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关汉卿杂剧散曲鉴赏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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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状元堂陈母教子 第四折

[双调·新水令]虽不曾坐香车乘宝马袅丝鞭,我在这轿儿上倒大来稳便。前后何曾侧,左右不曾偏。显的您等辈齐肩,将名姓注翰林院。

[水仙子]学的他那有仁有义孝连天,使了我那无岸无边学课钱;甘心儿抬的我亲朝见,尚兀自我身躯儿有些困倦。把不住眼晕头旋,不觉的抬着兜轿,虽不曾跨着骏<马宛>,尚兀自报答不的我乳哺三年!

[沽美酒]着他每按月家情着俸钱,谁着他无明夜趱家缘?俺家里祖上为官累受宣,我则怕枉教人作念,俺一家儿得安然。[太平令]他将那孩儿锦亲身托献,这的是苦百姓赤手空拳。我依家法亲责当面,我着他免受那官司刑宪。与了俺俸钱骤迁,圣恩可便可怜,博一个万万古名扬谈羡。

本折为本剧结构中“合”的部分。陈良佐因私受孩儿锦后,受到陈母重罚。宰相寇准听闻陈家一门状元之事,代表圣上前去陈家加官赐赏。陈良佐为汉相陈平之后,其父曾为前朝相国,即为名门之后。其次,陈良佐高中状元。最重要的一点是,母亲冯氏大贤,治家有法,教子有方,陈家三子一婿皆为状元郎。从这里能够看出,作者对入仕为官的家族出身,还是持较为保守的观点的。与表现社会底层的部分杂剧不同,在以儒家思想为核心的本剧中,表现的对象既不是当朝的帝王将相,也不是出身布衣的寒苦之家。

陈母同家中四名状元一道前往拜谒寇准,细腻地表现了陈母的心理。“虽不曾坐香车乘宝马袅丝鞭,我在这轿儿上倒大来稳便。前后何曾侧,左右不曾偏。”这与前三折中,对待他们一视同仁、不可心有所偏是一致的。与其说她对过程没有偏袒,倒不如说她对结果的期待是唯一的。在元杂剧中,不少对事物、行为情状的摹写都具有一定的指代或比喻意义,即言外之意。这种中国古典文学的传统在戏曲中得到了保存和发展。

“无岸无边学课钱”“哺乳三年”,是陈母含辛茹苦的写照。本剧突出“教子”,是具有层递性的。第一层是状元的要求,光耀门楣,不负家庭之厚望,亦能为国献力,行君臣之礼。第二层则是德与礼的要求。陈母教训陈良佐,所谓“先受民财,辱没先祖,依法教训咱”,说明了私受民财的行为不仅有辱家族声誉,更是一种违犯朝纲的举动。这里的“法”,事实是主要指的是儒家的德与礼在朝廷层面的具体规则。儒家所强调的个人、家庭、国家、社会的关系,在本剧中得到了生动阐释。这种教化功能的实现有别于其他的体裁,是更潜移默化的。从受众角度看,认知的门槛更低,也更易于接受。“俺家里祖上为官累受宣,我则怕枉教人作念,俺一家儿得安然”同样也遵循了这一点。家庭、家族、为官、声名、礼法、义务,在本折中统统都不是孤立的,而是成为在儒家思想体系当中的有机组成部分,以叙事的方式达成论述的目的。

关于陈母对陈良佐的责罚,是因为他违背了儒家的礼、德,毁坏家族声誉,愧对朝廷和百姓:“他将那孩儿锦亲身托献,这的是苦百姓赤手空拳。我依家法亲责当面,我着他免受那官司刑宪。与了俺俸钱骤迁,圣恩可便可怜,博一个万万古名扬谈羡。”从这里可以看出,陈母对陈良佐的重罚,无论是由于有负圣恩,还是生怕遭来骂名,都恰恰是为了规避孩儿受官司的风险。从另一个角度说,本剧核心在于“教子”,而陈母的根据则是儒家传统思想,因而也是一种切题的表现。

王国维说关汉卿杂剧“曲尽人情”、“字字本色”,在本剧中有所体现。陈母教子的故事用语并不晦涩,场景多为生活情境的转换。即便是隐喻和打比方,也多为形象化的说法,明白晓畅。而本剧的“起”、“承”、“转”、“再转”、“合”的结构,跌宕起伏,却始终围绕“教子”这一母题,从不同侧面刻画了人物形象,并不显得扁平,因而不会产生说教的疑虑。

(陈忆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