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大学中庸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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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学诠解 传之 释止于至善

【提要】

此章是“传”文的第三章,阐释“三纲领”之一的“在止于至善”。此章内自引《淇澳》诗以下,《礼记》原文在“诚意”章之后,朱熹根据文意调整到此处。

所谓“止于至善”,是指人的道德修养达到“至善”的程度方能停止个人道德的修为。所谓“至善”,历史上解释众多。朱熹解释为:“至善,则事理当然之极也。言明明德、新民,皆当止于至善之地而不迁,盖必其有以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也。”王阳明则认为,“至善”就是吾心的良知。他说:“至善者,明德,亲明之极则也,天命之性,粹然至善,其灵昭不昧者此,其至善之发见,是乃明德之本体,而即所谓良知者也。”今人一般解释为儒家指人的道德修养所能达到的最完美的境界。综合前人的诸种解释,可以认为,“止于至善”是“明德”与“亲民”二者合二为一的目标,是儒者道德修养的最高境界。这一最高境界的实现,离不开三纲领中的前两纲。“明德”得到了彻底开发,“亲民”做得非常完美,就达到了“至善”的境界,就成了圣人。

文章两次引用《诗经》、一次引用孔子的教诲,用以告诫人们,人应该像鸟儿一样“知其所止”,即应该知道自己落脚的地方。由此引出,人的精神追求是“止于至善”,要像周文王那样,“缉熙敬止”。作者把社会各层次的“所止”细分为五层:身为人君当“止于仁”,身为人臣当“止于敬”,身为人子当“止于孝”,身为人父当“止于慈”,与国人的相互交往中当“止于信”。仁、敬、孝、慈、信,这五方面是立身处世的基本操守,也是修身、齐家、治国的基本准则。其中既有共同的要求,又有各自不同的侧重,然而均要求“当止而止”,且必须“止于至善”。朱熹认为:“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学者于此,究其精微之蕴,而又推类以尽其余,则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而无疑矣。”

要达到“至善”的境界,需要坚持,需要努力,要通过“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研修,才能达到“盛德至善”的理想境界,从而能垂训后人,流芳百世。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1]。”《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2]。”子曰:“于止[3],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4],”为人君,止[5]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6]交,止于信[7]。

《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8]!”如切如磋者,道[9]学[10]也;如琢如磨者,自修[11]也;瑟兮僩兮者,恂眎也[12];赫兮喧兮者,威仪[13]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诗》云:“於戏!前王不忘[14]。”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15]没世[16]不忘也。

【注释】

[1]邦畿千里,惟民所止:出自《诗经·商颂·玄鸟》。邦畿,古代王城及其所属周围千里的地域。朱熹注:“邦畿,王者之都也。”止,居住。朱熹注:“止,居也,言物各有所当止之处也。”孔颖达疏:“此《商颂·玄鸟》之篇,言殷之邦畿方千里,为人所居止。此记断章,喻其民人而择所止,言人君贤则来也。”

[2]缗(mín)蛮黄鸟,止于丘隅:出自《诗经·小雅·绵蛮》。缗蛮,《诗经》作“绵蛮”,鸟叫声。一说小鸟的样子,《毛传》:“绵蛮,小鸟貌。”止,栖息。于,叹美辞。丘隅,《诗经》作“丘阿”,山丘的曲深僻静处。隅,角落。朱熹注:“缗,《诗》作绵。”“缗蛮,鸟声。丘隅,岑蔚之处。”关于此句的含义,郑玄认为:“于止,于鸟之所止也。就而观之,知其所止,知鸟择岑蔚安闲而止处之耳。言人亦当择礼义乐土而自止处也。《论语》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智。”朱熹认为:“子曰以下,孔子说《诗》之辞。言人当知所当止之处。”

[3]于(wū)止:居处。于,叹词,无义。

[4]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出自《诗经·大雅·文王》。穆穆,仪容或言语和美。於,叹词。缉,继续。熙,光明。止,语助词,无意义。郑玄注:“缉熙,光明也。此美文王之德光明,敬其所以自止处。”朱熹注:“‘於缉’之於,音乌。”“於,叹美辞。缉,继续也。熙,光明也。敬止,言其无不敬而安所止也。引此而言圣人之止,无非至善。”戴震《毛郑诗考证》:“缉熙者,续其光明不已也。”

[5]止:停止。

[6]国人:古代指居住在大邑内的人,也指国内之人或全国的人。

[7]信:诚实不欺。守信用,实践诺言。

[8]瞻彼淇澳(yù),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xiàn)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xuān)兮:出自《诗经·卫风·淇澳》。瞻,向前或向上看。淇,指淇水,在今河南北部。澳,《诗经》作“奥”,水边弯曲处。菉竹,《诗经》作“绿竹”,荩草的别名。猗猗,美盛貌。朱熹注:“菉,《诗》作绿。猗,叶韵,音阿。”“猗猗,美盛貌。兴也。”斐,文采貌。切、磋、琢、磨,都是器物加工的工艺名称。《尔雅·释器》曰:“骨谓之切,象谓之磋,玉谓之琢,石谓之磨。”后以“切磋琢磨”比喻道德学问方面互相探讨勉励。朱熹注:“切以刀锯,琢以椎凿,旨裁物使成形质也。磋以鑢铴,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泽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复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复磨之。皆言其治之有绪,而益致其精也。”瑟,庄严貌、严密貌。僩,勇猛貌。一说,僩,宽大貌。赫,显赫,显耀。喧,《诗经》作“咺”,显赫。諠,《诗经》作“谖”,遗忘。朱熹注:“瑟,严密之貌。”“僩,武毅之貌。”“喧,《诗》作咺。”“赫喧,宣著盛大之貌。諠,忘也。”

[9]道:说,讲述。朱熹注:“道,言也。”

[10]学:朱熹注:“学,谓讲习讨论之事。”

[11]自修:修养自己的德性。朱熹注:“自修者,省察克治之功。”

[12]恂眎:恐惧战栗。郑玄注:“恂字或作峻……言其容貌严栗也。”朱熹注:“恂,郑氏读作峻。”“恂眎,战惧也。”

[13]威仪:庄重的仪容举止。朱熹注:“威,可畏也。仪,可象也。”

[14]於戏!前王不忘:出自《诗经·周颂·烈文》。於戏(wū hū):同“呜呼”、“乌呼”,叹词。前王:指周文王、周武王。朱熹注:“於戏,音呜呼。”“於戏,叹辞。前王,谓文、武也。”

[15]此以:因此。

[16]没世:去世,死。一说为终生、一辈子。

【解读】

《诗经·商颂·玄鸟》说:“天子都城及其周围千里的区域,都是老百姓愿意居住的地方。”《诗经·小雅·绵蛮》说:“‘绵蛮’鸣叫着的小黄鸟,栖息在山丘的曲深僻静处。”孔子解释说:“停止的地方很重要,黄鸟尚且知道它应该栖息的地方,难道人还不如一只鸟儿吗?”《诗经·大雅·文王》说:“仪容端庄美好的周文王,光明的美德使人敬仰。”作为国君,要做到仁爱;作为臣子,要做到恭敬;作为子女,要做到孝顺;作为父亲,要做到慈爱;与国人交往,要做到诚实不欺。《诗经·卫风·淇澳》说:“看那淇水弯弯的岸边,嫩绿的绿竹郁郁葱葱。那位有文采的君子,研究学问如加工骨器般不断切磋,修养自身如打磨美玉般反复琢磨。他庄严又宽容,威严又显赫。这样有文采的君子,真是令人难以忘怀!”如加工骨器般地不断切磋,说的是研讨学问;如打磨美玉般地反复琢磨,说的是自我修养;庄严又宽容,是指他内心谨慎而有所戒惧的态度;威严又显赫,是指他让人敬仰的气度;说“这样有文采的君子,真是令人难以忘怀啊!”是指由于他具有了高尚的品德,达到了至善的境界,使人难以忘怀。《诗经·周颂·烈文》说:“啊!像周文王、周武王那样前代的君王真使人难忘啊!”后世的君子能够以前代的君王为榜样,尊重贤人,亲近亲人,平民百姓都享受安乐,获得利益。所以,前代君王虽然去世了,人们也永远不会忘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