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有不停歇的趋势。
从医院走廊看过去，四处都是雾蒙蒙的，高大建筑物都是若隐若现。
来云舒所在急救室外等待的人并没有增多。
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初镇定下来的尚佳佳也有些不安了。
杨晨雨才开了个头：“如果…”
她的话就很快被方悦压下去了。
“不会的！小舒一定不会有事的！”
尚佳佳捏着自己的手机，美目瞪得大大的，看向急救室所在的方向。
没有人想要离开。
距离急救室最近的，是风清朗，不过他一直都盯着地面，双手交叉，以一种等待和思考的方式坐在那里。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和他搭话。
很快，大家方向他拿出了手机。
电话那头的人很快就接通了，不过背景似乎有些嘈杂，雨水坠落地面的声音太过明显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眉间的结就没解开过，一开口，声音也很沙哑。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调查。”
“xx别墅，和这栋别墅有关的所有资料，都要查到！”
电话那头的高樊明飞快的应下，末了，还是十分认真补充了一句。
“云舒一定会没事的！”
风清朗没搭话，而是挂断了电话。
绝大部分人在自我安慰，也在安慰别人。
云舒不会出事的。
她还这么年轻，她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她还有年迈的父母。
可是啊，死亡这件事，向来都不会视人而定。
风清朗太理智了。
理智到明明内心十分期待，却又清醒的去判断，云舒死亡的几率有多大。
理智让他更痛苦，而他无法向任何人诉说这份痛苦。唯一一个可以体会到这种清醒的痛苦的人，就躺在急救室里。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阴鸷，将各种情况都考虑到的他，此刻满腔怒意在撞击。
风清朗的视线长久的停留在自己左手那枚戒指上，突然萌生出一股无能为力。
任凭他是风靡全球的犯罪心理学专家，任凭他才华横溢，又如何？
死亡想要从他身边夺走一个人的生命，他还是无能为力。
这是人在死亡面前的渺小卑微。而在他意气风发那段时间里，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有趣的事，有趣的人，有趣的案件。
经历丰富内心却荒芜成灾的他，坠入人间后，寻找的就是有趣。
当这样的目标发生转变时，想要和一个女人相守一生时，他成为了平凡人。
体会到平凡人的喜怒哀乐，也品尝到平凡人的无能为力。
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也不过是坐在医院的一角，祈祷又不安，清醒又痛苦。他突然就有些明白，云舒那颗赤子之心是从何而来。
作为新人在娱乐圈被风吹雨打，却还要坚持前行。和命案沾染关系连累到事业，却依旧要去救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在没遇到他之前，她有着小小的烦恼和小小的幸福。相较之下，一直认为凌驾于人类思想之上的他，在没有遇到对方之前，都不算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又半个小时过去了。
急救室的红灯终于亮了。
一直都注意着急救室动静的尚佳佳猛地站起来，其他除了风清朗以外的人，也都站起来了。
风清朗维持那个姿势不变，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胆小，就连看一眼医生，看一眼那个移动病床的勇气都没有。
“医生，小舒怎么样了？”
“医生…”
“医生…”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的话都差不多。
医院大许是很少见到一个人出事有这么多人围过来，一时都有些懵。但他很尽职的扫过这些为病人担心的人，缓缓开口。
“手术很成功，但是病人需要先去重症病房看护一周查看情况，如果一周后没有复发出现意外，才可以将她安排到普通病房。”
云舒被推出来了。
苍白又瘦弱的她静静的躺在那里，几个护士推着她往重症病房走，尚佳佳跑去办手术，临走前不停的回头看她。
其他几人恋恋不舍的跟着那群人跑到了重症病房外，即便不能进去，也要守在那里。
急救室门前一下子安静下来。
做了三个小时手术的医生这才松了口气，结果一转眼，就看到还有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长椅上。
“你，不去看看她？”
风清朗抬眸看他，眼睛依旧是透不进一丝的光，像是天地间所有的黑暗都被他吸进去，慢慢酝酿。
他缓缓站起来，很普通的动作，却没来由的，让医生有些惊惧。
“她，伤到哪了？”
所有人都在关心，云舒是否会被抢救回来，云舒能否活下去。
风清朗也关心，但他太理智了。在知道云舒被抢救成功后，紧接着就想知道云舒的所有伤势，开始为她未来的康复之路策划。
他都没有看云舒一眼。
上一次见云舒，还是在三天前，云舒去外地工作前的清晨。
医生愣了愣，才开口。
“身体多处骨折，其中右手和右腿最严重，如果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去，起码需要休养三个月，后续的康复工作一定要做好，否则会留下后遗症。”
“身体多处擦伤，不严重，但是内脏有破裂痕迹，腹部大出血，不过手术很成功，但有可能以后她的身体会很虚，而且需要定期做相关检查。”
“最后是脑部…”
风清朗的眼神瞬间一凛，细看，才能发现他垂放在裤腿边的手在颤抖。
医生都觉得自己暂停的地方有些不厚道了。
“放心，她的脑部基本没有外伤，应该是病人在出事的时候，护住了自己的脑袋。不过车祸撞击，她还是有轻微的脑震荡，目前没有太大的问题，未来还是需要定期检查几次确认。”
风清朗的手依旧在颤抖，他静静的站在那，微垂下头，神色晦暗不明，随时都会和逐渐变得灰暗的走廊融为一体。
医生摸不准他的意思，最终也能先说要离开。
才迈出几步，他就听到那个安静理智到过分的男人的声音。
“谢谢医生。”
他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家属。
很特别，也让人有些害怕。
窗外的雨还在下，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