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王牌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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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求学岁月 (1)

一块木牌树立在长江边上,上书“三斗坪水陆交通检查站”的字样。

三斗坪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却因为这场中日战争而变成了一个军事重地。

三斗坪位于中国湖北省宜昌市西,长江西陵峡中部南岸,黄牛岩北麓,邻秭归县境。相传古时有人以三斗米开店而得名。抗战期间,许多国共要人及社会名流曾在此逗留过,并在镇下游的石牌一带打过鄂西保卫战,很是红火过一阵子。

自国民政府西迁重庆以来,特别是宜昌沦陷后,长江上中游水运联系就中断了,“小宜昌”三斗坪的地位一下提升了,因为东面就是沦陷区,西面直接拱卫着陪都重庆,成了战时最前方的水陆码头和交通要冲。长江下游货物从陆路迂回经湖南津市转至宜昌市西的三斗坪再经长江才能进入四川,或从三斗坪越过长江陆运至襄樊。这里成了川、鄂、湘、豫等省物资集散地和转运站。长江上游江防司令部设在三斗坪,第六战区司令长官部也一度驻扎三斗坪,中统、军统都在三斗坪前线设立了对外检查站。而这块木牌就是军统检查站的标志。

这天下午3时,一条升火待发的大型邮轮静静地停泊在三斗坪码头上。船名“美利坚”号,旗杆上,一面美国国旗正迎风招展。

甲板上,一个国民党军的上校走了过来,一排持枪的宪兵纷纷向他立正行注目礼。上校傲然的目光扫视着船上船下,对一个走近的宪兵团长叮嘱道:“刘团长,你们要提高警惕,严防日本特务混上船来。要特别注意美军顾问团的安全。”

刘团长敬礼:“是!”

几个富商模样的人从舰桥走了上来,后面跟着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姨太太,宪兵检查证件后放行了。

此时,美军顾问团一行23人,身穿笔挺的深墨绿色呢子军装,拖着行李,陆陆续续地走上舰桥,宪兵恭敬地敬礼,检查证件后一一放行。

码头停车场上,一个年轻的国军中尉从一辆卡车上下来,他长得英俊端庄,气宇不凡,把军用背囊向后肩上一甩,健步向舰桥走去。

恰在此时,又一个国军中尉提着2个大牛皮箱侧身走上舰桥,箱子显得沉甸甸的。此人长得清秀端正,英俊帅气,军服笔挺,风度翩翩,既有军人的阳刚之气,又流露出几分富家子弟的潇洒派头。

前面的中尉见身后的人有些吃力,伸手道:“喂,朋友,我帮你提一个吧?”后面那人看看身前的国军中尉,歉然笑道:“那,就谢谢了。”说着递了个箱子给前面的军官。二人各提着一个箱子来到甲板上。

宪兵检查了二人的红色军官证后,向二人行了个礼后放行。

后面的军官放下箱子,掏出船票看了看道,“我在二层,209,你呢?”前面的军官看了看船票道:“我在三层,刚好先送你上去。”

二人登上楼梯,上了二层,顺着走廊,来到209房间。服务生打开舱门,二人进了房间。开间不大,但是个单间,设备还算豪华。

杨锦帆放下箱子,伸出手道:“认识一下吧,鄙人杨锦帆,39军88师情报参谋。”

后面的军官放下箱子,与杨锦帆握手,“鄙人林闻涛,42军73师作训参谋。”

“你去哪儿?”

“重庆。”

“我也是去重庆。伙计,这一路上可算有伴了。”

“是啊,你先休息,我先安顿好了,咱们再聊。” 林闻涛言罢,离开了包间。

第二天清晨,“美利坚”号已进入三峡航道。此时邮船正泊在江边,舰桥上有几个军人正在登船,几个搬运工人正扛着大包小包的邮件往船上背。

江上浓雾弥漫,几个早起的美国军官正三三两两地俯身在栏杆上,望着两岸的山崖和连绵陡峭的青山峡谷指指点点。有个军官还拿出相机拍照。

在中国乃至世界的大江大河中,没有一条像长江三峡拥有那么众多、那么雄奇、那么峻险、那么秀丽、那么多姿多彩的纵横峡谷。瞿塘峡雄奇险峻,巫峡幽深秀丽,西陵峡滩多水急。三峡沿岸的崖壁垂直犹如刀削,青山连绵,奇峰屏立,神秘浪漫,令观赏者充满无限的遐思和逸想。

杨锦帆边穿军装,边走出舱房,憋了一晚上,这下终于可以好好透透气了。他伸开双臂,做着体操,忽然瞥见一个风姿秀逸的女军官的身影一闪,从靠近楼梯的一间房间出来,飘忽而过,眨眼间消失在楼梯间里。

杨锦帆好奇地向楼梯间追了过去,但楼梯间没人,他追上三层,三层的走廊也空无一人。他绕到另一边的走廊,也没人,他又来到后甲板。只见几个早起的人指着江面,小声地议论着:“什么人这么大胆,这时候下江游泳。”

杨锦帆循声举目望去,果然见到一个戴着红色泳帽的女郎正出没在江水中,劈波斩浪,向江对岸游了过去。

身旁响起一声惊叹,“我的个乖乖,简直是个美人鱼啊!”

杨锦帆回首望去,只见林闻涛正手举着一架望远镜,瞄着水中的女子定定地望着。

“林……闻涛,是你?”

“噢,杨锦帆,快看快看,多么精彩呀,快赶上美国好莱坞电影啦。”林闻涛露出一副过瘾的表情。

“让我也看看,快。”杨锦帆催促道。林闻涛有些不舍得地把望远镜递给他,嬉笑道:“给,一分钟啊,伙计,别把眼珠子掉出来了啊。”杨锦帆接过望远镜,举着瞄准江中的女子,咂嘴道:“嗯,真够性感的。”船舷边上的人越聚越多,都在小声地议论着。

几个宪兵被惊动了,快步走了过来,神情紧张地望着江中戏浪的女子,有一人回身快步跑去。不一会儿,脸色严峻的刘团长迈着急促的脚步来到栏杆边上,厉声问道:“那是谁呀,不要命啦?不怕吃日本人的炸弹吗,妈的,等一下给我扣起来。”

一个宪兵走来报告:“报告长官,好像是个女军官,这是她的衣服。”说着递上一堆女式军衣。刘团长脸吊得更长了,接过军衣,威严下令:“不管是谁,都按违反战时军事管制论处!先收起来!”宪兵接过军衣转身离去。

刘团长走到杨锦帆和林闻涛身边,厉声道:“看什么看,啊?没见过女人的大腿和屁股吗?”杨锦帆和林闻涛悚然一惊,十分尴尬,赶紧收起了望远镜。

“哼!没事回房间老实待着。”上校怒气冲冲背手离去。

林闻涛吐了下舌头,“这下这小妞该倒霉了。”杨锦帆有些同情地说:“等一下她怎么上来呀?对,有了。”他顺手拿起一条绳梯,顺着船身放下水去。戏水女郎游了过来,抓住绳梯,爬了上来。刚爬到船舷边上,杨锦帆友好地伸出手去,想扶她上来,可是女郎傲慢地瞄了他一眼,根本不理睬他,自顾自地翻身上了船。

这女郎有着惊人的美貌,肌肤赛雪,身材窈窕,橄榄型的大眼睛顾盼生辉,鸭蛋形的脸盘上有两个大而深的酒窝,长发像瀑布一样直泻肩下,还在不断往下滴着水珠。

“咦,我的衣服呢?”女郎四处寻找着衣服。“给。”林闻涛跑来,把从宪兵那里偷回来的衣服递给她。女郎没好气地一把抢过衣服,十分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嘁,两个流氓”,说完,头也不回,扬长而去,只剩下杨锦帆和林闻涛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发呆。

邮轮209房间,有人敲响了房门。“谁呀?”杨锦帆打开了房门,一见是林闻涛,杨锦帆高兴地伸开双手道,“哟,老林,来来来,闷死我了,正想找你聊聊天呢。”

林闻涛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一瓶茅台酒道:“来吧,好酒啊,咱哥儿俩干一杯。听说船上晚上有舞会。”他边说边用钥匙撬开了瓶盖,给两个军用茶缸里倒上了白酒。

“是吗?你消息真灵通。”杨锦帆举着酒杯道,“干。舞会一起去啊,这两天可把我憋坏了。”二人举起大茶缸,碰杯,一饮而尽。

“跟美国人坐一条船就这点好。”林闻涛又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本书道,“哎,我有本好书你看不看?可以打发光阴,不过是英文原版的。”他扬起手,亮了下封面。杨锦帆高兴地接过书,“嗨,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书。哦,《美国黑室》?卡梅尔?德莱恩?”他用熟练的英文念出书名。

“哟,你英文挺棒嘛!”林闻涛露出钦佩的神情,“一看就是喝过洋墨水的。”

“嘿嘿,算是吧,留德三年。”杨锦帆正色道:“这个德莱恩可是个大师级人物,美国密码学之父,我知道他,他的书我全看过,我在慕尼黑上间谍学校时,老师动不动就拿他的案例来做范本。”“德国慕尼黑?我的个乖乖,经历不凡呀!”林闻涛压低声音,指着封面上的人道:“哎,你知道吗?听说他要来中国了。”

“什么什么,德莱恩要来中国了?真的要来中国?你怎么知道的?”杨锦帆急切地问。“嗨,我消息灵通啊,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是‘鬼谷子’转世投胎的,是个老和尚给我看的前世。”林闻涛打了个榧子,得意地说:“我一个同学在美国大使馆工作,他给我透露的,是军统戴老板请他来当顾问的。”

“噢,戴老板?当顾问?这下好了,看样子我的路算走对了。”杨锦帆停住了酒杯,缄默不语。“来来来,哥儿们,喝酒,喝酒。”林闻涛举着茶缸劝道。

茅台酒酒味醇厚、芬芳扑鼻,二人品着,聊着,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喝得十分尽兴,酒酣耳热之际,林闻涛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帆哥,我知道你是上海人,其实我跟上海也有很深的渊源。我祖籍无锡,父亲从18岁起就到了上海当学徒工,一直干了8年,你知道学的是什么吗?铜版画。1915年的中国人,哪知道什么是铜版画呀。

铜版画是在清代乾隆时期才传入我国的,20年代的上海出现了第一个铜版画的作坊式工场,创始人就是油画雕塑师卢治平。我父亲就跟着卢老师学铜版画,每天挤在一间20多平方米的工作室里。那里放满了画桌、版画印刷机、腐蚀铜版的酸槽,还有各种板材,就这样学了几年,但这种洋玩意儿国人不喜欢不欣赏,竞争不过油画和国画,这个画种就衰落了。

正当我父亲准备返回家乡自己开个画廊的时候,卢老师接到了一桩大生意,一笔吓死人的大单迎头砸下,给汇丰大楼制作壁画。我的个乖乖,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汇丰啊!英商汇丰银行盖的那个大楼就在外滩中山东路,是1923年上海规模最大、设计最精美的西洋建筑。那楼中间是一个拱形穹顶的八角亭形式,天花板上要绘一幅巨型彩色油画,这个任务就落在父亲的老师卢治平头上。

当画完了这幅中国油画的开山之作后,英商又要求制作八面彩色马赛克拼砌出8幅图景,分别是当时汇丰银行设有分行的世界著名大都市。可马赛克这种材料,中国根本生产不了,怎么办?从英国运来吗?运费比成本还要贵5倍,怎么办?那就自己动手研制吧。没有人懂,没有资料,没有工具,一切都要靠摸索。

期限眼看就要到了,银行方面快要失去耐心了,再做不出来这单生意就砸了,好在我父亲脑子聪明,鬼点子多,他在颜料里居然放进了鸡蛋清,我的个乖乖,硬是把这种颜料合成出来了。你想啊,卢先生有多高兴啊,一次就奖励我父亲50块大洋。50块呀,那年头50块够娶3个老婆啦。

我父亲一高兴辞职不干啦,回到无锡开了一间拥有30个小工的制作工场,专门制作各种建筑装饰、雕花铁门、彩色马赛克、油画、铜版画和树脂雕像。我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成天耳濡目染,可能得了爹的遗传细胞,什么东西不用教,看一遍就会,什么雕刻、绘画、铁艺、木匠,都是一把好手,才20岁我就成了大师傅。

我父亲的工厂生意日渐红火,他还想在无锡最繁华的地段开一家门面,让我去那里当掌柜的,可我就是不干,我知道自己天生就是干大事的人。你想啊,一个鬼谷子的转世,一个超世的天才,去当什么开店卖画的小老板?不是太屈才了吗?我的理想啊,是当一个科学家、革新家或发明家。人活一世,就是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嘛。后来我没费劲儿就考上了国立南京大学,学了机电工程和电子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