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城已经濒临崩溃,离完全消失已经不远。
站在王川面前的少年,
与其说是少年,看作青年或许更加合适,在他的身体上发生的变化,是由少年和中年的样子相结合而产生,仿若两个不同的人融合,于此才有了此刻王川面前的模样。
中年是铁匠原本的模样,也是他原本的身体,少年则代表了冥狱里黑色血海的力量。
变化还没有停止,在青年的脸上还看得到变换着少年与中年的面孔,就像旋转的万花镜一样,循环往复,流转不息。
与此相对,他身上气息的改变要更加复杂得多,寂死城的变化使得它出现难以描述的转化。
在死城的他给王川的感觉是,就好比一个人站在地面上仰望天空,只觉得无边无际,占据了自己的整个视野。但随着死城的消失,又逐渐有了改变,宛若站在山巅再次仰视苍穹一般。
形相近,而意不同。
站在地面上看到的辽阔天空与站在最高峰所见的悠远苍穹绝不相同。
一个离自己太远,所以看不分明,一个离自己太近,所以更觉得遥远。
他无法出手,因为此刻的他处于虚幻与真实的融合过程之中,一方面发挥不出真实的力量,一方面还受到未完全崩溃的死城的约束。
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川,看着他身上出现的更加惊人的变化。
流传自遥远的过去,已经久到连名字都无人记得的时代,本该变为尘埃的岁月的余影,却在这一刻绽放出了绝无仅有的耀眼光芒。
更早于妖古时代的武,即使已经几乎被岁月抹除掉所有的痕迹,所有的功法,神通尽皆化为虚无,甚至不被这个世界所认可,已成荒芜。
也依然留下了最后的道。
不是某一种逆天的武技,也不是某一种超越岁月源流的神通,更不是某一个时代至尊留下的传承道统。
只是一个时代终结,一条通天大道断绝,曾流传于诸天万界的道之传承历劫的痕迹。
只是葬于劫,生于劫,灭于劫,逆于劫的意志。
如此而已。
世界毁灭不曾有,轮回终始不得见,岁月逆流不可改。
唯有道历劫而生。
劫经。
它无法被解读,无法被理解,无法被铭记,无法被遗忘。
本来是如此。
但,此刻却是在王川的身上显现了出来。
青年模样的铁匠紧紧盯着身上有无数符文隐现的王川,目光中少有的带着一丝凝重。
这是极其少见的事,即使当初雪海云天宗倾一宗之力攻打冥狱也未曾有过。
无法出手,想要将其扼杀的念头在脑海里清晰地浮现,但却因死城的缘故,难以付诸实践。
看来他早就在做着准备了,青年不禁如此想到,既然暂时无法掌控这具身体,那么就且看会衍变成什么模样吧。
他一开始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中的确震惊无比,王川的底牌超乎了他的预料,不是因为劫经在此刻的他面前有多强,而是要得到它所需要的条件实在过于苛刻,甚至连他这样活过了一个纪元终结的存在都不知道如何解读它。
毕竟是唯一的道,也是那个古老时代最后仅存的痕迹,见过那块道碑的人虽然少,但历经妖古与仙古两个时代,妖孽奇才辈出,却没有一个人可以修炼劫经。
可想而知他心中的震撼了,虽然极力掩藏,却仍可以看到他紧缩的瞳孔与倒背着的微微颤抖的手。
既像是玄奥的文字,又像是古老的山川河流的倒影,既像是自然生成的纹路,又像是夕阳末日的流光……
王川读不懂它,也看不明白,可以说一无所知。
它不像是一种功法,更像是一种锤炼的手段,像是一种磨砺的手段,像是一种开启人潜藏的力量的方式。
用人类已知的方法,手段,术法,诀窍,神通等来形容未免有些小家子气,毕竟它是常人连理解都无法达到的东西。
劫经,
大概是一种历劫之法。
一种浴火方能重生,一种渡劫方能渡己的道。
寻常所谓的劫,无非是指天劫,其本源是雷,承天之道,降于众生。
但劫并非只有这一种,广义上来讲,遇到的灾祸是劫,渡过的危机是劫,因果报应是劫,生生世世是劫……
此刻,王川所要渡过的就是属于他的第一道劫,也是超越自己的第一步,更是真正踏入修行的一步。
并非流于形式或特定形体的东西融入王川的身体,像是一个导火索一般,瞬间点燃了王川体内原本已经混乱不堪的力量。
斑驳的力量,既有妖修之道修得的妖灵力,也有灵修之道修出的灵力。既有着被冥煞塑成的妖体境之基,也失去了所有的生机被填满了寂灭之息。
它们原本被他额头上那缕火焰所压制,此刻在劫经的牵引下全部爆发了开来。
这是自内而外形成的劫,不同于以往,一旦出现生死危机,他身体里隐藏的那股力量会涌出来护住他。这一次,不同于以往,因为这劫非是外力所致,而是由他自己所造成。如同一个精美的瓷器,你可以在外面裹上严严实实的棉花,装上极其坚固的匣子,可以使它任意摔都不会摔烂里面的瓷器。但你却阻止不了自内而外的崩溃,阻止不了瓷器本身的碎裂。
这是无法用外力化解的劫,因产生这劫的源头就是王川本身。劫经的作用可以看着是引导这个过程,而不是产生这个结果。
这是必然会出现的一道考验,即使没有劫经,那个人点在他额头的那道封印也迟早会消失,到时情况只会比现在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