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躺着三具尸体。
尸体尚温。
血却已凝固。
血在咽喉。
咽喉只有一丝血痕。
痕深浅一致。
……
三人横七竖八,绝非并列而行。
看起来这人出了三剑,剑剑封喉。
但这人却只出了一剑。
一剑了三人!
无人可分清剑轨从左到右,还是从右往左。
这一点很重要。
如能分清这一点,便可断定凶手是用哪只手使剑。
这一点更重要。
左手与右手使剑者,性格各异。
但每个人又都有某种习惯。
一个人的习惯反应一个人的性格。
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一个人的心理。
而从性格、心理,便可分析出人物形象。
这一点,绝没有人能比得上洛英。
只因为她叫洛英。
——女神捕洛英。
她的逻辑与情商完全是天壤之别。
她的情商零下。
她的逻辑非常恐怖。
她的大脑就是一台超级计算机,运算与分析是她特有的能力。
至于,
她为什么判定梅三是采花大盗?
只因一开始,她就先用零下的情商,将梅三定罪。
接着才用她恐怖的逻辑,为此加上千百条论据。
于是,
她的《女神捕案记》里就多了一篇几十万字的论文。
——《论梅三是采花大盗》。
其文有记:
论一,其人十六岁已窥视江湖三十六位绝色女子之身……
论二,其人貌胜潘安,笑绝佳人……
论三,其人巧言令色,身怀撩妹绝技……
论四,其人轻功高强,神出鬼没……
论五,其人是个男人,正值青春期……
……
梅三曾多次解释。
她却更确定。
她的理解是:解释就是掩饰。
她的思维是一道程序,认定的事从不认为错。
她从未错过。
但这次她偏偏错了。
根据三人的死亡大致时间及凶手形象,便可推断出一个她不愿接受的事实:
梅三不是采花大盗!
但她却更恨梅三。
她的理由非常简单。
只听她已大骂。
“梅三,你个王八蛋!为什么不是采花大盗!”
……
她为什么一开始就认定梅三是采花大盗?
只因那夜……
那夜。
月很圆。
她在沐浴。
仰头就见梅三在横梁上饮酒,还对自己笑。
她一声尖叫。
跑去拿衣。
抓房间东西,胡乱扔去。
房里一片狼藉。
她的衣,竟掉了多时。
她晕了过去。
醒来时,见被上的字。
——多吃木瓜。
然后,她又晕了过去。
……
仅半日。
她不仅查出那个王八蛋是谁,还追踪杀来。
那时梅三在饮酒,已有七分醉。
她二话不说,疯了一般将所有的火雷都扔了来。
酒肆夷为了平地。
掘地三尺。
不见梅三踪迹。
这王八蛋还没死!
她又晕了过去。
……
之后。
她仅用三个月,就已追杀梅三一百零八次。
但都无功而返。
这次好不容易逮住这王八蛋,天上地下谁也不能抢走他!
她看上的男人也不行!
这王八蛋必定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于是。
她伏地,像猎犬般嗅着。
她又闻到那王八蛋的气味。
她豁然起身,徒然拔出手中的刀。
刀很亮,闪闪发亮。
刀上有字。
——梅三必死于此刀下。
八字如龙飞凤舞,一气呵成,杀气凛然!
尤其“死”字,竟有入木三分之势。
只有恨意到达了极致,才有如此的杀气。
她的刀也似有一种不将梅三碎尸万段,不得解脱的感觉。
她握着这刀,就越感觉得到。
感觉越强烈,就离梅三越近。
这种感觉竟似与生俱来。
于是,
她凭着这种感觉来到了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她很熟悉。
她今日就已来了几次。
昨夜发生的一件大惨案,近百名江湖高手,就全都死在了这里。
他们都是被毒死的。
就在一个新婚之夜。
……
梅镇月台。
还是如此凄凉与肃杀。
还弥漫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气息。
她觉察了这气息。
她的脸色变了。
她知道这是什么气息。
这是惨案的气息。
她没有错。
这又是一场大惨案!
……
她跑进月台明园。
园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二三十具尸体。
地很凉。
尸体更凉。
风中血腥刺鼻,阴冷刺骨。
……
明园很大。
却已没有一个活物。
发生如此大惨案,为什么还没有衙役封锁现场?
难道都已去追凶手?
她已不必想。
她一进入内院,就见到了衙门的人。
衙门的人却再也见不到她。
他们都死了。
衙门里八成的人,一共四十二个都已死在了这里。
死的并不止他们。
还有十几个江湖人士。
他们的兵器都还没有拔出,就已没有机会拔出。
他们都已死。
伤口也只有一处:咽喉。
一剑。
又是一剑。
又是就一剑。
每个人都只有一剑,都在同一个地方。
咽喉。
又是咽喉。
这个人体最脆弱又可以本能护住的地方。
现在他们都没有本能护住,咽喉已被割断。
一剑封喉!
一剑既出,只一剑,封的不只是一个人的咽喉。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使出这样的一剑?
她知道是谁。
也只有那个人。
她从没见过那个人。
但那个的形象已在她脑海浮现。
她看见了那个人。
她的身体徒然发冷。
但她却骤然怒火冲天,斯声大喝。
“采花大盗!我一定杀了你!”
“是吗?”
一声讥笑忽从她身后传来。
声如剑。
笑如锋。
人如鬼魅。
……
洛英豁然回头,未见一人。
又豁然转回,也未见一人。
她大喝一声,“出来!我看见你了!”
琉璃楼角忽传来一声阴笑。
洛英应声而望。
但见一人迎风独立。
这人脸削高瘦。
他目如闪电,还带着嗜血的邪恶。
他手中无剑。
他也不必有剑。
他本就如一柄出鞘的剑。
他立在那里,已与天地融为一体。
这人竟与她方才脑海所浮现之人相差无几!
她不觉后退一步。
但又徒然昂首挺胸,刀指这人,大喝,“什么人!”
这人没有开口,却有一声低哑回应,声中带着冷笑。
“明知故问。”
洛英眼珠一转,竟道:“你不该来。”
采花大盗一怔,大笑,“我已来。”
洛英收刀,“很好。”
采花大盗又大笑,笑荡八方,笑止,做了个请出手的动作。
“请!”
“不送!”
话落,洛英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采花大盗表情僵住。
他定定看着洛英走出香阁内院。
半响,才大喝一声,“站住!”
洛英站住。
采花大盗一个闪身,已到了她跟前。
“一定要送。”
洛英竟一脸懵逼,“不必麻烦。”
采花大盗一笑,“我不怕麻烦。”
洛英努嘴,“我怕麻烦。”
采花大盗道:“不用多麻烦。”
洛英道:“一点也不用麻烦。”
采花大盗在笑,笑得很奇怪,“有缘相识,不如一起饮酒赏月……”
洛英忽然抬眸看他,就像看着一个傻子一样看着他。
“大叔,现在是中午。”
说着,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不必再送,后会无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