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杭如今贵为将军,临安城内的官吏们自然要巴结他,他也要去祭拜一下父母及妹妹,再见见旧日的朋友,处理一下李家的老宅,因而仅在原家住了四天,等家分好后,就搬了出去。
六月初一,天微亮,灵柩抬出了原家的大门,哭声起,哀乐阵阵。路上,亲朋好友摆路祭来送老太太,孝子贤孙依礼要一一叩谢,这一路拜下来,别说女眷们支撑不住,就是男人们也跪的膝盖疼痛。
好不容易灵柩出了城,程心妍轻舒一口气,停下了脚步。原牧白没有上马,转回来,跪在慈缘面前,叩头道:“岳母大人,小婿不在家中,娘子烦请岳母多多照顾。”
“妍儿我会照应,你不必担忧,快起来吧!”家中虽有下人伺候,可原致轩怕程心妍年轻不知轻重,万一闹起小性子来,下人劝不住,特意去莲溪庵把慈缘给接了来。方外之人不管俗事,可女儿永远是母亲的牵挂,更何况程心妍身怀有孕,身边没有长辈照应,慈缘实在是不放心,就没有推脱,于昨日进府,就近照顾女儿。
当然接慈缘来照顾程心妍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家中有外男在。景燃是原致亭的救命恩人,原家就算有事,也不能亏待恩人,赶恩人离开,依旧让他在家中住着。虽然客人住的院子有门出入,不会与程心妍碰面,程心妍只需打发下人照应着他的一日三餐,但毕竟人住在府中,多少有些不便,有长辈在,也就不会惹来旁人的闲话。
“谢谢岳母大人。”原牧白叩了个头,站起身,看着程心妍,“娘子,你在家里要好好保重,不要挑食,多吃点东西,补品要按时吃,不要嫌苦。”
“我知道了,你别这么啰嗦。”程心妍撇撇嘴,“你也要好好保重,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原牧白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又走到李杭面前,跪下叩头道:“舅舅……”
“你这孩子有事你说事,别跪来跪去的。”李杭伸手强行将他扶起。
“舅舅,我送老太太上山就回。”
“我会在临安城等你回来。”李杭看了一眼程心妍,“外甥媳妇有亲家太太照顾,你也别挂心,路上自个当心,别往你爹面前凑。”
“我知道了,舅舅。”原牧白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等原家的人走远,李杭送程心妍母女回了原家,略坐了坐,喝了杯茶就告辞离去,在大门遇到了景燃。两人打了个照面,景燃认得李杭,李杭却不认识景燃,擦肩而过。
“这位兄台请留步。”走出几步后,景燃回头道。
“小兄弟是在叫我?”李杭迟疑片刻,停步回头问道。
李杭的随从警惕盯着景燃,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景燃虽然有所掩饰,但是会武之人与不会武之人,还是有所区别的。
“我见兄台有些面熟,敢问一句,兄台是否姓武,名讳一个诚字?”景燃拱手问道。
李杭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景燃,“我是武诚,你是哪位?”
“你真的是武大哥?”景燃面露喜色,“不知道武大哥可还记得当年的那一招‘苍松迎客’?”
李杭沉吟片刻,忆起往事,朗声笑道:“原来是景老弟!多年不见,恕老哥眼拙,没认出你来。”
景燃露不以为忤的表情,大度地道:“多年不见,武大哥认不出小弟,原在情理之中,就是小弟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武大哥。”
“景老弟那招苍松迎客,让老哥惦记了许多年,还想着何时再跟你较量较量,谁知老弟第二天就远行了。”李杭笑道。
“武大哥的拳脚功夫了得,当年要不是大哥礼让,小弟丢丑于人前了。”景燃谦虚地道。
李杭摆手道:“老弟咱们就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了,相请不如偶遇,景老弟,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大哥相邀,小弟不敢推辞。”九年前,景燃在边关曾见过李杭,还与他交过手,那时候,李杭还只是一个小兵。
人的际遇很奇妙,十年前名不见经传,无人闻津的小兵,十年后成了赫赫有名,朝中各大势力竭力拉拢的将军。赵伯骕让景燃以原家恩人的身份住进原家,为的是借用原家的财力,谁知原家闹分家,让事情搁浅。李杭的出现,在意料之外,却让公子有了要借用原家的关系拉拢李杭的想法。景燃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发现李杭的确是个重情意的汉子,但是他和原致亭的关系很僵,对原致亭的“救命恩人”是否愿意结交?还是个未知数。
舒静纭的预见虽然没全部实现,但是有几件事已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发生了,若是真如她所预见的那样,二皇子无法顺利的登上皇位,那么公子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将全部付之流水。公子不是那样轻易放弃的人,所以才会想要拉拢李杭。李杭若是帮二皇子,那他的舅兄姜太尉就不会再保持中立,势必会支持二皇子。自古得兵权者,得天下。二皇子有他们的支持,就能跟大皇子三皇五皇子他们争一日之长短。所以就算景燃明知有可能没办法拉拢李杭,他也不能将实情告诉赵伯骕,只有听命行事,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赵伯骕交给他的任务。
景燃没有送老太太出城,其实自打李杭出现后,他就很少在人前出现,一直在暗中窥视李杭,这几日他出入走的都是侧门,今天是特意走正门来遇李杭的。他决定不用原致亭救命恩人这个身份,而是用多年前那次交手打出来的一面之缘与李杭攀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