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和风清朗坐在餐厅时，云舒才完全反应过来。
她本能的站起来打算离开，却又被风清朗凉飕飕的语气钉在了原地。
“菜已经点了，然后你打算浪费？”
浪费食物可耻！
这还是曾经云舒在风清朗面前说过的话，不过当即就被风清朗以她生气时扔掉饭盒的事情怼回来了。
“可以生气，但要看场合决定是否表现在脸上。”
那会风清朗说过的话响彻在耳旁。
现在再想想，对方分明是在教导自己处世之道，可明明这人自己情商低说话从来都不看场合。
过分啊！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发表这样的言论时，风清朗无比自信的回击。
“你有我厉害吗？”
“你可以做到一挥手就百应吗？”
“做不到就好好学习，等你可以做到时再说话。”
可恶！
云舒咬牙切齿。
风清朗有时候没法理解女人的思维，特别是一个名为云舒的女人的思维。
自己一句话可以让对方在一分钟内变化数种表情，这能不能算上一门绝技？
只是无论如何，他也不敢去招惹这样的云舒，特别是在看到云舒泄愤时的划拉着那些饭菜时，他竟然觉得身上隐隐作痛，似乎被攻击了。
吃饭时两人完全做到了‘食不言寝不语’。
期间，风清朗多次欲言又止，却被云舒那凶狠的表情吓到，乖乖吃饭。
两人的主被动完全换过来了，不过这时云舒正在悲愤，并没有提出要离开的话语。
是餐厅外的喧闹打断了饭桌上的安静。
是夜，夜幕沉如水，再稍稍往下便是城市不灭的灯光。
星星点点在坠落，坠到地面上时，又是洁白一片。
“下雪了！”
云舒听到餐厅外有人兴奋的喊道。
很快，那些原本穿梭在各个商铺的人都跑出来，迎接着W市难得的一场雪。
地处南方，W市只要下雪便会是大家的欢闹的时光。再忙碌的人都会停下脚步，感受雪的纯洁无垠，似乎从中可以获得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
“下雪了。”
云舒也喃喃。
她倒映在玻璃上的侧脸因为灯光而明灭不断。
冬日的寒意划过留下的痕迹渐渐飘散在空中。
饭桌上的火锅还在升腾出热气，模糊了桌前两人的面容。
那双清亮的眼眸在看过来时，到底闪过何种情绪，风清朗不得而知。
“有件事要告诉你。”
风清朗缓缓开口，这话来得突兀，云舒借助雾气肆无忌惮看过去的眸子都没来得及转开，就那么坦荡的和风清朗的视线交汇了。
对方眼中涌动的情绪太过炙热了，和这人外表的清冷完全不相配。
自己是在梦中。
云舒这般警告自己。
“什么事？”
话语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嗓音沙哑，像是在粗劣的沙子上摩擦，带着一股不可避免的劣质感。
“今晚你要参加一个节目。”
“《面对面》。”
云舒的瞳孔猛缩，关于那个噩梦的记忆如潮水汹涌而来，瞬间将她吞没。
光怪陆离而又支离破碎，是不断冒出深绿色粘腻气体的沼泽，也是深不见底带着整个寒冬的古潭。
放在桌上的手被拽紧，指尖陷入血肉后带来的痛感依旧让她恍惚。
自己这是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
云舒的声音压得极低，沉闷得如同夏天雷雨来袭前的压抑，却也是歇斯底里前最后的平静。
风清朗太了解各种事件和情绪会对一个人造成的影响了。
云舒的确是艺人，在本质上是会有着喜怒哀乐的人类，逃不过怨恨嗔痴，也逃不过梦靥阴影。
而此刻奔赴公司的尚佳佳既是惊喜也是后怕。
“不愧是学过心理学的，果然对人心看得很透。”
她一个人坐在车上碎碎念，时不时的按下喇叭催促前方的车辆。
“希望教授闹上这么一出可以让小舒走出阴影吧！”
谈及阴影两个字，尚佳佳不由得抖了抖身体。
“我和小舒朝夕相处都没有发现，他是怎么发现的？难不成他天天关注小舒？”
尽管在瞬间想到了一些不好的词汇，看在风清朗为云舒走出心理阴影来回奔波时，尚佳佳也只能将那些话咽回去了。
“不过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发现车辆都没能向前走一步时，尚佳佳腾出一只手扯了扯自己过长的波浪卷。
“旧地重游我可以理解，但是主题都定得一模一样确定是在解决心理阴影而不是制造出大新闻吗？”
风清朗说话风格向来都是直接又简洁的。
三言两语间便将重点告诉了云舒。
除却最初的惊惧，现在云舒面上只有沉默。
细小的恐慌在她的瞳仁的蔓延，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在风清朗这个专家面前无处可逃。
无处可逃，正如那个阴影，那个梦。
“真奇怪啊，按照我现在的处境，已经不会有人给我资源才对。”
云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待发觉放在餐桌上的手在抖动时，又飞速的往桌底下藏。
她的速度没能快过风清朗。
温热，不是滚烫的热意传来的时候，云舒只会觉得自己更加寒冷，而雪日带来的惊喜都消失不见了。
“你在害怕什么？”
她在害怕？
是的，她在害怕。
她在害怕再次回溯那些痛苦的记忆，她在害怕面对风清朗，她在害怕自己一无所有被万人唾弃。
害怕的东西太多了，这会被陡然一问，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不能告诉我？”
风清朗的眉头紧蹙在一起，黑如曜石的眸子里涌现出细小的怒意，又像投入到大海里的石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云舒沉默。
沉默是无言的刀剑，于无形伤人。
风清朗终究是拧不过云舒，他叹了口气，却没有收回手。
视线左右移动，烦躁在空中不安，向来沉稳的表情开始有了龟裂。
“我安排的。”
“再一次面对面谈论这个话题，为所有事情划上句话。”
云舒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又快速的站起来，明明是居高临下，但她没能拥有这样的气势。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云舒压抑着怒气，窗外的雪花逐渐变大，纷纷扬扬为大地铺上一层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