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树,扎根于冥狱之中,不过丈许,叶是红色的,树干也是红色的,仿佛有鲜血在里面顺着树的脉络流淌。
就像一件精致的工艺品,如同红玉雕琢而成的玉雕。
如梦似幻,让人忍不住想要精心呵护的美,如果忽略那数量庞大的血色的根系的话。
远远超过其树木本体的根系从血色的地面延伸出来,血色的根茎插入一只只目光暗淡的妖兽身体里。就像妖兽们身体里延伸出来的血管一样,庞大的血色脉络,里面流淌着红色的光影。
异样的美感,
有的妖兽已经干枯,有的却还活着,有的死去的妖兽身躯如同一截枯萎的朽木,有的则干脆彻底变成尘埃,变成血色大地的一部分。
它们仿佛不会反抗一般,王川甚至看到一只巨型妖禽在即将被抽干精血与生机前露出一丝迷醉的神色。
血色的树叶,在这片空间里摆动,有的脱离枝干飘扬在和讯的微风里,像扬起风帆的舟船,于凋零与新生中启航。有的流连于风的追逐中,挂在树的枝桠上,奏出一曲别离于尘嚣的曲调。
它们在树上摇摆着,红色的树叶在这朦胧的世界里,映出了你记忆里全部的色彩。
它们也在你耳边轻语着,在这个幽暗孤独的世界里,如泣如诉,似唱出了一整个世界的声音。
明明是血腥的腐烂肮脏的世界,却在它出现的刹那,将那所有的黑暗与空洞的气息掩盖,没有花你却可以闻到花的香味,它的身上是穷极一生的想像所能幻想出的最令人安心的气息。
明明对它陌生无比,却仿佛回到了故乡,看到故乡的树,想起故乡的云,听到故乡的声音,闻到熟悉的饭菜的味道。
明明陌生无比,却仿佛熟悉之至。
这样的,一颗血色的树。
颤抖着停下了即将触摸到它的手,就这样,任由夺眶而出眼泪划过脸庞,一股明悟涌现在王川的脑海。
看着被树的根须缠绕着的妖猴,它的身上还遗留着王川当初留下的痕迹。
嗜血的目光依旧,只是失去理智的狂暴也依然没有让它拥有对抗这血色的树的力量。
即使,看上去它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挣脱它的身上那脆弱娇嫩的根须。
近距离看着这只曾经让自己险象环生的妖兽如同被抽取灵魂和生命般衰老下来。
王川没有试着阻止,也没有办法去阻止。
这只妖猴大概是和自己同样逃过那群诡异妖兽的袭杀的一员,因为它的身体较小加上速度极快没有丧命于那诡异巨口之下。虽然和王川一样逃过了一劫,到了这里却还是没有逃过这颗血色之树。
妖猴的身体已经完全干枯腐朽,但是王川却发现扎入它的身躯的树根的尽头一小片略带血色的晶体出现在树的根须上。
很快,已经失去了目标的树根开始缩回土地里面,血色的结晶掉落在地上。
但是没有等王川动作,脚下一股震动传来,王川急忙屏住呼吸同时尽力收敛自身的气息。
一晃眼,那片血色的晶体便消失不见了,而王川却瞳孔一缩,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块脸盆大小的血色石头之上。
原本,
王川以为那些伪装成石头的诡异妖兽只存在于这片区域的外围,与这血色的树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刚才的那一幕让他心底发寒。
那诡异妖兽的动作他完全没有看清,其速度之快,难以想像。
想起刚才那一幕,这诡异存在与这血树恐怕不仅仅是邻居之类的关系。
如果,这里的血石全部都是那种诡异妖兽的话,那么就不可能有一只妖兽能够接近这血树。
除非,是它们故意放过来的。
想到这里,王川的神色难看到了极点。这无疑是最坏的可能了,但也是最接近答案的可能。
这些诡异妖兽与这血树恐怕是共生的关系,它们聚集在血树的周围既是在保护血树,同时也可以放过一下漏网之鱼到血树的跟前来。血树吸收妖兽的血肉精华之后会留下一块血色的结晶,这应该是诡异妖兽聚集在它身边的缘由之一。
如果从这个思路来想的话,这些诡异妖兽或许正是依赖于血树产生的血色结晶生存或者繁衍甚至成长。血树或许本身并不强,强的是护卫在它身边的存在。但这个消息对于王川而已无用,因为他的目的既不是杀死血树也不是破坏这些诡异妖兽生存的环境。
它们是依附于血树存在,但却不代表就不具有自己的意识,想要通过杀死血树从而让它们自己混乱起来甚至自相残杀无疑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恐怕在它们混乱起来之前,王川就已经死了。
不能杀死血树,相反血树的存在对王川而言或许正是一个破局的关键。
这个想法来源于血树本身的能力,这一点王川也是刚刚才意识到。
在刚才,那诡异妖兽吞噬血色结晶的时候,似乎完全没有发现王川。这样近的距离之下,自己却没有被发现,这一点连王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诡异妖兽的感知不可能弱到这种地步,王川的敛息也不可能这么强,除非它的感知被什么东西阻碍了。
而在这里,唯一有这个能力的,只有这颗血树。
回想一下王川最初看见它的样子就可以猜到,王川最渴望的是什么,所以它才根据王川心中的愿望幻化出了这样的门的形象。
就在王川即将碰到它的时候,那一刻王川耳朵里面听见的,眼睛里面看到的,鼻子所闻到的,甚至心里所感觉到的。
展现人所祈求的,描绘人所期盼的,超越言语的,似幻非幻的力量。窥探心灵到了这种程度,甚至连失去心智的妖兽都无法规避的力量。
血树的迷幻能力是作用于一个固定的范围,只要处于这个范围内的存在都应该会受到影响。
所以,即使那些诡异妖兽与这血树共生,也没道理一点儿也不起作用。
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因此,王川才有了这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