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开卷书坊·书缘深深深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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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和普希金诗集的缘分

在中国,翻译普希金诗歌最著名的是查良铮,另外刘湛秋、黎华也很有成就。在我的藏书生活中,与普希金诗歌,与这三位先生的译作,都曾结下过深深浅浅的缘分。

在我的少年时代(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发生前),我曾得到过一本查良铮翻译的《普希金抒情诗一集》(上海新文艺出版社,一九五七年版)。那时我正处于求知欲旺盛、渴望读书的年龄,对这本诗集很看重,认真地反反复复地读过多遍,有些诗甚至已经能够背诵了。我少年时就喜欢诗歌并曾把自己的理想定位为做一个诗人(结果当然是没做成),就与这本诗集有很大关系。后来我将此书借给了一位同样爱读书的邻居大哥哥,再后来就是“文化大革命”爆发,就是上山下乡到农村去插队,从此,这本书就再也未能收回,与那位大哥哥也天各一方,数十年来再也没有见过面。因为这本书对少年时代的我影响太大了,留给我的印象太深了,所以直到现在,我还常常会想起这本书,想起这件事,心中不免会浮起一丝淡淡的惆怅。

时间到了一九八二年一月,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普希金抒情诗选集》(上、下集),这是查良铮先生生前留下的遗译,由巫宁坤整理编定的。然而当时我还在一个偏僻的农村中学教书,此地离县城就有数十公里远,交通不便,外出买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初版本我未能买到。以后,几经周折,我终于得到了该版一九八四年十月第三次印刷的书。这两本书还不是买来的,而是因为在印制上有一些小瑕疵,由出版社作为“礼物”送人的,书前的扉页上有两方印章,一方是“江苏文艺出版社赠”,另一方是“赠阅 江苏人民出版社”。据此书的版权页记载,到这次印刷,此版书的累计印数已经是三十六万八千八百册了。此书的整理者巫宁坤,著名的翻译家,一九二〇年出生于江苏扬州,是查良铮先生一九四九年在美国芝加哥大学研究生院的同学。由巫先生来整理查先生的遗译,无疑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巫宁坤在书的“前言”中深有感情地说:“早在五十年代中期,良铮就先后翻译了普希金的主要作品,其中包括《普希金抒情诗一集》和《普希金抒情诗二集》,由上海新文艺出版社于一九五七年出版。其后二十年间,良铮继续以介绍优秀外国诗歌为己任。长夜孤灯,他在翻译拜伦巨著《唐璜》的同时,又增补修订普希金抒情诗共四百余首,总为一集。”这个两卷本的《普希金抒情诗选集》,就是查先生的遗译经整理后出版的本子。书后还附录了一篇《别林斯基论普希金的抒情诗》,以帮助读者更好地阅读、理解普希金的这些作品,颇有参考价值。

一九九四年,我又见到了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一套《世界名诗珍藏系列》,此套书共收译诗十种,分别是:《拜伦诗歌精选》、《雪莱诗歌精选》、《歌德诗歌精选》、《海涅诗歌精选》、《普希金诗歌精选》、《莱蒙托夫诗歌精选》、《裴多菲诗歌精选》、《惠特曼诗歌精选》、《雨果诗歌精选》、《泰戈尔诗歌精选》,精装本,译者大都是比较著名的学者。我很喜欢这套书,赶紧下手,分几次买到了其中的九种,但世界上偏就有这样的巧事,恰恰是其中由刘湛秋先生翻译的《普希金诗歌精选》与我缘分不够,没有买到。以后我继续搜寻,终于在网上看到了出版社的再版本,但此书已经更改了封面设计,与全套书有点“神合貌离”,让人颇觉得有点遗憾。此书编译者刘湛秋是一位诗人,抒情散文也写得很好,他的译笔,自然处处显露出他的特定的诗人气质来。

二〇〇六年十月,四川出版集团、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一套《欧美经典诗画廊·俄罗斯卷》,其中有一本黎华编译的《普希金诗画集》。这是普希金诗集的另一种译本。译者黎华,出生于一九三四年,是百花文艺出版社的一位老编辑,也翻译普希金多年,出版过多种普希金诗歌的译本。据黎华自己介绍,一九五七年后他与查良铮先生都住在天津,但因“各处一隅长期劳动而未结识”,这对于同是普希金的翻译者来说,当然有点遗憾,但黎华读大学时曾得到过戈宝权先生的指导,戈先生常为他“面改译诗”,则又是他的幸运了。黎华的这本书我很喜欢。一是译文质量高,还有恰到好处的题解和注释。二是在编排上有新创意,这是一本“诗画集”,书中配印了“精美珍贵的丽人玉照、诗人手迹和素描、友朋画像、俄罗斯风景画等一百余幅,诗情画意,情趣盎然”,使读者在欣赏普希金诗歌艺术的同时,还能形象地感受到一种浓浓的俄罗斯风情,领略到那个时代的独特氛围,了解到诗人普希金在绘画方面的特殊才能。三是这本书做得很好,设计大气,装帧精致,用纸也好,是一本虽不豪华但很精美的书。

因为喜欢查良铮先生的语言艺术,我还收藏了一本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的《穆旦精选集》。查良铮先生是浙江海宁人,一九一八年生,一九四〇年毕业于西南联大,一九四九年至一九五二年赴美留学,回国后长期在南开大学外文系任教。查先生除了译诗以外,更是一位著名的诗人,他以“穆旦”为笔名写诗,是“九叶诗派”中具有代表性的人物。《穆旦精选集》分为三编,选收了查良铮先生诗歌、散文的代表作和一些书信,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谈普希金诗歌和谈外国诗歌翻译的文字,从中,可以见到查先生关于翻译的许多精彩见解。查先生的诗写得好、译得好,这是学界不争的事实。记得王小波在他的《时代三部曲》之《序:我的师承》中曾这样说:“我终于有勇气来谈谈我在文学上的师承。小时候,有一次我哥哥给我念过查良铮先生译的《青铜骑士》……他还告诉我说,这是雍容华贵的英雄体诗,是最好的文字。”“查先生和王(道乾)先生对我的帮助,比中国近代一切著作家对我帮助的总和还要大。”可见王小波对查先生的文笔是如何推崇了。这本《穆旦精选集》是“世纪文学六十家”中的一种。将查先生列入现当代一百年来的“世纪文学六十家”之一,说明学界对查先生文学成就的评价是很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