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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海底两万里:一颗价值千万法郎的珍珠(1)

夜深了,我上床睡觉,却睡得很不安稳。鲨鱼在我的梦境里扮演着主角。我觉得,对于鲨鱼“requin”这个词来源于安魂曲“requiem”这个词的说法,我觉得既有合理之处,也有不合理的地方。

次日清晨4点,尼摩船长专门吩咐侍者叫醒我。我立刻起床,穿上衣服来到客厅里。

尼摩船长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他对我说:“阿罗纳克斯先生,您可以出发了吗?”

“是的。”

“跟我来。”

“船长,我的同伴呢?”

“已经通知他们了,他们正等着我们呢。”

“我们不用换潜水服吗?”我问。

“还不用换。我没让‘鹦鹉螺号’太靠近海岸,我们目前距离马那阿尔滩还相当远。不过,我准备了一只小艇,我们将乘着它到目的地,这样我们就可以少走一段相当长的路程。艇上有潜水设备,待水下探险开始时,我们就穿上它。”

尼摩船长领着我走向通往平台的中央扶梯,尼德和康塞尔已经等候在那里了,他们正为将要进行的“有趣游戏”而兴奋不已。“鹦鹉螺号”上的5个水手拿着桨,在已经停靠在旁边的小艇里等着我们。

天色晦暗,云块遮住了天空,星辰稀疏。我放眼望去,对面的陆地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海岸线,从西南到西北遮住了四分之三的天际。夜间,“鹦鹉螺号”沿着锡兰岛的西海岸逆流而上,已经到达了海湾的西侧,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在陆地和马那阿尔岛之间的海湾西侧。海湾的深水中延伸着一条珠母礁石岩脉,这是一块长度超过20海里的取之不竭的“珍珠田”。

我和尼摩船长、康塞尔、尼德坐到了小艇的后部。掌舵人把好舵,他的4个同伴扶着船桨,小艇的缆绳被解开了,我们出发了。

小艇向南驶去。水手们有条不紊地划着。我注意到船桨吃水很深,水手们是按战艇常用的节奏每10秒一下地划着小艇。小艇匀速前进,飞溅的水珠像熔化的铅液一样噼噼啪啪地溶入漆黑的水波中。海面涌过来一个小海浪,小艇轻微摇晃了几下,几片水花打在了船头上。

我们都默不做声。尼摩船长在想什么呢?或许他在想,这片他正在靠近的陆地,离他仅是咫尺。但对于加拿大人而言,则恰恰相反。至于康塞尔,他仅是感觉新奇而已。

5点半左右,天色蒙蒙亮,海岸上的轮廓逐渐清晰地展现出来。海岸东边比较平坦,南岸则稍有起伏。离海岸还有5海里,海滩和雾气连成了一片。在海岸和我们之间的海面上,荒无人烟。没有一艘船,也没有一个潜水的采珠人。采珠人将要云集的地方一片死气沉沉。正如尼摩船长先前说的那样,我们早了1个月来到这片海滩。

6点钟,天色忽然一下子放亮了,这是热带地区特有的快速的昼夜交替,既没有晨曦,也没有黄昏。阳光穿透了堆积在东边天空上的厚厚云层。一轮光芒四射的旭日冉冉升起。

我清晰地看到了陆地上星星点点的树木。

随着小艇向马那阿尔岛靠近,岛的南端海岸线也逐渐显露出来。尼摩船长从位子上站起来,观察海面。

他做了个手势,小艇就抛锚了。这里的海底是珠母暗礁山脉的一处峰顶,水深不过1米,所以锚链只滑下去一点。小艇在退潮的作用下退了回去。

“我们到了,阿罗纳克斯先生,”尼摩船长说道,“你们看看这个狭窄的港湾。就是在这片海域,1个月后,这里将云集大量的采珠船,采珠人将要在这里大肆开采。好在这个港湾利于采珠,可以避强风,海涛又不大,这样的条件非常适合潜水工作。我们现在就换上潜水服,开始水下漫步吧。”

我望着这片令人生畏的海面,没有回答他的话。在小艇上水手的帮助下,我开始换上笨重的潜水服。尼摩船长和我的两个同伴也在换潜水服。可是,“鹦鹉螺号”上的船员不陪同我们进行这次旅行。

一会儿,我们从脖子到脚,都被囚禁在了橡胶衣服里,背上用背带绑上了氧气瓶。我们没带上兰可夫探照灯。在把脑袋伸入铜盔前,我向尼摩船长提出灯的问题。

“灯对我们没用,”船长回答说道,“我们潜下的深度并不深,阳光足以为我们的行程照明。再说,在这片海域中,带上电灯是非常不明智的,因为光亮会将这片水域中的危险动物引来。”

尼摩船长说这些话时,我转向了康塞尔和尼德·兰。可是这两个朋友已经戴上了铜盔,听不到我们的谈话,也没法回答。

我向尼摩船长提出最后一个问题:“那武器呢,我们的枪呢?”

“带枪?有什么用?你们的山里人不是握着匕首去猎熊的吗?钢刀不是比铅弹更有用吗?这有一把刺刀,别在您的腰间,我们出发吧。”

我看了看我的同伴,他们的装束和我们的一样。另外,尼德·兰还挥舞着一把大鱼叉,那是他在离开“鹦鹉螺号”前放进小艇里的。

我学着尼摩船长的样子,戴上了沉甸甸的球状铜盔。一戴上头盔,背上的氧气瓶就开始供气了。

没过多久,小艇上的水手就把我们一个个放入了海中。在海面下15米深的地方,我们踩到了沙子。尼摩船长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跟上。我们紧随着他,走下一个坡度不大的斜坡,消失在水波中。

一到水中,那些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的想法都被抛在了脑后。我出奇平静,动作自如,这大大地增强了我的自信心。此外,奇异的海底景观,让我无暇去想其他的事情。

日光将水底照得很光亮,连最细小的东西都清晰可辨。走了约10分钟,我们来到5米深的深水中,这里地势相当平坦。

我们所到之处,一群群单鳍属的、除了尾鳍外没有别的鳍的奇怪鱼类,像一群群扇尾沙锥一样,惊得一拥而起。我辨认出其中有形如水蛇的爪哇鳗,身长8分米,腹部苍白,很容易与身子两侧没有金线花纹的海鳗混淆;在身体扁圆的硬鳍属中,我发现了镰刀状脊鳍、色彩绚丽的燕雀鱼,把这种鱼晾干腌渍,就成了“卡拉瓦德”的名菜;还有长轴属的唐格巴尔鱼,它身上带着一个8道斑带的甲壳。

日渐高照,水域被照得越来越亮。海底的地表状况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先是细沙地,接着是卵石地,上面覆盖着一层软体动物和植虫动物。在这两门动物中,我看到了红海和印度洋特产的胎盘贝,胎盘贝有着两片薄薄的且大小不对称的贝壳;还有圆形贝壳的黄色满月贝、地螺贝;在“鹦鹉螺号”上见过的波斯紫红贝;长15厘米、形似抓人的手一样竖立在水下的角岩贝;长着尖刺的角螺贝;张口舌贝;印度斯坦市场上常见的鸭科贝;会发荧光的带甲水母;以及这一带海域最常见的枝状动物之一--仿佛一把漂亮扇子的扇形圆眼贝。

在这些植形生物中,在水生植物的摇篮下,成群结队的节肢动物正来回穿梭着,尤其是身上的甲壳呈圆齿形的蛙类动物,以及这一带海域中特有的比格鱼和外形难看可怕的单性鱼。此外,还有一种我从没见过的可怕动物,即达尔文观察过的大蟹。这种大蟹天生就力大无穷,以食椰子核为生。大蟹爬到岸上的椰子树上,把椰子从树上扔下来摔破,再用有力的前夹把椰子剥开吃掉。在这清澈见底的水里,大蟹正敏捷地跑来跑去。而时常出没在马那阿尔海岸悠闲的龟鳖,正在摇晃的岩石间缓慢地爬行着。

7点钟左右,我们终于到达珠母暗礁,成千上万只珠母在这一带生息繁衍。这些珍贵的软体动物黏附在岩石上,棕色的足丝牢牢地把它们缚住,不能动弹。从这一点看来,这些软体动物甚至比不上贻贝,至少造物主还没有剥夺贻贝自由行动的能力。

杂色珠母,贝壳对称,圆形,壳壁较厚,外表凹凸不平。

有几只杂色珠母的壳呈层状,上面有一条条从顶部向四周延伸的淡青色条纹。这几只杂色珠母看上去还年轻。此外,一些表面粗糙而色泽较黑的杂色珠母,年龄至少在10岁以上了,它们的体宽竟达15厘米。

尼摩船长指着一大堆珠母给我看。我知道这里确实是一片取之不竭的矿产,大自然的创造力比人类天生的破坏力强多了。有着这种破坏本性的尼德·兰,正匆忙地往身侧的小网袋里拼命地塞进一些非常漂亮的珠贝。

不过,我们一直紧随着尼摩船长,不能驻足,尼摩船长在这块似乎属于他的地方穿梭自如。地势时而急剧升高,有时我抬起的手臂都露出了水面;时而又急剧下降,我们经常要绕过一些细长的尖锥形石峰。在一些阴暗的凹凸不平的地方,一些庞大的甲壳动物支起爪子,如同一门大炮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在我们的脚下,一些多须鱼、藤萝鱼、卷鱼和环鱼悠闲地舒展着天线般的触须和卷须。

这时,在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洞口的周围堆积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岩石,岩石的表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海底植物。起初,我觉得这个岩洞光线非常暗,伸手不见五指。阳光在洞里逐渐暗淡,甚至一点光亮也没有。洞口有星星点点模糊的亮光,那只不过是几丝残余的光线。

尼摩船长走进洞里,我们紧跟着他。过了一会儿,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种相对的阴暗。我辨认出,在巨大的花岗岩石基上,立着一根根犹如托斯卡那建筑里的擎天柱一般的天然石柱,石柱上支撑着一块块造型随意的顶石。为什么我们那让人无法捉摸的向导要把我们带到这海底地下室中来呢?没过多久,我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