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庵突然惊醒,一股莫名的悸动在心中涌起,使他不安,多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对死亡有极强的预感。他立马看向自己的三个徒弟,三人都在沉睡。
老和尚低声念道:
“呢!”
他的右手出现淡淡的金色毫光,汇聚在食指指尖。老和尚轻轻的将手指靠近伏虎额头,并无反应,又将指尖靠向姚三,也无反应。
老和尚心中暗道一声:阿弥陀佛!将手指靠近周乙。刚一靠近,指尖上的点点金色豪光汇聚成线,如蛇一般向少年的额头游去。老和尚大怒,用另一只手两巴掌扇醒了伏虎与姚余年,说道:
“你们快去守着外面!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这间屋子!伏虎!可开杀戒!”
伏虎眼睛瞬间瞪大,然后慢慢的眯起,二人起身,走到门外守着。姚三心里七上八下,因为无论刚才,还是现在,都感觉身边有一只猛兽。
老和尚开始低声颂念,只有一字,却有万般变化。他伸出双手,五指张开,对着周乙的脑袋,指尖不断有细小金线钻入周乙的脑袋里。
伏在桌上的少年仍在沉睡,梦境在听到那句话后戛然而止,然后是无穷无尽的坠落。
遇庵的双眉紧皱,《六字》中的《净》篇,消弭一切无明苦难,而“呢”字,便是作用于人。少年被人在脑海深处埋下了种子,一旦这颗种子成长,占据了少年的思维,那少年便彻底的死去。
老和尚无法想象,一颗种子已经如此强大,那施术者究竟有多么恐怖。自己的法源已近用了三分之一,而那颗种子才将将浮现。
老和尚咬了咬牙,直接将手指贴上少年脑袋,感受到法源飞速缩小,老和尚无奈苦笑,自己的徒弟个个都了不得啊。凌空出现一枚金色圆珠,老和尚一口含住。
不远处的山谷之中,一直有隆隆的声音传来,伏虎警惕的看向远方,对姚三说道:
“你去问问村民怎么回事。”
姚三一愣,嘟囔几句,快步跑开了。
山谷之中的声音越来越响,如同雷震。姚三惊慌的跑来,急忙说道:
“村民们说那里山石崩裂,山里滚落皆是死尸白骨,还说老人们传言,那皆是战死不得归乡的将士,夜晚就会自己走向故乡!我
看见不少人都收拾东西跑了,咱也跑吧!”
“等会儿。”
伏虎看向远处的山谷,一股阴煞之气扩散开来,还越来越浓烈。
村里都是猎户,对危险本就警觉,如今异兆现世,都纷纷逃离村子。空旷的村庄,只剩下师徒四人。
姚三见伏虎不再说话,自己也站在门口,忐忑的看着四周。
屋内,老和尚面色苍白,那颗种子已经完全浮现,复杂的令人吃惊。这是一份残留的记忆,是一个模糊的指令,同时是一把枷锁,封印着其他的东西。
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他涉及到什么人?竟然下这么大的手笔在他的脑中,如此程度已不是封禁之术能做到的了,必然是一位精通幻术的高人所为。在遇庵的记忆里,百年内,幻术上能称为高人的,只有三人,而无论哪一个人,都很难缠。
老和尚长叹一声:
“唉,早知道就不急着收你做弟子了!”
“是吗?秃老头。”
少年缓缓抬头,开口说道。
“你!居然是你!星游野!进了那地方,你居然没死!”
遇庵大惊,竟有些语无伦次。
“放心,死的不能再死了,连尸体都被吃了。”
少年答道。
遇庵怔怔无语,他本该大笑,该大哭,此刻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青灯古佛陪伴了三十年,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仿佛忘记了仇恨。
二人都没说话,良久,遇庵唉叹一声:
“唉,你当初为何不听我一句?为何一意孤行?”
“我不信任何人,包括你。我可以把性命交托给你,但是信任,不行。”
“那你为何不安安静静的死去?!还要在这里这里作孽?!”
“遇庵!我该死吗!我为了谁!我该死吗!”
“都是你自作自受!我早就劝你收手,你不听;我劝你离开燕国,你也不听;我让你放过她,你还是不听!你总是自以为是!”
“好!好!好!你倒是越老越硬气!当初《十方甲》被盗时,你为何不硬气?元央案事发时,你为何不硬气?如今与我这个死人装蒜!”
遇庵一时被怼的无话可说,只是十指仍贴着少年脑袋。
少年面目尽是憎恨,许久,脸色恢复正常,说道:
“我也后悔过,但我不甘心,我不愿意看到那女人逍遥自在,我不愿看到将军背负冤屈!你是懂我的,师兄。”
“何苦啊!这是何苦啊!”
遇庵感叹道。
“师兄,我今生今世的仇怨已结,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去看看大好河山,去看看我的儿子,只怕是没机会了,师兄,你让我最后看一次这晚霞吧,看一次,我也算是了结个心愿了。”
少年说罢,缓缓闭上了眼睛,又趴倒在桌子上。头上灰色的雾气慢慢飘出,凝结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小人。
小人全身被丝丝细线缠绕,表情痛苦。老和尚缓缓拿开贴在少年头上的双手,右手抓起灰色小人,托在掌心,指尖金线依旧源源不断的缠绕在小人身上。
老和尚看着灰色小人,眼神之中尽是惋惜之色。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窗。
天边尽是乌云,目光所见,四野皆是漆黑一片。
老和尚看向不远处的群山,沉声说道:
“好重的阴煞之气,那也是你的手笔?”
“不,那是上将军的谋划,计划以青州三十万蛮兵,养一件凶器。”
星游野答道。
二人都抬头看着前方,谁也没有察觉到背后趴在桌子上的少年,悄悄睁开了眼睛。
“小周。”
少年在心中,唤着那颗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