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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从《诗经》里走了出来:静安寺 佛教居士林

据说静安寺名取自《诗经》之《绵蛮》:绵蛮黄鸟,止于丘阿。道之云远,我劳如何!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但是,吟读整首诗你会发现,并无“静安”之词,此说何来?

原来,汉末有个经学大师叫郑玄,为《诗经》作了很多注解,其中给《绵蛮》的注解有这样一句“小鸟知止于丘之曲阿静安之处而托息焉”。准确而言,静安寺之名源于《诗经》郑注,笼统地说“静安寺”名出自《诗经》也没有错。

其实,“静安”这个名称并非寺院的初名,原名为沪渎重玄寺,唐代改为永泰禅院,宋大中祥符元年,改作静安寺。

唐代改名好理解,原名太拗口,与寺院气质有差距。但宋代为什么又改了次名呢?旧志记载“唐改名永泰禅院,宋祥符初避讳改今额”。[1]然而,彼时的皇帝宋真宗,名赵恒,曾名赵德昌、赵元休、赵元侃,历封韩王、襄王和寿王,好像无一字跟寺名搭界,避哪门子讳呢?原来宋真宗为了昭示自己是真命天子,做过封禅泰山的事,或许因此而有了避讳之说。因为宋真宗之故,上海市中心有了座名字从《诗经》中走出的古刹,也让上海有了个从《诗经》中走出的气韵生动的区名。

中国是有着神话气质的国度,大凡标志性的建筑都会有个传说,静安寺当然也少不了。

传说在三国孙吴赤乌年间,有两座石佛像掉进长江里,没有沉入江底,反而顺江漂流,漂到了吴淞江边,竟然停下来了。岸上的人们一看,江里泡着一尊佛,赶紧把石佛请上岸,专门修建寺庙予以供奉。这个地方是吴淞江边一个叫“沪渎垒”的军事堡垒,所以寺庙最初的名字叫“沪渎重玄寺”。古刹在南宋时搬入现址,因为吴淞江从北宋开始淤塞,经常泛滥殃及两岸百姓,寺院屡遭侵蚀,岌岌可危。为了一劳永逸,只好搬家。

说起来挺心酸的,这个把岁月静好都嵌入名字的古寺,并未从此安逸静享。

在太平天国时,静安寺被战火烧成了残垣断壁。后来,来自杭州的红顶商人胡雪岩及沪上诸多名流捐资重新加以修缮,使香火得以延系。民国时期,上海有个性情狂傲、酒量惊人与齐白石齐名的书法大家邓散木,在1945年挥毫提额“静安古寺”,这个匾额至今仍悬挂在寺庙门口。

上海开埠后,静安寺一带被划入英租界,寺前沸井浜全部被填没,筑成上海第一条西式马路,命名静安寺路,即现在的南京西路,随后开出了第一条电车。慢慢地周边又建起了百乐门舞厅、静安商场等,使这一地区与南京路那一端的外滩遥相呼应,成为昔日上海最繁华的商业娱乐中心。在庄严的寺庙几步开外横陈着欲望横流的百乐门,寺庙的钟声混杂着轻佻的舞曲回响在街头。一边是虔诚的善男信女不得不放慢脚步,好与浓妆艳抹的舞女拉开距离。另一边是,各股势力、各种帮派、各界人士,频频光顾,穿梭其间。墙外纸醉金迷,墙内佛门清修,也算沪上奇观。

“文革”时期,静安寺遭受严重冲击,住持被迫害,佛像法器被毁,寺院成了织染厂。1972年,一场大火烧毁了大雄宝殿,千年古寺奄奄一息,岌岌可危,直到1983年被确定为佛教全国重点寺院之一才峰回路转,绝处逢生。

1995年,上海地铁二号线建设正式启动,静安寺被规划为其中一站。静安寺新任住持慧明大和尚动了改建的想法,考虑到静安寺更名于宋代,迁址也在宋代,并且寺内尚有宋代遗物,于是选定为宋代建筑形式。修建完成后的静安寺,在严格的中轴线上建筑布局,从南至北依次坐落着山门、钟楼、鼓楼、大雄宝殿和法堂。静安八景的赤乌碑、涌泉井移入庙内。“文革”中被收缴的八大山人名画,文征明真迹《琵琶行》行草长卷等珍贵书画,也在被归还后有了安身之所。

从静安寺往东行,不远的常德路上,又可以看到佛教标志性的黄色,总有人猜想会不会也是一座寺庙?答案是否定的。但确与佛教关联,是一座在国内也小有名气的园林——上海佛教居士林,它也是中国著名的居士修学场所之一,系早年上海佛教界的各位僧俗为了方便居士修学佛法而共同创立的。

这个地方原来称觉园,为南洋公司老板简绍南、简玉阶兄弟的私家花园。两兄弟虔心向佛,将花园中近9000平方米的园林宅地捐献给了上海佛教居士林的前身——佛教静业社。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佛教领袖赵朴初先生曾经在这里兴办静业孤儿教养院。在老上海人心中,这里是一个修习佛法的场所,也是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避难所。

如今在上海的商业中心地区,金碧辉煌的静安寺、静穆庄严的佛教居士林与高楼大厦毗邻而居。周边有沪上著名的久光百货(白领最爱的商厦之一)、嘉里中心(近两年新兴的超大体量城市生活购物广场)、百乐门等。寺庙前有公交车站,马路上行人摩肩接踵,车辆川流不息,地底下还有地铁穿梭往来,无数旅人于此交汇。古老寺院与摩登大厦奇妙地融合在一起,传统佛教和现代生活在21世纪的魔都中心混搭出别样的魅力,佛教文化与都市文化和谐并存,海派文化巨大的包容力在此凸显。

注释

[1]张仁良,《静安历史文化目录》,同济大学出版社,2011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