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一楼已经下起了稀里哗啦的碎瓦片雨,一众住店的客人纷纷跑出来看热闹,老板和小二抱着头观望二楼战况,顺便思考着一会儿是先去医馆还是先去廷尉衙门这个严肃的问题。
突然二楼边缘那间一直未亮起灯光的客房大门砰地一声被人怒踢而开!一位面容清秀的蓝衫青年踏着沉稳的步子,从容地行至二人不远处。
他负手瞧着二人的打斗,微微蹙眉。月光下,白皙的面孔衬托着清冷的气场,上挑的眉眼散发着不可忽略的傲气。
凌玦与柏辰并未被这人的出现打断,兀自打得开心,蓝衫青年却将拳一抱,眸光清亮,冷冷开口:“二位少侠要打架,大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尽情打,此处是帝都客栈,二位不睡,其他人可还要睡。”
他的声音明亮而清寒,可以听出内力不弱,但柏辰和凌玦却没那个闲工夫搭理,回答他的是三枚劲道强横的银针!
蓝衫青年侧身,剑指将三枚银针拦截在胸前,他仔细将寸棘针打量一番,嘴角上扬,指间一松将银针丢在地上,飞身跃起的同时已拔了别在腰后的双刺,腾空冷声:“早闻侠盗针法了得,凌公子剑法无双,今日游侠幻尘领教!”
楼下众人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眼睁睁地看着上面的战况从二人相斗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三人群架,并且还隐隐发现,拆房子的速度貌似有些加快……
江湖人打架容易,交朋友也容易,所以当气质各异的四个江湖人齐刷刷站在曲飞岩面前时,不谙江湖习气的曲公子还不大适应。
书案上的香炉飘散着虚幻怡人的檀香云雾,整齐的账簿,井井有条的笔架以及剔透的凉玉纸镇,无一不显示着主人的谨雅。
曲飞岩放下笔,正视突然出现在屋子里的四位江湖侠客。
侠盗依旧衣衫落拓,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抱臂站在最左侧。
身着鹅黄色衣裙,背负琴匣的小丫头,娇俏灵动地隔在某两位中间。
衣着讲究的凌公子,手把折扇,风度翩翩地紧邻小姑娘。
最后一位容貌清俊却面无表情,眸光深邃,通身气派冷淡,眉峰眼角带着股无法忽视的傲气。
幻尘本是游荡在天隋大地的侠客,最是敬佩武功高强之人。侠盗和剑侠的大名早便传于朝澜,他原以为不过是江湖虚浮的谣传,直到昨夜亲自过招后他才心服口服,于是便强烈要求向两人讨教绝技,柏辰在高呼一声“没空”后,又与他过了几招,然后便仰天长……笑,笑得坦诚异常!
幻尘从没见过如此豪爽之人,当即义无反顾地决定从此跟随二人的脚步,讨教学习,研讨切磋,实现自身理想,共同开创江湖光辉美好的那个……明天。
四人悄无声息地潜入护卫重重的曲府,进了曲飞岩的书房便这么一言不发地与他面面相觑,饶是曲飞岩生意场上打滚,应付过各种各样的场面,如此奇怪的阵仗还真是头一次见。
这些人里他与柏辰最熟,挑眼看去:“作甚?”
柏辰抬了抬眼皮,带着些火气呵欠:“明知故问。”
他与曲飞岩相识也是一年前来帝都时,当时在祈安王府没有打探到师父的消息,又因为醉酒欠了韩长风一个人情,便想找个为富不仁的倒霉鬼,取些钱财还了韩长风了事。
曲飞岩大约是整个朝澜大朝最富有的人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拥有多少土地和钱财,闲来无事的时候抬一箱银票来烧着玩,或抬一箱金银扔水里听响。
像这种有钱没地儿花的人,柏辰一定得帮帮他。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侠盗飘到曲家宝库,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出自天下第一匠师秦羽落之手的天机玄锁,却也因此触动了玄锁连接的机关,惊动了曲家护院。
曲飞岩带着在江湖中聘请的两百多名护院高手一路追杀,将柏辰围在田间一处小茅草屋里。
护院几番喝骂,柏辰就是不出来,于是曲飞岩便放火烧了小屋,而大火灭后,护院和家仆将灰烬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这小贼的尸骨,直到接下来的几日,曲府宝库每日丢一件最贵的宝物,曲飞岩才想通,原来当时柏辰早已经不在屋中。
再后来,因为易子曦的事,二人阴差阳错成了朋友,曲飞岩还不顾某人抓狂的表情,派人重修了茅草屋作为二人友谊的见证。
易子曦亲切地管这叫烧出来的感情……
曲飞岩故作不知地摇摇头,柏辰切了一声,攒了一天的火一起爆发:“小韩被抓这段时间我不在帝都你也不在吗?易子曦不救他你也不管?他被欺负成那样你就不会使些银子?明知道他不会武功还放着他被那些人折磨,易子曦混蛋你也混蛋吗?”
叶迟迟嗓音清脆,一脸深以为然地支持:“小哥哥说得对!”
曲飞岩:“……”
幻尘:“……”
“我若没使银子,你以为自己还见得到活着的韩长风?”曲飞岩面上并无半丝愠色,目光里带着有趣的笑意打量过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不徐不疾道,“曲飞岩再有本事,也只救得了求生之人,韩长风一心求死,你叫曲某如何施救?”
凌玦眯眼,目光不善地扫过曲飞岩,果断上前挡在叶迟迟身前,将对面投来的可疑的目光隔开。
叶迟迟拍他肩膀:“喂,你挡着我做什么?”
“这里风大,我怕吹到你。”凌玦恬不知耻地回头,露齿一笑。
曲飞岩低头笑笑,看来此次施邑之行,凌玦收获不小啊。
李乐府背后有治栗内史在撑腰,几番上奏要求廷尉府尽早结案,二殿下又暗中给廷尉施加压力,廷尉监更是死死揪着韩长风心虚不肯开口这点,盯着廷尉不能在卷宗上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