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屯卦的爻辞前,我们先把爻际互动关系以及每一爻是“中”还是“正”,作一个说明。了解这些,将有助于我们了解爻辞。对于《易经》初学者来讲,了解屯卦并不容易,尤其爻辞的用词艰涩。过去一些解析版本,或者有错,或者讲得不清楚,所以我们还是花点时间,先从屯卦六爻的结构入手。
从阴阳爻的对比来看,屯卦是个二比四的卦,即阳爻二、阴爻四,不像乾、坤皆为六比零。屯卦初爻最重要,下卦震的“帝出乎震,万物出乎震”就表现在初爻,是内在生命的核心;而整个屯卦的精神正如乾卦初爻的“潜龙勿用”,要在“勿用”上面好好发挥;屯卦的“勿用”就在下卦震,也就是屯卦的“初九”;居于“九五”君位的第五爻反而不是全卦之主,为什么呢?因为屯卦的大环境最重要的就是将生命力、核心竞争力的基础打好,将来不论遇到什么挑战都经得起;而君位被套牢在上卦坎险之中,自身难保,行动的范围就很有限。
由此可知,下卦是震,可以在基层布局,发展组织;而上卦因为在险中,加上屯卦是处在草创的阶段,好比一个公司的品牌刚刚登记,还不能有大的作为。所以下卦震的初爻就是主爻,君位受限于大环境,不能有什么作为。
纵观全卦,屯卦的“初九”和“九五”这两个阳爻本身还是很不错的,“九五”中正,阳居阳位,又居上卦之中,就是所谓的“当位”。“初九”也是阳居阳位,而且又是震卦生命力的核心,所以它也是“正”。“正”是阳爻居阳位,阴爻居阴位;“中”是二爻或五爻。这两个阳爻都有实力,在一定范围内,“初九”在内部做准备,要怎么动就怎么动;“九五”是君位,但处在不大能动的坎险之中。另外四个阴爻就代表资源不足、资金不足,可能要跟银行借钱或缺乏某方面的专业特长。所以在屯卦之中,阴爻是配角,阳爻是主角,当然一般的都是阳主阴从、乾主坤从。这两个阳爻又告诉我们,初爻是最有生命力的第一男主角,屯卦正要在这个位置上好好下工夫;而五爻只是一个象征,目前无法有太大的行动,但它毕竟是屯卦的君位。另外四个阴爻的爻辞就要考虑它们本身的条件,是不是“中”或“正”?然后再考虑爻际承乘应与的互动。
屯卦只有第三爻阴居阳位,不正又不中。作为生命初始的屯卦,大部分爻都是“正”的;第三爻不正,该爻爻辞要有好结果就很难。
我们看蒙卦是不是大部分都不正了?蒙代表“嗜欲渐深,天机渐浅”。从全卦来看,蒙卦只有第四爻是唯一“正”的,“六四”阴居阴位,其他五爻不是阴居阳位,就是阳居阴位。而屯卦六分之五都正,都当位,都量才适性。这也暗示我们,生命越往下发展,可能离正道越远。
好,这是“中”、“正”的检讨,所有的阴爻一定要发挥坤卦的智慧,跟对阳爻,借阳爻的资源开拓其锦绣前程。屯卦自有资源不够,阳大阴小、阳实阴虚,阴爻的吉凶祸福,全看两个阳爻如何配合。从全卦看来,我们发现,因为承乘应与的关系,能左右逢源的只有第四爻。
那么如何判断相邻两爻之间的关系呢?上面与下面的关系就叫“乘”,阳乘阴是正;下面是承上启下,就叫“承”,阴承阳是正,这个关系非常好。阴爻没有资源,当然要跟随富有资源的阳爻,而且能和谐相处。“应与”关系就是隔三个爻的内卦、外卦呼应关系;一阴一阳,而且彼此都正,阴居阴位,阳居阳位。第四爻与初爻的关系不叫相应,而是阴阳互补、水乳交融的“相与”关系。所以它左右逢源,不但近距离的承、乘关系,以及呼应的关系都很好,本身也正。其他的爻就办不到了。第二爻阴居阴位,又居下卦之中,既中且正,这是有利的,它与同样是既中且正的“九五”君位相应与,是绝配,在屯卦中就是忠心耿耿、打不散的关系;等于是男女之间海誓山盟的关系,这叫相应与。可是承乘关系就有问题了,二爻和初爻这个屯卦第一男主角的关系是阴乘阳,这就不正常了,中间必有暧昧,关系不可能长久。阴乘阳、柔乘刚,阴爻在阳爻上面,就是欲望蒙蔽理智的象,在近距离的关系中,属于不合理、不正常的。所以第二爻虽然本身既中且正,优于第四爻的正而不中,可是它只有单边的外援,就会造成某种程度的干扰,很可能因为感情用事而脱离规范,甚至犯错。这就是阴乘阳的问题。这也使得二爻在选择追随五爻或初爻时犹豫不决;第五爻跟它关系最好,照说应该不远千里而去配合它,可是毕竟隔得太远,而且五爻正困在坎险之中,不能动弹。而屯卦中最有力量、最有前途的是初爻,二爻与初爻靠得很近,照讲应该缘分天成,不过这个缘分并不正常,很具悲剧性。如此一来,为了两者择其一,二爻处于天人交战状态。
再看其他爻就更糟了。初爻与二爻朝夕相处,一阴一阳,可是阴乘阳,它们的关系也有问题,因为初爻的应与关系是第四爻,虽然隔得比较远,但第四爻才是它的理想搭配。然而身边却多出一个不正常的冤孽关系纠缠,对初爻来讲,不也是很痛苦吗?第四爻是你的合法伙伴,偏偏离得太远;于是和身边的第二爻产生了“办公室恋情”,结果造成很多阴阳互动的矛盾。
上爻与五爻的关系跟二爻与初爻的关系,一样都是阴乘阳、柔乘刚,冤孽纠缠的不正常感情。上爻是“亢龙有悔”的大佬,已经不居其位了;五爻是实际掌权的老大。大佬与老大、“亢龙”与“飞龙”之间的关系纠缠不清。可是第六爻还死命缠住第五爻,指指点点,要下指导棋,搞得五爻深陷坎险、穷于应付。
上爻爻辞就是一个很悲情的象,一方面屯卦象征的生命已经发展到最后终点,不像初爻那么雄姿英发,而且它是阴爻,必须找有实力的阳爻才有生生不息的前途。可是跟六爻最近距离的五爻是阴乘阳的不正常关系,无法长久。而它的应与关系也不好。因为三爻与六爻是应而不与,两阴不能生,资源无法互补,你有的我都有,你没有的我也没有;所以六爻跟三爻没戏唱。上爻找不到“男朋友”,她唯一能找到的“男朋友”是五爻,偏偏关系不正常,所以上爻爻辞“哭”得很伤心,但哭也不能解决问题。
四爻在两个都正的爻之中也要做一个选择。本来五爻跟二爻、四爻的承乘应与关系都是正常的,照讲这个位置不错,可是它在坎险之中,心有余而力不足,旁边还有一个啰啰唆唆的上爻在那边纠缠不清,这就影响到第五爻的表现。
另外,屯卦唯一不正的爻,就是最要命的第三爻;阴居阳位,本身就不正,外援关系也很糟。上下的承乘关系都是阴爻;跟第六爻的应与关系也没得搞。而屯卦中的两个阳爻本来可以滋润阴爻,但第三爻跟它们既不承、乘,也不应、与,完全没有缘分。处在这样的情势中,第三爻怎么可能有好的发展呢?
以上就是以屯卦为例,说明一个卦所呈现的多角关系,要理解爻辞,就要把所有的条件,诸如中、正,以及近距离的承乘关系、远距离的应与关系是不是可以阴阳互补,这就是它的基本分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