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太太微垂着眼睑,慢慢地拨着佛珠,淡淡地向程三太太道了谢,吩咐婢女把粽子和新茶收下。两对母女坐着说话,当然说的最多的是程心如,她有意无意地显露着她在王家多受宠,婆婆有多喜欢她,王嗣铭对她有多照顾之类的。
程心如说的口沫横飞,程三太太听的洋洋得意。
程二太太不动色声,拨着佛珠,如老僧入定。
程心妍万分的不解,这个程心如到底想干什么?就算她说的都是事实,那又能怎么样?彼此都已为人妇,板上钉钉的事实,不能更改,王家就是再好,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能重披嫁衣,再嫁进王府?
程心如足足说了大半个时辰,直到下人来报,程理回来了,她和程三太太才告辞离开。
“妍儿,你嫉妒吗?”程二太太抬眼看着程心如,轻声问道。
程心妍一愕,笑着摇头,道:“不。”
“你生气吗?”
“不。”程心妍再次摇头。
“你怨恨吗?”
“不。”程心妍继续摇头。
程二太太唇边露出一丝满意的浅笑,她的女儿没有辜负她这么多年的教诲,“宠辱易不惊,恋本难为思。妍儿,你能如此,娘很欣慰。”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观天上云卷云舒。些许小事,不值得挂怀。”程心妍眉眼中都泛着笑意,对于没能嫁给王嗣铭,她是真的不在意。
程二太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含笑颔首,女儿是真的长大了!
到酉时,原牧白过来了,还带来了从八记买的几只乳鸽,“岳母大人,这是八记的乳鸽,请岳母品尝。”
程二太太从守寡那天开始就吃素,不沾荤腥,摆手道:“你们吃吧,我去念经了。”
程心妍挑挑眉,脸上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程二太太这是去为这几只即将下肚的乳鸽超度去了。
“娘子,乳鸽还是热的,你快吃。”原牧白把乳鸽放到盘子里,端到程心妍面前。
程心妍皱着鼻子,闻了闻味,“好香啦!”
吃完乳鸽,就到了用晚饭的时辰。程理亲自过来请程二太太、原牧白和程心妍到正房大厅用饭。程二太太客套的推辞了几句,就应允了。
到了正房大厅,程三太太、程心如和程赟已然在座。程二太太进门,三人站起身来,等程二太太和程理入席落座,其他人才坐下。
程心如午饭吃的晚,又吃了好几只乳鸽,面对满满一桌子的菜,才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妍儿,刚才姑爷买来的乳鸽,你全吃了?”程二太太问道。
“全吃了。”程心妍脸微红,乳鸽太好吃了,不知不觉就把几只全吃进肚子去了。
“姑爷,以后你别这么顺着她,那有想吃什么就买什么的。”程二太太斜睨程心如一眼,不过那眼神中没有一丝不高兴,还隐隐透着几分笑意。
程心妍眉梢一动,抿唇忍笑,原来程二太太并不是不在意程心如下午说的那些话,这会子开始反击了。
原牧白咽下口中的菜,表情认真地道:“岳母大人,娘子想吃的东西,不可以不给她买。”
“这话说的,她要是哪天,想吃龙肉,你也买去?”程二太太气没平,继续刺激程三太太和程心如。
“只要是娘子想吃的,又能买到的,我就想法子买给娘子吃。”原牧白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程二太太露出满意地微笑,目光从程三太太母女脸上扫过,说王嗣铭这样那样的照顾程心如,可今天他既没陪程心如过来,晚上也没来接,只怕这照顾也很有限。又想到程心妍会待原牧白那般没规矩,只怕也是原牧白给宠出来的,脸上的笑意更盛,看了程心妍一眼,这孩子是个有福的,只盼她早些有孩子,原牧白以后也是这么宠她就好了。
用罢晚饭,夜幕降临,归宁的女儿要返回婆家了,程家人送程心妍夫妇和程心如出门。程心妍是夫妻同归,程心如是独自上路,看着这一幕,程三太太忽然红了眼眶,举起丝帕掩住嘴。程理见她这样,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就是端午佳节,每到端午,临安城家家户户悬挂钟馗像,门边挂着用红纸绑的艾叶菖蒲,胸前挂着用五色丝线缠成香包,里面装着白芷、川芎、芩草等中草药,药香阵阵。
临安城的龙舟赛,在钱塘江举行。钱塘江离原家有一段路,程心妍一大早就起来,换上藕荷色绣艾草的褙子,水红色的襦裙,挽着双螺髻。头上只戴着一枝鎏金点翠横卧结簪,简单明了。
到老太太房里时,原牧红和李洁已等候多时,两人一穿火红,一着浅绿,一个艳丽,一个素雅,各具风华。给老太太请安后,四人领着婢女出门,往钱塘江去。在门口遇上了刚从董家回来的李源和董筱瑶,董家在城外董家集,离临安城有十八里路。
看到李源扶着脸色苍白,满脸病容的董筱瑶从车上下来,李洁就紧张地跑了过去,“大嫂,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二妹,你不要这么紧张,我没事,只有头有点晕,想吐而已,休息一会就没事。”董筱瑶虚弱地笑笑,柔声安抚李洁。
李洁扶着董筱瑶另一只手,生气瞪着对面的李源,“大哥,你是怎么照顾大嫂的?”
“你大嫂不舒服,不能怪我,要怪这路不好走。”李源说的是实话,这一路上颠的他骨头都痛了,更何况是董筱瑶,那条官道真该修葺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