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泰戈尔:我前世是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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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们的亚洲

亚洲曾把整个世界从蛮荒中拯救出来。不知为何,黑夜接着就降临了。当敲门声将我们从迷糊的睡梦中惊醒,当欧洲带着力量和智力骄傲地走来时,我们丝毫没有心理准备。西方来了,不是给予我们他们最好的东西,也不是发掘我们最好的东西,而是来剥削我们的物质财富。它甚至登门入室,抢劫我们仅有的一点财产。欧洲就是这样征服亚洲的。

我们对欧洲不公平,因为我们并不平等。其结果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优越与低劣;一方侮辱,另一方蒙羞。我们像乞丐一样接受施舍。我们一直把自己想象成一无所有。我们仍然受着没有自信心的折磨。我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财富。

我们必须从恍惚中醒来,证明自己不是乞丐。这是我们的责任。在你的家中找寻那些具有不朽的价值的东西。这样,你就自救了,并且有能力去拯救全人类了。我们一些东方人,认为我们应该抄袭模仿西方。我不相信这种做法。西方生产的东西为西方所用,不能简单地加以移植。我们东方人,不能借用西方的思想或西方的脾性。我们要找到自己的出身权。

搜刮和剥削,使西方道德沦丧。对人类的道德和精神力量,我们有着坚定的信念,我们必须藉此为战。我们东方人从不敬仰与死亡打交道的将军,也不敬仰巧舌如簧的外交家,我们只敬重精神领袖。他们能拯救我们,否则,我们将要灭亡。物质力量最终不是最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会摧毁它自身。机枪和战斗机能使无数生灵丧生其下,而西方也正沉入其灰尘。我们不准备步西方的后尘,去比较谁更自私,谁更残忍。

请想一想宇宙的进化。先是地球,然后是动物。先是黑暗,接着就是光明。然后,有了智力,物质生命因为有了思维而变得最强大。它把手伸向武器,扩大势力范围,人类成了其他动物的主宰。但是,进化并未停止。人类的另一种本能也在进化,这种本能不是去赢得,而是要放弃——那就是牺牲精神。

蛋壳里的小鸡,翅膀和腿已成雏形,还具有基本的视力。小鸡在壳里时,这些配备一无用处。但是,让我们设想,有一些小鸡即使在蛋壳里就隐约感到在壳外有个世界,在那儿它们可以充分地利用自己的潜能。另一些小鸡则富有理智而又爱好逻辑思维,它们也许会争辩说壳外根本没生命。人类也同样分为两种,一种相信壳外的世界,一种却对此不抱幻想;一种人相信我们有能力,但不能仅仅以智力因素来评断,另一种则认为我们没有才能。

正是黄昏时分。我们不能充分理解外面的世界。我们在蛋壳里。敲破蛋壳,牺牲自我,是一种损失,但不是一种绝对的损失,因为所得远比所失大得多。所有宗教的出发点都是以牺牲换取得来的。这已是许多人的信念。这种基于内心的信念是对人性的信念。当我们舍出自己时,我们才能得到自己。

蜜蜂只采集花蜜,但是,有灵魂的人总是找寻花儿以外的东西。本能指引着他走向终极真理——是最终的,而不是进一步的价值。我们崇信无限。在意志的领域,我们能触及无限。

真理不会与事实相混淆。邪恶的本能只不过是需要否定的事实。但是,事实无法与真理相抵触,因为真理是精神永不熄灭的光芒,它能够征服一切。我们最终听到的声音不是怀疑和否定,而是信念和爱。真理已经赢得了人心。否则,世界早已陷入黑暗。我们应该为真善美作出奉献。

对灵魂的信念孕育了你们社会生活中的文明。你们是存在时间最长的民族,因为多少世纪以来,你们的智慧是坚信善,而非坚信力量。这造就了你们辉煌的过去。你们来听我演讲,是因为我讲的是亚洲,我为我们这块大陆而感到骄傲,我感谢你们对我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