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对每一次行动都会做出反应。只有大公司才负担得起的专家团队——大部分是律师团队,会绞尽脑汁如何才能保持公司始终合法运行,因为相关条例总是会调整。有利可图、合法经营、不违背道德,是新实用主义的三大原则。国家资本主义的特色是:经营必须不违背道德,可以无利可图,必须守法——因为法律是国家制定的。新自由主义的标准是:必须有利可图,必须合法经营,可以不严格遵守道德规范。新自由主义对利益的追求过于热切,效率更高,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为特殊利益集团谋利,尤其是金融领域。有些人想要通过制定法律修正案应对美国2008—2011年的金融危机。结果,本来是从公众利益出发想要改善法律条款,最终却带来了负面效果。
这已经是陈词滥调,但我还是要提醒大家注意,政府不应该为了改善市场环境随意插手,这些做法很有可能导致市场环境的进一步恶化。政府干预破坏了很多好机会,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总而言之,不仅市场会出错,政府和中央银行也会犯错。而且它们犯错的频率相当高。政府制定的规章制度通常都是参考曾经面对过的挑战,由于不可逆的全球化过程正在迅速发展,因此这些规章制度通常都是政府间协定覆盖全球的。同时,应该是面向未来的。制定这些规章制度的目的应该是为了避免将来可能发生的失误、错误、疏漏、欺诈,而不应该着眼于曾经发生的事情。出现问题的时候,应该先道歉,再谴责,做出解雇或惩罚的处理,如果情节严重就要将责任人送进监狱。就像发生事故或灾难之后,技术检查会更加严谨,但是这些事情本来应该在事前完成,降低惨剧的发生几率。发生一次坠机事故之后,相关部门会严格检查所有飞机,但是按照道理来说,在坠机事故之前就应该这么做。大洪水冲破了被忽视多年的堤防,在那之后,所有的堤防都会接受严格的排查,但是洪水发生之前就应该认真排查所有堤坝,这样才有可能避免灾难。
人们希望系统的政府干预能找出市场存在的根本缺陷,及时补救收入分配极度不均等问题,而不是去接管市场的资源配置功能。干涉行为一定不能损害私人利益。未来的市场过程会变得越来越复杂,为一己私利采取不当干涉的行为可能更容易出现。讽刺的是,如今将投资失败转嫁到纳税人头上的方法不减反增。这是硬币的一面。
硬币有正反两面。所有类型的市场经济都存在裙带关系,国家资本主义市场的状况比新自由主义市场更严重。政府制定法规、政策很多时候是出于政治目的,为观赏集团服务,而不是为了弥补市场的缺陷。这些冠冕堂皇的干涉手段和新自由主义市场中的所谓诚信交易一样虚伪。
如果一个社会的制度、法规健全,各个机构的执行力都很强,整个社会井然有序,就可以对抗这种不正当的干涉。这就是新自由主义想要“小”政府或者说“廉价”政府的原因,因为所谓的小或廉价,就表示政府没有资产、能力弱,可以任意摆布。政府的调控功能足够强大,同时机构又很精简,这才是我们想要的政府。如果这种政府不可能存在,那宁可要“大”政府、“贵”政府,因为我们宁可要物美价高的公共服务,宁可让政府多花些钱维护法律和秩序,也不要低价劣质的东西。
因此,如果有人想破坏市场经济,他一定希望拥有完全不受约束的自由,但是这样一来,未来的市场一定会变得异常不稳定。那些期待美好明天的人,一定会拥护适当的管理,期待政府和市场相互协作。从长期的宏观的角度出发,想要将这种期待变成现实,就要制定好战略规划,贯彻实施连续的计划。随着时间的推移,计划按阶段一步一步发展,眼前会出现更多的设想,等着我们去实现。在未来的世界,国家和区域一体化集团会更好地利用法律达到自己的目的。私营企业经常对自己的战略规划保密(每家像样的公司都会做战略规划),反正计划书中冗长的知识介绍也不会削弱竞争力。规划能调动全员的积极性,也能激起竞争对手的斗志,这对发展是有利的。
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没有制定适当的战略规划,美国一定没办法改善窘迫的公共财政状况;需要筹措资金的时候,欧盟也没办法照看自己的后院。中国通过其他方法解决了这一难题。他们还在依赖宏观调控政策下制订的五年计划,但是如今已经不再是命令式的调控,而是战略引导式的调控。随着五年计划的逐步推进(2011—2015年的十二五计划已经落实),中国的计划经济模式正在逐渐弱化,市场经济渐渐变成主导。印度采取的也是指导性的规划,虽然没有完全放弃经济管制政策,但是管制力度逐渐放松,经过了十年的发展,如今的印度市场是冷静的、理智的,并没有出现新自由主义思想带来的任何过激表现。
前面提到过,当全球化处于较先进的阶段时,“大”政府会提升国民产值中公共开支的比例,干预主要是为了弥补市场机制的缺失。在这种背景之下不难发现,新实用主义更符合这种期待。当然了,放眼全球的话,就是公共事业支出比例占全球总产值,或者说占所有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之和的比例要提升。有人可能认为为了可持续发展,应该适当削减开支(这种假说是指要最大化支出产生的价值),但是也有人认为应该提高财政分配的规模。
提出这些方法,是为了进行深入的鉴别,而不是简单的预测。我们要弄明白哪种机制更有利,会对经济发展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把未来导向什么方向。这么做可以动态地展现未来的状况以及未来想要达成的目标,而不是描述一个静态的画面。变量预测、替代方案、预见式思考以及微观经济实验,都是反映未来经济状况的好方法,只要根据具体情况选定适合的方法,我们就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定。
这些方法不能完全消除犯错误的风险,但是能限制错误行为造成的负面影响的规模。因为很多事情是无法预见的,尤其是从长远来看,一定更是如此。持续性的事件都是从过去开始的。虽然进一步的结果还没有成形,而且有一些预测不会真的发生,但是很多未来会发生的改变早就已经在进行中了。由于我们对已经出现的端倪知之甚少,所以无法进行充分的研究,也许其实很简单,我们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些蛛丝马迹。
新实用主义表现的是,面向未来的战略方针。全球化和预警式预测关注的也是这个问题,但是新实用主义面向未来提出了积极的实践方法。正确的经济活动不只是帮人们勾勒出一个新世界,还能切实地改善现实情况。考虑到长期的发展趋势,我们应该制定出战略方针,指引大家朝着期望的方向前进,这样做不仅能轻松解决很多问题,还能避免很多经济灾难。
新实用主义强调,要指出影响发展的决定性因素。所谓的决定性因素一定是存在的,但是会随着时间和空间的变化而变化。“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很多因素同时作用的结果。”这句话表述的就是这个意思。这个道理放到未来同样适用。第一步是描述、分析、解释过去和现在发生的事情,然后我们会开始做出评估和假设,继而引发特定的事件和过程,社会和经济形势会因此朝着我们期待的方向发展。所有决定性因素一定要同时起作用,互相叠加融合,这些因素集合成一个类似“点金石”的东西,貌似轻轻一点就能影响我们未来的行动,实则其中包含着多层次的复杂结构,任何一点发生变化都会影响未来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