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风伸出带着血迹的手，慢慢拿过酒坛，灌了两口，闭眼沉默一阵：“李冰绮的确是我杀的。”
“我信。”
“她的尸身也是我毁的。”韩长风声音淡淡，仿佛在说其他人的事。
“原因？”
“我知道，你今天来这儿就是为了这两个字。”韩长风苦笑，“可我，不能说。”
“你会死。”
“违背师父的教诲，用医术杀人，我不配做医仙的弟子，更死有余辜。”
“你喜欢她？”半晌柏辰才又开口，他之前便听说过韩长风与乐府令家小姐李冰绮的事，只是当时没当回事儿，如今才知道他竟如此认真。
“很喜欢。”
“为她把命搭上也值？”
韩长风灌了口酒：“没有值不值，只有愿不愿。”
柏辰瞪了他一眼：“你死了倒清闲！做梦！”
“你敢救我，我便自行了断。”
“你他奶奶的有毛病！”
韩长风失笑，道了一句：“物以类聚。”便又闷闷地灌酒。
相对两无言，除了沉默便只剩了喝酒的声音。半晌后，廷尉狱上空广阔的空间里回荡起某人义愤填膺的声音。
“你他奶奶的给我留点儿！”
不论游无殇的名声在江湖上多么响亮，在朝堂，他也只不过是廷尉衙门的一个捕快，回到帝都便先要向廷尉府报道。
柏辰在探望过韩长风后又心血来潮地飘到游无殇廷尉衙门的住处，感叹一番这货真他奶奶的穷后，顺手带走了他房间里稍稍能过得了眼的所有摆设。
后半夜的风带着微凉，天空中的星子互相攀比着明亮。一家普通客栈二楼的回廊上，一只雪白的信鸽发出扑棱棱的声响，身影迅速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中。
叶迟迟盯着飞远的信鸽，又左右瞧瞧，确定无人才用小手拍了拍胸口舒了一口气。
“在做什么？”头顶毫无预兆地传来一声清冷的质问。
叶迟迟一个激灵赶忙抬头，在见到房檐上单足点瓦负手而立的身影时没忍住“啊”了一声。
屋檐上的人微微蹙眉，足下一动，身子轻盈地落在叶迟迟面前。他看着叶迟迟惊慌失措的小脸儿，从容地指了指身后：“你在给谁传信？”
“啊，没有没有……”叶迟迟连忙摆手，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小哥哥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给影九嫂子传信！我发誓！”
“……”
叶迟迟说完，好像反应到什么，小手捂了捂小嘴儿，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连忙又解释：“小哥哥你放心吧，我没告诉影九嫂子你在朝澜帝都，她不会找到你的。”
“……”柏辰整个人都不太好，举头望明月片刻后，凶神恶煞地瞪着这个一脸无辜的小丫头：“叶迟迟！”
“我在。”
“……”
他当初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认下这个妹妹的。
“轰隆”一阵破窗声，凌玦那里拍马杀到，在安静的夜色中大喝一声：“谁敢欺负小迟迟？！”
原本安详的客栈上下楼客房一间接一间地亮起了灯火，唯有二楼西侧边缘一间尚黑着。
柏辰阴着脸，指着躲在凌玦身后的叶迟迟：“这是我们的家务事，破事儿篓子少管闲事！”
“家务事？”凌玦抱臂冷哼，“小爷正式通知你，从现在起，小迟迟的事就是我的事！”
“凭什么？”
“就凭小迟迟是小爷未来的媳妇儿。”
凌玦身后突然伸出个叶迟迟的头，她眨眨眼：“你再胡说我叫小哥哥揍你。”
柏辰严肃道：“你闭嘴！”
叶迟迟识趣儿地躲回凌玦身后，拽着他衣袖观察小哥哥的动向。
柏辰对凌玦嗤之以鼻：“做你的青天白日桃花流水春秋大美梦！你要做老子妹夫这件事老子绝对不同意！”
“你同不同意都不影响事情的发展。”凌玦直接耍无赖，轻蔑道，“你以为小爷喜欢有你这么个大舅哥？”
“你是在找揍么？”柏辰磨牙。
“来呀，谁怕谁啊！”凌玦右手一甩，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剑已经握在了掌间。
柏辰足下轻点，一个呼吸间已经踏着轻灵的步子绕着凌玦转了两三圈，却只在他头顶上空一周范围内留下几个虚幻的残影。
凌玦则将剑花挽得眼花缭乱，只听得叮叮咚咚金属撞击的声响，叶迟迟便掩着小嘴儿惊讶地盯着被打飞后深深钉入栏杆门窗的寸棘针。
柏辰的功夫以快见长，近战稍逊，自始至终便只在距离凌玦丈远处频施银针。凌玦则恰恰相反，他的剑法轻盈灵动，必要近身缠斗方显绝妙，于是步步紧逼，剑气挥洒，时不时挑得柏辰衣角翻飞，奈何这货速度太快，剑气根本近不了他身。
柏辰发针看似凌乱，针法中却暗藏着章法，几次看似凶险的银针擦着叶迟迟身侧划过，却始终有惊无险。
叶迟迟倒不担心这俩人会伤到自己，只是一脸惆怅地听着不断传来的呯呯砰砰声，每响一声，木屑横飞，客栈便更残破一分。
这俩人是要将房子拆了的节奏么？
脑后残影闪现，凌玦将头微侧，骨节分明的剑指夹着一根冷芒闪烁的长针擦着他耳际堪堪划过！
披在肩上的长发被突然的劲风扬起，凌玦面不改色长剑回转，反手刺向自己身后，剑尖直接去挑柏辰的腰带！
“你他奶奶的还要不要脸？”回廊间不出意料地暴起了某人的怒骂声。
“没事儿，我脸不值钱。”凌玦一边变幻着剑法抵挡身后袭来的针雨，一边脚下急踏，紧追着迅速后退的柏辰不放。
柏辰退至墙边，脚跟在墙砖上轻轻一点，借力翻身而上，如同一块被风吹起的布片，脚尖倒勾住屋檐斗角，手中已经摸了檐边瓦片，刷刷刷朝凌玦甩去！
扔瓦片是老把戏，凌玦自然可以精准地将每块瓦片拦腰削断，但此次在削断瓦片后，凌玦的眼瞳却着实一缩，每块瓦片后面竟然还紧跟着三枚寸棘针！
“你大爷！”凌玦剑法凌乱。
“老子大奶奶都不知道是谁！”
“叶迟迟小爷要定了，想要我放手除非你灭了小爷！”
“那老子今天灭了你。”
“哈哈，臭要饭的你说什么梦话，你没看到天快亮了么？”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