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朗极会把握云舒的心理。
原则上,云舒没有参与破案的必要。在历经坎坷之后,她的艺人之路好不容易才逐渐变得顺畅,她就该如同尚佳佳要求的那样,杜绝接触麻烦。
命案就是麻烦,这一点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现在人们欣赏云舒的胆量和正直,风云变化之后,群众口味又变,云舒还是会有被推到风口浪尖的危险。
赵温言如他一般也会把握云舒的心思。
好奇又赤诚。
刑侦案件于云舒而言是有着各种色彩和故事的书籍,天性使然,云舒无法拒绝这本书。
赤诚,除却对工作的赤诚,还有对人对生命的赤诚。
她可是一个会因为素不相识的人去世都动容落泪的女人,又怎么会对发生在身边的命案置之不理?
所以,云舒不会拒绝靠近真相。
他话音才落,在心里默数三秒。
三。
二。
一。
“不行!”
云舒确如他所料,猛地抬起头,那瞬间,似乎有晶莹的液体在空中划过,细看过去时,只有云舒那一双晶亮如湖水的眼眸,再无其他。
“不去现场的话,我们会错过更多的线索的!”
听听,风清朗挑起一边的眉头,视线悄然滑落在云舒的肩头,又伸手挑了挑那垂落下来的长发。
这个女人比参与破案的自己还有热心。
诚然,云舒的侦查能力比不上专业人员,甚至因为情绪化偶尔还会好心做坏事。以前,风清朗极其厌恶那些非专业人的指手画脚,如今他才明白,他真正讨厌的,是对方并未抱有真心处理案件。
回忆飞逝,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云舒已经推开他,大步朝着任莹曾经居住过的房屋走去,清秀的背影一如这些日子以来见到的一样,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变。
“呵。”
风清朗轻笑了几声,也迈步跟过去。
虽说这间房子被赵温言买下来,以便保留着最初命案发生时的状态,但因为需要保存,所以房屋内的一切物什都没有移动过,自然也没有打扫。
几人只能站在房门前,看着当初被划过痕迹的地方,没有往前迈步。
地上,是薄薄的灰尘,踏上去,就是脚印。
通过赵温言送过来的材料,云舒是知道现场的大体布局,如今乍看过去,她还真的没看出现场有什么变化。
她本能的看向风清朗。
风清朗微抿着唇,视线落脚处是一扇窗户。
从那扇窗户往下延伸,是胡乱摆放的桌椅,再往里,是任莹当年居住的卧室。
命案并非在卧室发生的,而是在卧室和客厅之间,那一片惨白的墙上还有黑色的印记,那是干涸的血迹。
云舒的眼前不由得再次浮现出自己幻想出来的场景。
任莹满心期待的将自己喜欢的男人迎进屋里,又在客厅里忙乎,打算倒杯水,结果那个男人突然发横,从后方抱住任莹,又猛地将任莹的头部往桌子上敲。
热水壶被扯落,渗出来的水浸湿了尾部的电线。水杯也坠落碎成片,其中还有一部分扎进了任莹的身体里。
毕竟是对方是那般蛮横的将她推倒在地,根本不顾及那些在灯光下泛着寒光的玻璃。
任莹在挣扎,挣扎的途中将椅子弄翻,又大力的将桌子推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终究没能赢过那个男人。
尽管她在逃跑,那个男人却堵住的门口,她能够去的地方只有卧室,最后却在卧室门口被杀。
血迹不仅仅存在于卧室客厅的边缘处,也残留在前方厨房的方向。
云舒突然想到那日尚佳佳想要呕吐离开包间的样子了。
厨房,可恶的厨房!
云舒忍不住握拳,内心涌起的是无限的自责。
就算看过警方存留的记录,她依旧没能看出一丝异样,这样下去,什么忙都帮不了的。
她将牙咬得咯吱响,尖锐的牙齿不小心滑落时,又将唇部咬住,有血丝开始往外渗,衬得那张脸越发的苍白。
“松口。”
风清朗的声音很冷,又和那本就偏冷的声线无关,其中还夹杂着怒意。
云舒很少可以如此细致的分析出一个人说出的言语里饱含的情绪。
风清朗不一样。
他不一样才会让自己无所适从。
她下意识的松开嘴,有些忐忑的看向风清朗
凝视对方这样的事情她做过太多次,因为对方的声音而忍不住将注意力转移的本能是她没法控制的。
风清朗没有看向她,而是带着一丝认真的盯着赵温言。
赵温言自从站在这间房前,表情就没有好看过。
那眼眸的哀恸和窗外呼号的北风一样,让人只觉冷再无其他。
“我会破案。”
“我要进入现场。”
赵温言存留这间房的目的有二。一是方便今后破案,最直接的现场往往比纸张上的记录更加强有力;二是,怀念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却又不幸殒命的妹妹。
风清朗要踏入的,是赵温言放不下的过去和怀念。
每一步都是刀扎,是煎熬。
赵温言定定的看着风清朗,余光却是落在云舒的身上。
几秒后,他才开口。
“好。”
风清朗走进去了,他留下了一个个脚印,最终要走近的地方是那扇窗户。
窗棱上也落满了灰尘,只是分布规律只有细看才会察觉到不对劲。
“他回来过。”
风清朗淡淡开口,这让还停留在原地的几人瞬间睁大了眼。
“教授,你说的他,难道是…”
比之于心情更为复杂的两人,高樊明这个只在乎破案的人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风清朗这才转身,他身后是沉寂了五年的窗户,承载了一个年轻女孩的冤屈。
“我之前分析过凶手的性格,他是一个分裂型人格障碍者。看似小心谨慎,却无法掩藏自己的暴戾。他策划周全,远离城市,却也会在一人时回味自己过去的辉煌。”
“想要回味,”风清朗顿了顿,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圈,“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到这里。”
风清朗不过是三言两语,云舒却觉自己在隐约间,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这间房子里,左右张望,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回忆着他五年前的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