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发生争执,如果不是他那么自以为是,如果没有他不分是非的指责。)
南华二节课后是学生自由活动时间,一般这时候都选择到零食部买点东西当做消遣。
盛译非在零食部门口等班长方锐买完东西。
方锐是盛译非在打球是认识的,两人在球场是最完美的黄金组合,故而彼此关系十分友好。
“你要不要买些什么?”方锐随意问。
盛译非摇摇头,“你买吧。”
他双手插在裤袋,白衬衣黑色修身裤,姿态闲适,俊雅淡然的风姿吸引了不少来来往往的女孩。
刚巧碰见简颜和另一个陌生的女孩。
很难得看见一向形影不离的薄简两人也会有不在一起的时候,盛译非瞥了一眼那个女孩便收回视线。倒是方锐出来的时候看到简颜神色有些惊喜。然后看向她的旁边,有些诧异,“学姐,好巧。薄学姐没和你在一起吗?”
简颜看见是他们,愉快的打了招呼,解释,“然然今天没来上学。”然后不动声色的看了看盛译非,笑了笑走进店内。
盛译非皱眉,没来上课么。
盛译非和方锐走了几步,他忽然对方锐说,“你先回教室吧,我忽然想起我有个东西没有买。”转身返回。方锐有些莫名,但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人走回教室。
盛译非回到零食部的时候,看见简颜正在那里等他,对方似乎一脸的意料之中的表情,让盛译非看到很挫败。
“你果然放心不下。”简颜笑眯眯地抱胸。
盛译非摸了摸鼻子,不自在的望向别处,“她为什么没来上课?”
“然然昨晚喝多了,所以早上头痛不能上课,现在在我家里,我的私人医生正在照顾她。”简颜像是饶有兴趣的问,“你应该是和然然住在一起的吧,昨晚没有发现她没回家吗?你对她也太漠不关心了哦。”
盛译非声音里有一丝懊恼,“我以为她又是在哪个男生家里。”
简颜嗤笑了一声,“你也太不了解薄云然。她虽然在追男生的态度上一向过于漫不经心,但绝对不是个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人。“顿了顿,敛了笑意,“你在心里,一直是这样看她的吧。”盛译非低头沉默。
简颜叹了口气,“然然只有在心情极度差的情况下才会酗酒,所以我猜,你们昨天是吵架了吧,为了什么?”
“因为唐宁宇的事情,她大概是很生气,把那张照片也撕了,然后我指责她没有真心,只会把别人当做玩乐的对象。”盛译非现在极度后悔。
简颜听了他的话惊呆了,东西掉了一地,“居然连你也这么说她?!盛译非,你是距离她最近的人,是最不该被表象所蒙蔽的那一个啊。偏偏你也一样看不清,该让她何其失望。唐和然然一起上自习的时候,唐无意中翻到她书里你们的照片,质问你们的关系并逼你们分开,然然只说了一句(你从来都没有和盛译非有任何的可比性)就把唐甩了。所以——为了保护一个指责她没有真心的人而宁愿再一次成为分手的罪魁祸首,这样的你,不觉得羞愧么?”
这样的你,不觉得羞愧么。
盛译非脑中轰的一声炸响,似乎再也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世界开始变得静止。
心里的某一处像是被分割的四分五裂,疼痛不已。
你错怪了她。
你又一次错怪了她。
你怎么又可以错怪她。
盛译非抬手盖住眼睛,天空中九月依旧刺眼的阳光。
明明还是夏末,怎么像是感受到了寒冷。
只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喧嚣吵闹————
见到她。
他需要立刻见到她。
一秒都不能多等了。
盛译非急匆匆赶到公寓的时候,才恍然想起薄云然还在简颜那里。
呵。真是越紧张越慌乱。
他路过薄云然房间外的时候,视线定格在靠近房门一角的垃圾桶里。
照片四分五裂,安静的躺在一堆杂乱中,依稀哭诉着主人被误会的委屈和失望。
盛译非蹲下身子,指节分明的手指慢慢地伸进垃圾桶里,仔细的寻找着。
当全部找到后,他松了口气,嘴角不经意翘起微笑。
虽然照片已经被撕碎,幸好碎片足够大,才不分散。
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到。
如此明显。
盛译非手心握着这些碎片,怔了怔。
因为终究舍不得,所以没有彻底狠下心,将它们毁的如拇指般大小,再也看不出它们原来的模样。
而是选择轻而易举就可以拼凑完全这样一种委曲求全的方式。
是不是,你原本就没有将它们真正丢弃的打算。
是不是,你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将它们全部拾起再一点一滴的还原。
离开公寓的时候,正好碰见在花园里浇花的丁管家,丁管家乐呵呵的向盛译非走了过来。
盛译非对丁管家简单的打了一个招呼,刚要走就被眼尖的丁管家看到手里刚刚粘好的相片。
丁管家语调惊诧,“这相片不是小姐亲自和我要走的吗,怎么会在盛少爷你手里?而且还——”
盛译非摊开掌心,阳光恰好落在相片女孩的嘴角上,看起来美好极了。
他抿了抿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丁管家,问道,“丁叔叔,这照片是云然亲自和你要的么?”
“是呀,当时小姐偶然看到照片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立刻从我要走了这张,其他风景的石像的等看都没看一眼。”丁管家像是回忆起当时少女的神情,眼神充满慈祥。
盛译非已形容不出此刻是怎样的心情看到相片上的粘着之处。
如果没有发生争执,如果不是他那么自以为是,如果没有他不分是非的指责。
这张充满回忆的照片是不应该有这样一道让人心生憾意的裂痕。
像是在提醒他们现在有一道看不清却已经悄然摆在那里的鸿沟,彼此无法跨越。
盛译非坐在加长林肯车的后座,视线朦胧的看着窗外。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他不辨是非地横加指责,偏偏她又最不屑于解释。
于是,误会和伤害共存。
16岁,是盛译非初见薄云然,也是他第一次来到薄家的别墅。
那时候还不是S市的房子,是在法国。
薄云然的父母,还有仆人,管家,司机,都在别墅里住着。
因着他母亲把他卖给薄家这种羞耻,他对这里的每一个人强烈的抵触,不止一次故意地与别墅里的所有人作对,以对待薄云然态度恶劣最甚,但她恰好是最不在意的那一个。
总是用饶有兴致的目光看着他,不骂不辱,像一个纵容的大人宠溺着无知的小孩。
直到彻底恼怒了薄家一家之主薄父薄臣炘,当他执意要赶走盛译非的时候,是薄云然和父亲求情,让盛译非留了下来,只不过是保证让他绝不会再出现在薄家人面前。
所以薄云然才会带着盛译非离开法国,来到S市两人独自生活。
盛译非本来以为薄云然会不堪忍受,没想到她只是冷冷的对他说,收起你那些幼稚到极点的把戏,我父亲会上当,我可不会。在三年契约未满之前我是不会放你离开的,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自此,盛译非就不再试图通过无理取闹和故意作对来引起薄云然对自己的厌烦,变得淡漠和愈发寡言。
在最初的日子里,薄云然从未对盛译非做出任何超出逾越的举动,大多时候都只是在口头上调戏他而后作罢。
如果不是因为叶暖,盛译非会以为他就这么和薄云然彼此相安无事的相处下去,直到三年期满,她放他离开。
然而,命运总是叫你这一秒惊喜,下一秒失望。
叶暖是薄云然来到S市后第一个聘请的管家的女儿。
因为女儿身体深受病痛的折磨,叶母才会来到薄云然的公寓替他们打理一切。
大概是因为叶暖和盛译非两人年龄相近的原因,盛译非和叶暖逐渐走地很近。
薄云然开始察觉后,有意阻止两人的接触。开始限制盛译非的行动,以及警告叶暖不要接近盛译非。
盛译非生日那天,薄云然在公寓里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他,最后盛译非和叶暖同时出现在门口。
薄云然怒极,第一次不顾盛译非的意愿当着叶暖的面强吻了盛译非。
后来一切变得失控。
叶暖伤心离开,盛译非再也没有看见过她。
连叶母也一起彻底消失。
盛译非执意以为是薄云然做的一切,狠狠指责她居然会伤害那么善良纯真的女孩,居然连她母亲也一起赶走,简直十恶不赦。
薄云然面对他充满愤怨的怒骂,冷冷的说了八个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便再也没有了任何解释。
然后去了法国,一走就是离开三个月。
盛译非本来以为薄云然是因为心虚而不想面对他,后来才从管家口中知道事情的真相。
叶母因为叶暖身患重病,走投无路,想尽一切办法救治叶暖的病。
后来在公寓做事手脚不干净,薄云然明明看得清楚却并没有点破。
也是因为这样,叶母才变得更加大胆,唆使叶暖离间薄云然和盛译非,因为盛安毕竟还是商界豪家,虽然还一直受控于薄氏。
薄云然才无奈送走她们到法国医治叶暖的病,没有让任何律师追究叶母的偷窃罪,只对管家说为人父母不易。
知道事情真相后的盛译非并没有感激或者心怀愧疚,反而更加怨恨薄云然。
她以为这样做会让他不安么,会让他彻底臣服于她么,会让他乖乖听话受控于她么。
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