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澜大朝南部边疆多风沙。
长明进门的时候,老板娘的女儿红刚刚出了酒香。
寒风夹雪透过门缝挤进,中年黑脸男子踹上门,弯刀推了他坐下,叫了酒菜,迅速解开他两处穴道,冷声:“吃饭。”
火盆中的木炭发出嘶嘶声,长明拿了筷子挑着喜欢的吃食,白衣如雪,温润明朗,即便受制于人亦无半分尴尬。
张宓儿搅着清香四溢的女儿红,流转的美目停在白衣少年腰间青佩上,沉吟片刻,舀了酒过去。
“今日风雪大,客官多喝两杯。”青玉手钏映皓腕,手一抖湿了白袍。
“抱歉……”鹅黄手帕擦拭着白衣,将青佩看个清楚,美目风情流露,“少侠这玉佩别致的很啊。”
少年明朗一笑,手语比道,故人之物。
张宓儿心头一动,将酒斟上,递与黑脸人,红唇轻启巧笑倩兮:“呵呵……来,客官暖暖身子。”
黑脸男子冷哼一声,挥袖,白瓷碎片狠狠溅起。
老板娘美目凛冽:“客官这是何意?难道小店怠慢了不成?”
弯刀出鞘,银光乍闪:“黑店谋财,蛇蝎美人!”
唇角勾出魅惑的弧度,仰身急退,沿路杯盘碟盏皆被软鞭甩出,弯刀击碎,宾客四散!
呼啸的风雪混着打斗声,长明抖了抖覆雪的衣袖,掌间银芒闪动,三枚银针悄无声息地打入黑脸男子体内。
软鞭狠狠抽过去,黑脸男子身体一软,扑通一声栽倒,瞪着眼睛指向白衣少年:“你!”
银光飞射,封了他哑穴。
张宓儿差异地看向他,却见少年笑如春风,手语比道,饶他性命。
美人将软鞭细细缠起,眼神戏谑,小时候明明是个无恶不作的野小子,怎变的这般仁慈乖顺了?
就见少年捡起弯刀,笑容和善地剃了黑脸男子的胡子。
张宓儿心头稍慰,俏哼:“敢在我临渊宗的客栈里撒野,来人,扔出去!”
楼梯暗处窜出两个彪形大汉提着黑脸男子,一二三扔出去,只见白茫茫雪色中,一团黑物滚向山脚。
火红的木炭发出哔啵声,美酒飘香。
红酥手青玉钏,张宓儿叉着细软的柳腰:“又救你一次,如何谢我?”
长明微笑,解下青佩,手语道,千难万险如约而来,还要怎谢?
俏脸一冷,抱臂冷哼:“此行只有约定,没有别的么?果真如此,临渊宗便要送客了!”
长明好笑地将人揽进怀里,四目相对,久久,喉间无声,唇形却真真切切地落在了张宓儿眼中。
“来 娶 我 的 小 娘 子。”
脸颊飞红,张宓儿压着扑通扑通的心跳望着她等了八年的人,而后,深深地吻……
江湖儿女杀伐容易,爱恨也容易。认定了,便生死相许。
八年前他为人所掳,她帮他传了信救他一命,哑口小子抢了她青佩,唇形开合:“小娘子,等我来娶你!”
她便认真等着,任临渊宗如何召唤亦不回转。
十几日后的客栈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客人似约好一般络绎而至。
天剑帮安置好几车货物,一边饮酒,眼睛却早已黏在了风韵迷人的老板娘身上。
“兄弟你瞧,这小娘儿们也就十八九岁,模样却这般标志了,哈哈哈……”
上挑的眼角风情流转,张宓儿唇角勾出魅惑的弧度,喜欢看,姑娘便让你们看个够!一片唏嘘声中吻上长明清凉的薄唇。
长明顺势揽过美人纤细无骨的腰肢,旁若无人,缠绵,深情……
东南角青袍人先是一愣,随即露出钦佩神情。
“嘁,原来也是个骚货!”玉祁门长须汉冷笑,下一瞬面前木桌便啪的一声木屑四溅!
红衣女子缠着马鞭,豪放的声音令客栈里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我最讨厌嘴里不干不净的人。”
长须汉怒喝一声,飞剑跃出,几十招走下来竟逐渐落入下风,老脸通红,咬牙叫门里弟兄一起上。
长明打量红衣女子身法,微笑,张宓儿赞许地点头:“我师妹。”
你不帮忙?
美人儿呵呵一笑:“自己惹的祸自己担。”
红衣女子堪堪躲过一剑,终究寡不敌众,长须汉邪笑一声,等落入我手,看我怎么收拾你!
挥出的剑咣的一声凭空走偏,长须汉恼怒,却见一青袍人握剑站在红衣女子身前,脸上是豪爽的笑:“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小姑娘,我可不同意!”
一旁恋人相视而笑,少侠比道,我师弟。
两人联手,竟与众人相持不下,倒是玉祁门人先住了手,长须汉厉声厉语,喝人回了客房。
凌川收了剑,回首爽朗地笑着等姑娘谢,没想到姑娘一脚踹过来:“谁叫你帮忙的?!姑奶奶一个人便能收拾他们!”
凌川闪身躲过:“你这人怎么不讲理!”
一条板凳迎面飞来:“姑奶奶什么时候讲过理?!”
“妈呀……”凌川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女子,惊慌失措抱头鼠窜。
长明汗颜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师弟被人拿马鞭上打下打,左打右打,正打斜打……
战役是在凌川抱头的一句“女侠饶命!”中结束的,彼时女子站在阳光里,摇着马鞭红衣似火,俏脸红润意气风发,凌川如见仙临,抱拳道:“敢问女侠尊姓大名!”
女子得意哼道:“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枫叶荻花秋瑟瑟,孙瑟瑟!”
凌川崇敬万分:“女侠侠肝义胆,豪爽不输男儿,在下真是佩服啊佩服。”
孙瑟瑟收了马鞭,拍着他肩膀:“好说好说,你眼光不错,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凌川如沐圣恩,赶忙抱拳:“多谢女侠!”
长明:“……”
张宓儿:“……”
江湖儿女潇洒随性,恩仇快意!
大雪将停,玉祁门押货车马轧出深深的痕迹,张宓儿美目微微上挑……
“师父病重,已经言语不得,师叔要你回去接任掌门。”凌川抱剑倚门道。
长明笑笑,手语比道,师叔胡子长回来了?
凌川抱着肚子哈哈大笑,拍着他肩膀劝说,只有接任了掌门,才能逃过师叔的打。
长明眼底情绪流转,当年他被毒哑,若非大长老舍弃一身内力保他性命,他又如何能有今日?大长老他毕生所愿便是自己的儿子能显赫人前,他怎能与他争夺?
凌川知他顾虑,只道大师兄武断,不是掌门人合适人选,其他亦不多言。
楼下传来打斗声,两人对视一眼,飞身下楼,玉祁门与天剑帮众人打作一团……
两帮人马皆有损伤,玉祁门落荒而逃,天剑帮押了自家货物顺带取了玉祁门两车黄金。
长明站到美人身后,手势晃动,你做的?
张宓儿靠进他怀里:“玉祁门与天剑帮早有嫌隙,我不过拿走玉祁门几个金锭子,便令双方彻底撕破脸,联盟解除,这些年对我临渊宗的排挤就此终止了吧。”
“呵呵……”想到他儿时曾将掳他之人整得寝食难安,笑如银铃,作娇俏女儿态,“你说我们两个谁更坏?”
长明无声笑笑,轻轻刮了刮她挺秀的鼻梁。
凌川说,师兄该是回门派的时候了,孙瑟瑟一马鞭抽过去,回什么回?没看到师姐和师姐夫浓情蜜意,难舍难离么?
长明怜悯地摸摸他头,比划着问,可是喜欢她?
凌川一拍桌子:“那当然!从她举着凳子冲我砸过来的时候,我便认定,这辈子就是她了!”
长明意外,为何?
凌川老僧悟道般感慨:“安全!”
长明无语凝噎,真真切切地感到师门无望。躲在门后的瑟瑟姑娘却没忍住捧着小脸儿笑得绯红。
红楼明帐,金兽飘香。
因为用力,张宓儿手中的信纸逐渐变为粉末。宽大的手掌握住酥手,长明将美目凝重的人儿揽入怀中,尽褪了脸上的笑意。
她不开口他便不问,就将自己的肩膀给她依靠,两人静静地相爱,静静地享受片刻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