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掀开帘子进来,带着浑身的血腥味儿。
黑衣动了动鼻子,十分嫌弃:“难闻。”
不像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很香很香,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你杀人了。”她十分肯定地道。
巫师温和地答道:“是啊,我刚刚把阿尔蒙族的王杀死了。他太唠叨了,是吧?”
黑衣:“……”
巫师继续说:“殿下在这里感觉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我可以尽量帮您换一下。”
黑衣冷笑一声,忽然站起来,枇杷骨间的锁链一阵一阵晃荡,“有本事你把这个给孤拆了。”
巫师笑答道:“不可,殿下。殿下这般厉害,我等可不敢掉以轻心。”
黑衣又坐下了,盘着腿,撑着头,一动不动,似乎在发呆。
“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
“您想知道楚国的那支军队怎么样了吗?”
“……”
“您……”
黑衣一句话也不回答,巫师也不恼,好脾气地一句句问着,和皇宫里的老太监有的一拼,却没有那种卑躬屈膝的感觉。
“杨尹?”黑衣突然出声。
巫师无半点惊讶,微笑着道:“长公主殿下果然聪慧。”
能把长公主殿下当祖宗一样供起来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个孙子了。
自打来到这个地方起黑衣就在思考这个行为举止都很诡异的巫师到底是谁。
于是她把长公主殿下的记忆又翻新了一遍,发现了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憧湮。
比如,卫青衫。
比如,杨尹。
楚泠记忆中的杨尹是一个奴颜婢骨、花言巧语却没什么用的无耻之人。
他在长公主府中拥有近百枚钉子,可在她的记忆里这些都是憧湮给她的可信任之人。
还有对卫青衫的喜欢,都太过突然和疯狂,像有人硬生生掰开她的头骨,将不属于她的情绪和记忆都塞到里面。
所以,她的记忆被人篡改过。
憧湮不可能。
宫氿羽不可能。
楚帝更不可能。
能做到的,且会做的,只有杨尹。
黑衣现在怀疑其实小时候的那个杨尹是假的,只有面前这个,才是一直跟在长公主身边的真的。
杨尹和卫青衫都是不应该存在的。
那些所谓的喜欢、厌恶、防备、鄙视、痴狂……都是一场戏。
她活在戏中,忘记了曾经。
这个世界,就踏妈是场戏中戏,不清醒的只有原主和楚帝。
黑衣怕麻烦,一直不想去深思。如果是左微,她会不动声色地再编织出一场傀儡戏,所有人都会在她手中成为提线的木偶。
但是,黑衣不愿意用这种方法,别人在她身上套上层层叠叠的线,她就点燃了这线,一起死。
黑衣闭上眼,慢慢道:“不管你想做什么,别惹我。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平和安定,却透着君王的暴戾威严。
这是一句给所有人的忠告。
杨尹却微笑着,淡淡地说:“殿下,我既然来到这里,就没有想过能活着出去。”
黑衣仿佛睡着了,瘦小的身躯微蜷起来,像下雨天躲雨的猫儿。
她平时总穿着红衣,张扬狂妄的样子,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她其实只是一个身高一米六几的小姑娘,她其实瘦弱不堪。
杨尹看着她的样子,眸色复杂。他盘膝坐在地上,坐姿端正,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这是给楚军的信,也是给宫氿羽的信。
信上很简单,就只有一行字,他却仔仔细细写了很久:
吾欲以长公主,换千人性命。
写罢,他又在白纸的右下角,画了几株草,草上燃起了火,滚滚黑烟漫上天空。
否则,玉石俱焚。
看是你们的命重要,还是,长公主重要。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没有人会不知道怎么选。
不是所有人都有和那个将军一样的勇气和忠心,那是真正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