书城经济21世纪政治经济学
9180700000039

第39章 贫穷和富有(1)

我们要认识到,贫穷并不可耻,这才是重要的。孔夫子曾经说过:“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说的是,如果国家治理有道,贫穷是可耻的;如果国家治理无道,富贵才是可耻的。那么,现在这个世界,谁应该觉得可耻,那些人都聚集在哪里呢?谁应该觉得骄傲,为什么而感到骄傲呢?如果我们把世界看作一个整体,这个世界“治理”得并不好,富人们应该觉得羞耻才对。

贫穷、物质匮乏和社会不公是未来要面对的十二大问题中的第八个,从字面意义上的村庄,到社区、地区、国家、区域、大洲,再到整个世界,着眼点不同,表现形式也各不相同。我们已经知道,经济活动已经取得了多种多样的成果,跨越传统国界的人口迁移也属于经济活动。我们如何评判这些成果,如何从经济和政治层面做出总结,主要取决于我们自己的见解。一方面,如果对比各个国家的平均收入(眼光放长远一点的话,还是要看国民财富),我们会发现贫富差距正在缩小。这是好消息。但是,另一方面,如果我们选取特定的国家,对比收入分配,就会发现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这是绝对的坏消息。支持全球化和反对全球化的人,都会拿全球化对收入分配的影响说事,支持的人会说全球化缩小了收入差距,反对的人会说全球化增加了收入差距,根据刚才的分析都不算是错误的。

事实情况是怎样的呢?全球化确实既拉大了差距也缩小了差距,只是看我们怎么分析而已。真正的放眼全球,收入差异确实在增加。如果我们忽略边界的概念,在全球化的过程中,边界的概念确实在逐渐弱化,忽略国家、社会和国家经济体的差异,不要统计各个国家的平均收入或国内的收入分配情况,全都放在一起统计比较。我们的世界拥有超过70亿人口,将全球看作一体统计收入和财富。如果从这种高度出发,社会分化确实在加深。不只是单独个体和某些人群的收入增加明显高于其他人,更要注意的是有些人的收入在下降。虽然劳动生产率在提高,总体产值在增加,但是有些人的收入水平还是低得离谱。事实就是,地球上80%的地区的收入差距在增加。你所在的地区可能在这80%的范围之内。

这种差距增长到什么地步才算到头呢?如果近期的这种收入差距继续发展,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有些国家是否在危机发生之前受新自由主义影响走了回头路,允许一些人牺牲他人的利益为自己谋利呢?真的有可能进一步降低刚开放的国家和富裕国家之间的收入差距,还会大大缓和国内的收入分配不均问题吗?如果要使全球范围内的收入分配更加合理,让社会和经济持续发展,而不至于给未来埋下严重隐患,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怎么做?解读未来的政治经济学一定要找到这些问题以及相关问题的答案。

如果我们想做到真正解放全人类,想要实现可持续增长,就一定要有所作为,缓解收入不均的状况,否则就不要期待能拥有和平宁静的未来。我这里所说的既包括国际间的收入差距也包括国内的贫富悬殊,两种情况都要改善。无论哪种情况,低收入人群的收入增速必须高于高收入人群的收入增速,收入差距才会逐渐缩小。

评估收入分配是否平等的标准有很多。各个标准都是侧重一个方面,忽略了其他方面,因此没有一个是完美的。我们以最常见的两个标准:基尼系数和十分位所得分配比,作为参考。

将人类视作一个整体,全球基尼系数是0.650,分配不均的严重程度已经超过了警戒值。如果以国家来看,各个国家之间存在很大差异。社会凝聚力较高的国家,分配相对平均;体制和政策都不完善的国家,贫富差距问题十分严重。基尼系数小于0.200,说明收入绝对平均,基尼系数大于0.7000,说明该国收入极度不均。北欧国家的贫富差距较小,社会和市场秩序井然有序,也因此吸引了来自全球的很多移民到此定居。另外一些国家则恰恰相反,上百万国民都想要永远逃离自己的国家。这里所说的主要是位于南部非洲的一些国家,尤其是少数白人掌握大多数社会财富的国家形势更严峻,比如纳米比亚(基尼系数0.707)、南非共和国(基尼系数0.650)、博茨瓦纳(基尼系数0.630)。

在非洲23个国家中,有9个国家的基尼系数超过0.500。除了上面提到的三个国家,还有以下国家,基尼系数从高到低顺序如下:莱索托 (0.632)、 塞拉利昂(0.629)、 赞比亚(0.508)、 斯威士兰 (0.504)、 冈比亚(0.502)、津巴布韦(0.501)。还有十个拉美国家: 玻利维亚(0.582)、洪都拉斯 (0.577)、哥伦比亚 (0.560)、危地马拉 (0.551)、 巴拉圭 (0.532)、 智利 (0.521)、 巴西(0.519)、 巴拿马(0.519)、墨西哥(0.517)、哥斯达黎加 (0.503)。加勒比地区的海地(0.592)。亚洲地区是泰国(0.536)。 大洋洲国家是巴布亚(0.509)。在发达经济地区,只有香港超过了0.500,基尼系数是0.533。

贫富差距较低的国家各具特色。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21个基尼系数低于0.300,分配相对平均的国家,其中有10个属于前社会主义国家,基尼系数从低到高排列如下:黑山 (0.243)、 匈牙利 (0.247)、 斯洛伐克(0.260)、哈萨克斯坦 (0.267)、 克罗地亚 (0.270)、 白俄罗斯 (0.272)、 乌克兰(0.275)、 塞尔维亚 (0.282)、 斯洛文尼亚 (0.284),以及还未得到国际社会认可的科索沃(0.300)。

不熟悉社会学统计方法的人,可能会吓到。基尼系数居然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三位,我们中的很多人可能只知道自己大概是几十公斤,具体数字都不清楚。这种貌似精确的数值其实只是用来唬人的。因为基尼系数本来就是计算到小数点后三位,如果是以1到100计算,只要到小数点后一位就可以了。我们要注意,这些数据并不一定完全准确,尤其是一些不发达国家,统计系统也很弱。除了巴布亚、洪都拉斯和斯瓦士这三个地区以外,其他国家我都去过,所有的人都很友好,但是对于那些地区的统计数据我确实会心存怀疑,收集和处理数据的通常不会是当地那些友善的居民。联合国、世界银行、开放银行等国际组织的专家和行政官员尽自己最大能力做出评估,但是他们得到的数据很零散,观察报告也不全面,因此我们在采纳这些数据时要有所保留,以免得出错误的结论。

在这种背景之下,阿拉伯国家居然在2011年发动了名为“阿拉伯之春”的革命浪潮,南美洲和非洲南部的很多国家濒临破产却没有发生革命,拉丁美洲和非洲南部收入不均的状况明显高于非洲北部和中东地区。在阿拉伯地区,只有摩洛哥的基尼系数略高于0.400,其他国家都低于这个数值。根据联合国、世界银行和美国中央情报局提供的数据,埃及的基尼系数是0.344,是这个地区贫富差距最低的国家。这个结果存在两种解释。首先,事情之所以会这样发生,是由很多因素同时共同作用引发的,扭曲的分配状况并不是引发人民起来反抗现状的唯一因素。还有就是,如果拉丁美洲、非洲南部和中亚地区的分配状况一直持续,过不了几年,也会爆发革命。

大家可以通过美国中央情报局世界实况中的数据进行对比分析。这些数据并不是美国的情报部门自己收集的,而是根据联合国组织和世界银行提供的资料汇总的。美国中情局当然对这些数据进行了深入的研究。有趣的是,最近世界概况不再提供叙利亚和利比亚等国关于收入分配不均状况的相关数据。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要感谢美国中央情报局提供的这些资料,但愿中情局的数据分析都是以充分的科学研究为基础的。

波兰的基尼系数和埃及差不多,是0.342,属于该地区基尼系数最高的国家之一。这是2008年的评估数据。十年前,也就是1998年“波兰战略”实施之后,当时的基尼系数是0.316。目前没有最新的数据,这些数据虽然不能完全相信,但是确实没有好转的迹象,收入分配不均的状况在恶化。在这个问题上,波兰的状况和贫穷的玻利维亚以及富裕的美国是一样的。更糟糕的是,不考虑劳动生产率的变化,市场和财政的再分配机制是贫富差距加大的主要原因。一次又一次的选举(不管结果是否真的与民众的期许相符,但是选举活动确实一直在进行)稍稍缓解了民众由于分配不均积累的不满情绪,但是政治家们最好不要玩火,免得引火烧身。不管是在贫穷社会还是富裕社会,贫富差距拉大一定会增加社会的不满情绪。

所有的数据都非常滞后,这是让我们最困惑和担心的问题。如果收入分配状况一直像现在这样稳定持续,暂时还不会出现问题。就算是过去的知识,只要是正确的,也能用来解决今天的问题。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情况随时在变化,有时快速而彻底,有时会走错方向,迈向危险。

收入分配数据没有理由非要延迟几年公布,除非故意滞后发布数据是想让公众和政治决策者意识到一些事实。我写这本书时,用的最早的数据是博茨瓦纳1993年和塞拉利昂1989年的数据。塞拉利昂的数据太过时,对于分析现状来说根本毫无用处,如果采纳这些数据,现在的分析总结肯定不够精确,对于制定未来的发展政策也没有参考价值。我们虽然能知道当地开采的钻石价格,但是现在谁找到了钻矿,谁拥有钻矿,目前当地民众的收入状况如何,这些我们都无从知晓。

当然了,上面的例子比较极端,但是包括已经加入欧盟的后社会主义国家在内的很多自主经济体,收入分配数据的陈旧程度也让人难以接受。比如说,引用的斯洛伐克的最新数据是2005年的,很多国家的数据都是好几年之前的。美国的基尼系数0.470,也是2007年的数据,但是在经历经济危机的冲击之后,收入和财富的分配一定发生了很大变化。美国的社会机制一定会使穷人变得更穷,富人变得更富。现在的手机和处理机制都是为政治服务的,而不是真的为了得到真实的统计数据,照这样发展下去,如果我们想知道2012年收入分配的准确数据,至少要等到2017年才行,到那时候,总统早就已经换人了。

如果希望特定价值观引导下制定的社会政策发挥作用,单单依靠正确的经济理论肯定是不够的,我们还要对现在的状况和未来趋势做出持续的分析。政策的本质是以未来为导向的,因此如果我们采纳的数据是过时的,不能如实反映现在的状况,肯定无法制定出适应未来的政策。

虽然股市与家庭收入完全是两码事,但是道琼斯指数、富时100指数、达克斯指数和日经指数对于现实生活还是有指导价值的。我们可以通过这些指数按月了解货币供应变化;按季度了解国内生产总值的波动;每隔几年,我们还能通过这些数据了解几年内的收入关系。虽然世界一团糟,但是政治家们总会想到办法。他们会设法将大家的注意力从重要的问题移开,转到不是很重要的问题上去,同时暗地里为一些特殊利益集团服务。

几乎每个政治人物都知道自己国家股票交易市场的当前值。但是几乎没有人认识到基尼系数的重要性,即便他们在想方设法希望赢得选举,而基尼系数太高会让他们落选,他们还是不会去重视这个问题。败选之后,他们可能会在报纸上看到这样的评论:股票市场下滑,导致某某败选。他们自己也会认为这才是败选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收入分配的严重失衡使他们失去了民心。

这种状况已经严重影响了经济状况和发展政策。收入分派的评估必须得到重视,数据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滞后。这些数据不只对国家发展有利,对全人类的千年发展目标来说也很重要,因此必须定期监测收入分配的变化。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要及时收集进出口趋势和资本流动方面的信息,分析师、决策者、经理人、 企业家、 投资者和政客们也要了解薪酬等方面的必要数据,世界银行和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应该以不低于每年一次的频率,统筹和公布可靠的收入数据,包括收入水平、变化趋势、结构和不平等程度。总的来说,现代经济最重要的就是收入分配问题。我们前面提到过经济是动态发展的,前天的数据能帮你决定昨天的行动,我们的目标应该是根据今天的状况,为明天做出明智的决策。

在这种环境下,联合国在人类资本变化和现状评估方面付出了很大努力,我们应该对此表示感谢。最可贵的是,联合国在试图调整收入分配不均的状况,把关注点从人类发展指数转移到了人类纠正不平等发展指数上面。虽然这些评估也是基于滞后的数据做出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联合国在尽力地对照180多个国家的这两个指数,已经是很大的进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工作对制定发展政策的意义会越来越重要。人类纠正不平等发展平均指数比人类发展指数低23%。这个指数会告诉我们,收入不均状况发展到哪种程度的时候,我们应该通过调整收入差距改善生活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