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因为那男的不是大猩猩。
李彩云站在走廊上唤我“过来过来”。她要我把她座位周围的地拖一遍,因为她又碰翻了一杯咖啡。
李彩云唤我“过来过来”,把她乱得像垃圾堆一样的桌子上的旧报刊丢出去。
李彩云唤我“过来过来”,把她种死了的绿色植物的花盆端到楼下去。
李彩云唤我“过来过来”,去楼下食堂帮她把饭菜打上来。
李彩云唤我“过来过来”,帮她去二楼开水房拎一桶水,午休时她想泡个脚。
……
她唤我像唤一个小仆,走廊里全是她事儿逼的声音,让我觉得她很贱。我想,这妖婆在大猩猩跟前体贴奴颜,像个丫环,是不是她一出了领导的门就以为自己是女皇啦,也需弄个人来侍候?
有天,我在走廊里擦洗栏杆,她练了健身操回来,背着个双肩包,从我身边过去。隔了一会儿,她拎了一双鞋子过来,说,帮我丢了,或者拿回去给你妈也行。她看了一眼正走过来的翠萍,说,名牌哪,今天倒霉,被马路牙子硌了,划了道痕。
她牛叉的表情还以为多了不起。
“哦,是双鞋子啊。”翠萍瞟着李彩云远去的背影对我说。她拎过我手里的鞋,对它笑道:“名牌破鞋哪。”
她把它丢在地上。
有天晚上,我帮翠萍打一个文稿,我打字速度不快,文稿很长,我打到了九点多,去了一趟洗手间。走廊里悄无声息,楼里的人都下班回家了。我从洗手间出来,看见一个背影正走上了七楼的楼梯,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李彩云,因为她高鞋跟的声音和盘得高高的头发。
我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
别走开!
骇人听闻的“露台门”大揭密,就在今晚!
我可怜的彭姨。我念叨了一下她,就悄悄跟着上了楼梯。
我把头探到七楼阳台通往露台的天梯口,头顶上是我们城市暗红的夜空,我听得见我心脏“怦怦”跳着的声音。我看见李彩云正站在远远的那一头,和一个男人搂在一起看星星哪。看着看着就亲成一团。
月黑风高,肉麻风骚。
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因为那男的不是大猩猩。
他瘦得像根竹竿。
是常务副局长韩喜秋。
我差点叫起来,因为有一只手拉了一下我的裤筒。
我低头一看,我下面的梯子上,站着一个女的。她正仰头看着我。我羞到快跌下去了。那女的对我“嘘”了声,我让开了一点位置,她就攀上来了,和我并肩站在天梯上。我这才发现,她也是一个小孩,头发超短,和我差不多大。
“你是谁?”她问我。
我说:“你是谁?”
板寸头女孩看着那边,咬着嘴唇说,那死鬼是我爸。她扭头瞟了我一眼说,那个骚货是你妈吧?
我说,是你爸?
她瞪着那边,没回答我。
那边一双黑影,靠在栏杆上,像两个八爪鱼正黏糊在一起。我听到我“怦怦”的心跳。
恶心。板寸头女孩说。不堪入目。她说,我跟了几天,终于给我逮住了,去死吧。
我想,我居然遇到了个同盟军。
她说,冲啊。拉了我一把,就往上冲。
一股热血直奔我脑门。我瞥见露台墙角不知谁挂着一条黑雨衣,就撩过来,披上了,拉上雨衣帽,跟着她往露台上冲。
我拿着手机对着那边“啪啪啪”地开拍。
我听到李彩云尖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