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太:我的老伴叫四张,他脸圆手长,肤白戴眼镜。
四张淡定地摘了眼镜。
刘老太:我的老伴叫四张,他脸圆手长,肤白才摘了眼镜。
四张:……
“要不,你再跟我们回去一趟?”
瞅着挠头说这话的民警,四张一阵无语,面无表情地松开手,把人移交走:“我想拒绝,行吗?”
警察笑着拍拍他的肩:“我很想说行,可惜真不行。”
……
“行吧。不过你们能让她别这样吗?”他一指,肩膀上,老太太的脑袋胶皮糖似的贴在上头。
“不能。”老太太笑眯眯地抢答:“我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你的,老伴~”
民警连拉几下都没拉开,四张的胳膊都被她搂疼了。
“……你再这样我告你骚扰未成年了。”
“告去哪里你都是我老伴。”老太太依旧笑眯眯地抓着他,连警察都没办法。
“她这样我没法去。”连“人身安全”都没法保证,去什么去?
两个民警对视一眼,这个样子是有点有损市容市貌。
“老太太,你先松松手。”其中一个民警朝另一个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一个去扯一个去拉。
“你们干什么?不能分开我和我老伴!”老太太拼命挣扎着,死活不松手。拧巴半天,勾着四张的那只手总算有了松动,四张吁了一口气,瞧把他累得这一身汗。谁成想,高兴不过三秒,一股力量猛地就朝他压了过来。四张胸口一痛,被压倒在地。
老太太贴在他胸口,左右蹭了蹭:“老伴,这次我再不和你分开了!”
“快帮忙啊……别愣着啊……救命啊……”四张瞅着俩从傻眼里缓过神却营救不利明显无处下手的警察,心里控制不住地泪奔起来,他一个花季少年,就这么被扑倒了啊。咳咳……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被压死的时候,四张的救世主出现了——
“妈,你怎么跑这来了?妈你干嘛趴人家身上啊!”
看起来是老太太子女的人从远处跑过来,连扶带拉,总算把老太太从四张身上拽了起来。
“对不起啊,你没事吧?”其中一个中年女人一脸的不好意思。
手指摊开,迎着对方举过去,四张阻止了对方的靠近:“先说好,你不认爹吧?”
“额?”
“没事了。”四张放下手,心也跟着放下了。
他看向也累得够呛,正捏着衣服前后扇风的民警:“要走快些走吧,我快饿了。”
跟着回了派出所的四张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个人已经为了他急疯了。
有家甜品店。
哗啦一声后,鹌鹑拧紧钥匙,锁实了卷闸门。
从方才就看她忙活着关店的于大庙咬秃了指甲,不甘心地凑上去:“四张不会有事的啦,他不是和他妈在一起吗?肯定俩人聊天聊久了,过会儿指定回来。”
“婆婆说他们早分开了,我刚打电话问的。”鹌鹑手没停,头也不抬,看也没看于大庙一眼:“我担心他脑伤复发,万一找不着家了咋办?”
“那心心念念想吃咱家蛋糕的客人咋办?定了蛋糕的一来取发现:我去,店关了!咋办?”见她停下来,于大庙趁热打铁地凑过去:“要不你留下看店,我们去找?”
鹌鹑:“也对。”
“对吧。”以为大功告成,说服鹌鹑的于大庙轻轻吹了声口哨,“我帮你把店门开开。”
鹌鹑:“不用。小美,有笔吗,写个告示,让取蛋糕的人晚点来。”
“好。”秋小美应着声,一把挤开目瞪口呆的于大庙,拿起笔开写,边写边说:“无事献殷勤,于大庙你非奸即盗哦。”
“你!我是为店里、为鹌鹑考虑!再说,万一四张回来,发现店关了咋办?”
“好吧。”手中笔一顿,顿出笔锋,秋小美抬手又落笔:“你和安老头留下看家,反正你俩也不诚心找四张,有我们三个去找就够了。”
于大庙气的跺脚:“老安头你倒说话啊!”
蹲在地上玩手机的安富裕头都没抬就说:“不是不找,是不用找。我刚刚卜了一卦,四张马上就能回来的。”
鹌鹑:“真的吗?”
“你信他?”秋小美咯咯笑出了声。
也对。鹌鹑敲了敲脑壳,她是急昏头了,还是抓紧关店找人吧。
鹌鹑爸:“你们什么意思,不信我是吧?告诉你们,周易在线,准得不行!”他举着手机。
哦,敢情还是手机占卜啊,连于大庙都不想评价他这位室友了:“阿发,你说有必要找吗?”他抓紧拉拢最后的战友。
阿发:“有。”
……那就找吧。
“四张你回来了!”就在于大庙准备认命的时候,忙着关窗的鹌鹑突然放下手里的东西,朝背对他的地方跑去:“你去哪儿了?”
“四处转转。”指着店面,四张有些心不在焉:“就关门了?”
“没有没有。”忙着掏钥匙开门,再嘱咐小美把告示收进来,鹌鹑推开门,回头找四张说话,“四张你……怎么了?”
她瞅着坐去窗边,两眼放空看着窗外的四张,想: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不知道就在刚刚,四张又进了一次警察局,还被一个阿兹海默病人认作了老公。
她也不知道此刻的四张是既矛盾又茫然。刚刚那么做,是对的吧。
“什么对了吧?”
“……”四张回过神,瞅着怼在面前的那张大脸,摸了摸胸口:“干嘛?”
“想事呢哈?”于大庙摸摸鼻头,不好意思地朝后退了退:“我就是来问问,你说的那事,准备啥时候开始?”
“事?啥事?”
“就是帮我追鹌鹑那事啊。你不会反悔了吧?”
不知怎的,再提起这事,四张显得有些兴致缺缺。他撑着下巴,声音懒懒,“没反悔,不过得等我想想的。”
四张不开心。
这是那天他回来后鹌鹑的感觉。心不在焉地做了一个下午的蛋糕,鹌鹑有了主意。
“民以食为天,好吃的绝对治愈坏心情。我要是碰到烦心事或者钻了牛角尖就会出来大吃一场,吃饱了就啥烦心事都没有了。”
五点一过,鹌鹑关了店门对四张说。
傍晚的阳光那么的灼目,晒得人睁不开眼,四张抹了把汗,眯眼看着西头那几栋高高的建筑。
“你说什么?”天气太热,耳朵涨,脑袋沉,他就像坨被晒化的奶油一样恨不得找个地方瘫一下。至于鹌鹑说了啥,他没听见。
“我说……”没等她说完,一辆120的急救车呜呜咽咽地拉着鸣笛开了过来,声音吞没了鹌鹑的话。四张又没听见。
算了,我直接带你去吧!鹌鹑一笑,拉起四张的手。
“过了这条街,十字路口过去有条美食一条街,咱们今天不回家吃,吃了好吃的管保你心情就跟着好起来了。”出了大门,街道四敞空旷,鹌鹑的声音显得大了不少。
“吃?你把我当小女生呢?”四张停了脚,抽着袖子死也不走了:“再说我心情没不好,我很高兴。”
“可是麦当劳出了新品,本来想着和你去试试的……你也喜欢是不是?”
“谁喜欢了?不喜欢。”
“不喜欢你眼睛咋绿了?”
绿了?眨巴眨巴眼睛,四张愣住了,他可不喜欢鹌鹑说啥他信啥的状态,脸一扭:“你看错了。还有我也不喜欢麦当劳,你别操心了。”
“真的吗?”鹌鹑迷糊了:“要不去吃香不辣的水煮肉片吧,那家胖师傅做的水煮肉片味道超赞!”她紧跑几步,追上已经走开的四张。
“不爱吃辣。”
“那红烧肉呢?阿发上次说中央街新开了一家上海菜馆,红烧肉做的……”
“我不吃甜。”四张前行的步子更快更大了。
“那你喜欢吃什么?你说,咱们去吃。”
“我什么也不想吃。”四张叹声气,他好端端地为什么非要出去吃了。
“要不……”
“不要了。”
“那么……”
“不那吧!”四张就差双手合十,跪地求饶了。
“或许……”
“麦当劳。”他投降了。
“你说啥?”鹌鹑揉着脑门,四张停得太突然了,她像撞上了一堵墙,脑袋都在嗡嗡响。
“麦当劳。去吃麦当劳吧。不过我吃得多,你可别后悔。”吃什么红烧肉、水煮肉?都没麦当劳好吃。
瞅着加快脚步的四张,鹌鹑挠挠头,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他这一系列情绪的转变是怎么发生的。当然,以她的智商,想搞懂青春期的少年有着怎样的骄傲很难。
四张喜欢麦当劳,特别喜欢。14岁的四张还没吃过几次麦当劳,所以他不想让鹌鹑发现他这么的没见过世面。他也不想承认自己心情有失。
他四张,永无弱点。
麦当劳。
鹌鹑看着专心啃着板烧鸡腿堡的四张,咧嘴乐了:“慢点吃,不够我再去买。”
“不用。”他大大咬了一口,摊在椅子上:“真好吃。”
“我就知道,美食能让人心情变好。你高兴我也高兴。”眯眼笑了一下,鹌鹑又低下了头:“对不起啊。”
“干嘛说对不起。”
“我看你下午有心事,一定是因为我……”
“和你无关。”
“无关?”鹌鹑抬起头,圆圆的眼睛看向他:“有其他事让你心烦吗?”
四张一哽,低头啜了口饮料:“没。”怕她再问,他马上扯开话题:“谢谢你,请我吃饭。”
“不客气。”单细胞的她嘿嘿笑了:“你以前就特别喜欢吃麦当劳,每次吃完心情都很好,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开心我就开心。”
“你知道我喜欢麦当劳?”
“知道啊。”
“不好奇原因?”
鹌鹑摇摇头,“你不说我就不好奇。”
……
“四张,我是不是又让你不高兴了?”
“没有。”他叼着管子别开头。
“你下午怎么了?能告诉我吗?”
“帮个忙。”四张继续吸着可乐,可乐见底了,剩下的冰块被吸管搅得哗哗作响。
“什么?”
“再来俩汉堡,一个甜筒,一杯热饮。”手指举成四的模样,他叼着管子,看着离座的鹌鹑,劝自己——“多管闲事没有好下场的,四张。”他念叨着,眼睛从候在柜台前的鹌鹑身上移去了排在她后面的那个胖墩儿。
饱饱的一顿麦当劳让四张忘了烦心事,一夜安眠后的第二天。他压根不知睡着的他是怎么样满足的抱着枕头说:“麦当劳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有家甜品店。
于大庙岔腿站在桌旁,单手流畅地操作着手里的东西,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有存在感过,教四张?呵呵。“看见没有,这个叫虾米,听歌的,要看电视剧电影什么的点这个,不过有许多是VIP,我没交费,看不了。”
“VIP是什么?”四张低着头,声音也低低的,他不想承认自己无知,可事实如此,连没读过书的于大庙都能为他师!
在于大庙兴奋而聒噪的声音里,四张听了一会儿什么是VIP,捎带着被硬广了一下王者荣耀和吃鸡,总算对小方块里的一个个图形有了大致了解。
上午客人有点多,忙不过来的鹌鹑爸硬是拽走了于大庙,大庙走得心不甘情不愿,走前又问了一遍追鹌鹑的事,四张低头应着,脑子里想的是像锯齿这玩意叫设置,总控功能……
窗外天很蓝,缀着几朵棉花絮般的云彩,不知什么时候飘来朵大的,厚厚地遮住了四张面前那块玻璃,久久不去。开始他没留意,继续熟悉着手机功能,可久了他也发现不对劲。
抬头的瞬间,他浑身一抖,害他倒霉了一天的刘老太此时就趴在玻璃窗外,脸紧贴着窗板,鼻子和嘴都被压到变形。
“老公。”
隔着窗,四张认出了刘老太的口型。
面对着越来越混乱的生活,素来冷静的四张终于有些不淡定了。
说起刘老太的事,时间需要倒退回一天前,四张二进宫的时候。
刘老太的子女找着她的时候,四张以为麻烦事就到此为止了,所以借着录口供的工夫,四张听热闹似的跟着听了刘老太的故事。
刘老太是个阿尔兹海默症患者,俗称就是老年痴呆,发病后的她开始忘这忘那,忘关水阀忘关煤气甚至还管儿子叫过爸。
因为老太太的病,老太太的子女没少操心,就是最近,老太太突然开始偷东西了,她的这个偷和别的偷还不一样,别的小偷偷完东西后第一个想的是销赃,刘老太偷完东西过阵会把东西还了。老太太的女儿开始还不懂咋回事,时间久了慢慢就发现了缘由——老太太是为了“找”她已经去世的老伴。
“她老伴年轻时是个警察,因为一次反扒抓了当时差点误入歧途的刘老太。因为我抓了她,所以……”四张叹气一声,和自己赌气似的跺了跺脚:“我就是多余。”
“真可怜。”鹌鹑抹抹眼睛。
“姑娘也觉得我千里寻夫可怜吧?考虑考虑帮帮我吧。”刘老太拽着鹌鹑:“昨天我喊了他那么久他都不认我。”
“这……”鹌鹑为难地看看四张,“可是奶奶,这个没法帮啊。”她总不能把老公让人吧,这个就算四张答应她也不会同意的。
“好的。”一旁的秋小美挂了电话,看向四张的眼神也变了,她看着四张,对鹌鹑说:“联系好了,她家人马上就来。还有,刚才我听到了一些事,这个四张没说……”
四张眼眸一垂,心跟着沉了沉。
正义和四张间的微妙变化这次竟然被迟钝的鹌鹑微微察觉了,她看看四张,又看看正义:“什么事啊?”
“老太太除了阿兹海默,还有脑瘤,三天后手术。恶性的。”
“四张……”鹌鹑又看向四张,“你为什么没说这些事呢?”
“说与不说又怎样,我又不会管。”
“可奶奶很可怜……只有三天的话为什么不能……”
“可怜的人多了。我也可怜。莫名其妙一睁眼被告诉已经35了,整整二十一年一天没过就这么没了,我原来是三好学生、学生会会长、全市物理竞赛一等奖,现在呢,家用电器都不会用,电话还要一个二流子教,我不可怜?你想干什么我管不着,但是请你别带上我,这两天因为你的‘善意’给我带的麻烦够多了,我只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别那么看我。”被鹌鹑那种说不上伤感还是失望的眼神刺到,四张别开眼,喉咙一哽:“我很自私的。”
空气都跟着他这句话凝滞了,不用看四张大约想得出他们此刻都在做什么——跳脚的是于大庙,四张方才喊了他“二流子”,安老头在鼓掌,他试图拆散他们的事四张早有耳闻,续航能力极差的秋正义骂饿了,边补充能量边安慰鹌鹑,至于鹌鹑……他不想去想。
推开门,迎面扑来的热气吹地四张有些晕,身后,很少说话的阿发叫了他一声。
混蛋吗?如果混蛋可以过得无牵无挂没有烦恼,那么,他是。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一时不知该去哪儿,又走了几步,他停下来,路边有个卖冷饮的亭子。
摸摸口袋,他有些失望。不是说未来的他混的不赖吗?咋连钱都没有?越想越无力,四张直接挨着冷饮亭蹲了下来。
他倒不是什么都没带。
瞅瞅手里挤扁了的鸡块盒子,他挪了挪脚,打开盒盖,拿出一块。
不知道是心情的关系,还是凉了的麦乐鸡味道变了,总之嚼起来干巴巴的,他越嚼越慢,最后直接叼着那一半鸡块不动了。
“对了,欠鸟一顿鸡钱。”拿着吐出来的半口鸡块,四张默默翻开脑子里的账本,记账。他不喜欢笨鸟,但他更不喜欢欠人。刷刷“写”得正欢,肩膀突然挨了一下。
一点准备也没有的四张蹲着就下了马路牙子。
“谁啊……”吐掉嘴里的土,他爬起来找踹他的王八羔子。
没想到人没起来就又挨了第二下。
“靠。”抹抹灰头土脸,他迅速爬起来,转身:“想打架?”
逆着光,一个人影高高地杵在他面前,于大庙手掐着腰,一脸气愤地冲他抬起了脚:“第一脚因为你骂我,第二脚因为你把鹌鹑搞哭了。”
傻鸟哭了?“她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四张低头拍着裤子,他似乎知道答案,又不确定。
“哭什么?当然因为你说的那番话啊。你毁了四张在鹌鹑心里的形象你知不知道?”
“那不正好,让她烦了我,接受你就更容易了。”
“呃……”于大庙挠挠头:“好像有点道理,可我没让你把她弄哭啊。”
“第一,我说的是事实。”四张哈着腰站起来,于大庙这两脚,他浑身上下没干净地方了,“第二。”
“弄哭人还分个一二三……”虽然不愿意,大庙还是凑过来帮四张掸灰,“第二是啥,咋不说了?”
四张:“刚才说了,不让她讨厌我你上哪儿去找机会?你真该多读读书了。”
“……”于大庙被噎得翻白眼,“还有,我想问你,你就那么讨厌鹌鹑吗?”
“并不。”
“那你为什么……”
“因为不是一类人。”四张眨眨眼,捡起地上的东西,吹了吹。
“四张你……那玩儿意掉地上了。”
盯着已经结巴的大庙,四张扭开脸,迅速嚼碎、咽掉。光顾着心疼东西了,忘了有人在了。
“浪费不好。”咽完,他抹抹嘴说。
服了服了,于大庙深深地点了两下头:“下次你再让她讨厌你能不能控制下尺度,我不想看到鹌鹑哭。”
“……尽量吧。”
他回答的心不在焉,其实是在想鹌鹑哭的原因——真的是因为他让她看清了自己吗?如果是这样,她以前认识的35岁的自己又是怎样的?和现在的他有什么不一样吗?
“阿嚏!”四张抹着鼻子,瞥了眼头顶的青天白日,心里嘀咕:这好天气,谁闲的没事骂他呢?
于大庙:“那你要不要回去哄哄她?”
“不要。”手背着后脑勺,四张蹦下台阶,朝马路对面走去。
四张这一走,直到晚五点甜品店要关门了也没回来。
鹌鹑瞅瞅天:“要不再去找找?”
鹌鹑爸手持罗盘,神神道道地比划着,听她这么说,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你离我财神爷远点,罗盘告诉我,运势在东,东为升,老子的财运终于要有起色了,你再敢捣乱我不揍死你!”
“揍死谁呢?”正义锁好钱匣,咬了口士力架,顺便抬起胳膊炫了炫拳头,“说话客气点儿。”
“怕你啊?”边嘟囔边往门外退,安富裕不是怕正义的跆拳道黑带,他是约了个投资商谈合作,“等老子东山再起的。”
撂下句狠话,他先颠了。
“纸老虎。”又咬了口巧克力,秋小美跟着出了门:“我也不赞成你去找他,四张那种人,不能太上赶着。你越上赶着他越烦你。”
“我也怕这样。”鹌鹑蹲下,锁好门:“小美,要不你今天陪我回家吧,我怕他生我气。”
秋小美摇摇头:“不行呢,晚上有约,再说怕他毛啊!”
“不怕不怕。”鹌鹑憨憨笑着,和正义道别,有时候她真的羡慕正义的勇敢,可她就是做不到,苦笑着转身,发现阿发正和她挥手,他也赶忙挥挥手:“阿发明天见。”
“别找。”丢下这两个字,阿发咻地飘走了,速度之快像驾了筋斗云。
“大庙,就咱俩了。”
“是啊。”求之不得,大庙哥挠挠头:“要不我们去夜市转转。”每天回家的路上有个夜市,以前四张没失忆时常常和鹌鹑一起去。他脸红着邀请:“顺便散散心,喂,鹌鹑,是这边!”
“大庙,我不想逛夜市,你想去你自己去吧。”鹌鹑疲惫地答,边朝公交站点走去。她心情不好,不想散步,只想早点回家,好累啊。
“可是……好吧,鹌鹑,你等等我啊!”大庙追上去,边跑边郁闷,从这到家就一站地,能聊啥啊!算了……来日方长吧,爬上车,他抓紧扶手,看着魂不守舍的鹌鹑,心里又把四张骂了100遍。
骂完了,发现人也到站了。
鹌鹑和于大庙住在同一栋楼,鹌鹑和四张住二楼,大庙和鹌鹑爸住一楼车库。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大庙头一回这么珍惜他和鹌鹑一起走过的每一步。
这个时候的小区很静,大庙扯扯衣领,没来由的就很紧张:“鹌鹑,其实……我去!”他手指远处,吓了一跳,拉着鹌鹑半天没说出话来。
“怎么了啊大庙?”
“家……家!你看那是不是咱家!”
他指着一户浓烟滚滚,大叫一声:“着火了!”
后反应过来的鹌鹑也慌了神,“是、是咱家,咋办啊?报警?对,报警!火警是110还是119来?”她哆嗦地拨着号,嘴里祈祷着:别有事别有事,那是她和四张的家啊。
就在她边哭边抹眼泪、讲话还语无伦次的时候,奇妙的事发生了——阳台的一扇窗被人打开,四张从里面探出头来!
四张:“你干嘛呢?”大老远就听见她吵吵把火的。
“四张你咋在里面?快跑快跑啊!难道……没着火吗?”瞅着无比淡定的四张,鹌鹑焦急疑惑了一会儿终于发现原来没事,傻呵呵笑了几声,又忙抱起电话对那头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家没着火!不好意思!”连连鞠躬后,她挂断电话,扬起脖子看着楼上的四张:“家里咋了?你干嘛呢?”
“没干什么?”说着,四张扭身回去了。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在他转身的那个瞬间,她在四张脸上看见了一丝慌张。
“大庙我先回去了。”
“不用我……”大庙瞅着已经跑远的那个身影,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久好久,才说出没来得及说的那三个字:“跟着吗?”。
门开的那瞬,鹌鹑差点以为她家厨房被打劫了。怎么就成这样了?
吞下惊讶的口水,她赶忙脱鞋进门,从四张怀里接过了沾满面糊、菜叶、大米等的锅碗瓢盆十二件,绕开一堆碎瓷片,再让过一个倒在餐桌旁的可怜煮锅,走进已经黑黢黢一片的厨房,拧开水龙头,把东西丢进去,她这才腾出功夫问:“四张你是饿了吗?怎么不等我回来呢?”
#@¥&……四张试图用手语表达,可惜鹌鹑完全没看懂。
“你不舒服吗?”
“没不舒服。”躲开她伸过来的手,四张别开眼,边抬手遮住半张脸,“也没饿。”这种情况让他怎么说呢?很尴尬的好吗?
“没饿你做饭?”
“不是我饿。”你见过哪个做饭的会把锅碗瓢盆往厕所搬的?放下手,他心想死就死吧:“是给你做的,可惜糊了。”
“给我?”水哗哗地沿着小臂一路流淌向下,鹌鹑关了水阀,转回身,一脸的不信:“你是说给我做吗?”
“我欠你一顿麦当劳,还有下午……我不是故意的。”瞅瞅被他搞的一团糟的厨房:“不过我高估了我的厨艺。”
“四张你……”
四张:“我做的饭你估计是吃不上了,但有些话我想了想,现在说清楚比较好,毕竟我们已经……”
“结婚了。”鹌鹑主动补充。
四张:“……对,结婚了。和你生活的这几天,我发现有些事35岁的我没告诉你,那就由我现在来告诉你。”他挪了挪脚,身子倚着厨房的门,神情淡淡,有点落寞:“我亲生的爸不在了,现在的那个人是我妈妈后来嫁的人,这个你知道吧?”
点头。
“刘家很有钱,人很多,TVB的那种家族电视剧看过吧,刘家的规模就差不多,我这辈光堂兄弟姐妹就快十个,刘叔对我妈很好,连带对我也好,因为这种好所以刘家那帮孩子就看我不顺眼。其实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原来对我很好的爸爸突然更疼一个陌生人,忽略了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吧。进刘家没多久,我被下了好几次绊子,什么奶奶最喜欢的花瓶碎了是我干的,寿宴上的菜被偷吃也是我做的,总之,在刘家所有的坏事十有八九都是我做的。”
鹌鹑使劲摇着头:“你不可能那么做啊。你不是说刘爸爸对你很好吗?他没帮你主持公道?”
四张一笑:“不是没帮,是帮不了,刘落程的奶奶比刘落程他们还讨厌我。”一想起那个刁钻跋扈的老太太,四张的笑就冷了冷。“她不喜欢我妈,所以乐于看见我犯错,因为我的每一个‘错’都能成为我妈教子无方的佐证,也就能让她更理直气壮地管我妈叫狐狸精。其实我妈认识刘叔时,他和他前妻都离婚五六年了。所以鹌鹑,你懂我的意思吗?作为半个刘家人,我学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能犯错,不能滥发好心,好心背后都是麻烦和陷阱,会牵连我妈。”
“四张……”鹌鹑眼泪汪汪地,她以为从小没有父母关爱的自己已经够可怜了,可一想那么小的四张要承担那么多,真的比自己可怜多了!她要好好对四张!
“所以你明白了吧,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们太不一样了。”
鹌鹑愣住了,她以为他们是推心置腹了,却没想到这番推心置腹是为了这个。
“可是35岁的你为什么选了我啊?”
四张:“我不知道。”
有人敲门。
“本想做顿饭和你赔不是的,可惜做成这样。我叫了外卖。不是你说的吗?好吃的会让人心情好,希望今天的事不会再让你烦恼。”他勾勾手,转过身:“我去开门。”
虽然知道这一切说出来会让她伤心,但总比不清不楚好吧。揉揉头,他压下门把手。他们的关系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吧。
有些失落地拉开门,他看着门外的人,目瞪口呆。
“老伴!”刘老太叫着,花蝴蝶一样扑进来。
“鹌鹑……救……命……”吊着最后一口气,四张抠着地板求救。再被像这么压几次,他铁定骨折啊。
在被鹌鹑救起来的那一刹那,四张脑子里的小本本不得不又做了涂改,在鹌鹑那栏后面,原来的两清字样勾掉,后面补上了“又欠一次”几个字。
嗷~~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很容易地就联系到了老太太的家人。
医院肿瘤科。
老太太的儿女连连道歉:“实在对不起,我妈最近糊涂地有些厉害,打扰你们抱歉了。”
“没事没事。”连连回礼的鹌鹑脚下一轻,人被拎去了后面,看着挡在她前面的四张,顿时想起刚才在家里说的那番话,她捂起嘴,往后蹭了蹭——自己又多话了吧。
四张:嗯呢呗。
“请你们以后看好人,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
“我知道我母亲给你添了许多麻烦,我也知道白天在派出所我们几个向你提出的要求很强人所难,可是……能不能请你再考虑一下,三天后我母亲就要上手术台了,能不能下来都不知道,如果可以,我们做儿女的特别希望能帮我母亲圆了这个梦,付出什么都可以。”老太太的大儿子乞求地看着他,旁边的刘老太眼神也是可怜巴巴,她一面想挣脱儿子的手,一面看着四张,嘴里轻轻喊着:“老伴,你别那么凶好不好,我怕。”
“四张,要不?”身后有人扯了扯他,四张知道某人又心软了。
“要管你管,我不管。”想了想,他又补充:“我劝你也别管。”
“那……好吧。”鹌鹑挣扎着,跟着四张离开了肿瘤科。
志向
提问:四张,你有什么理想吗?
“14岁”的四张:我想足够强大,能保护我妈,让她不再担心我受人欺负;遇见那个人,哪怕我不说她也能懂我。嗯。
提问者怜悯地看着这个“早熟”的孩子:就这些啊,是不多。
“14岁”的四张:不是。
提问者:?
“14岁”的四张:我还想吃奥尔良翅桶,要十对满翅装,还有老北京鸡肉卷、嫩牛五方、巧克力圣代、上校鸡块……(努力回忆肯德基菜谱中)我想吃个够本,什么时候想吃就能吃!
提问者被一脸豪情壮志的四张吓到了,心想不就是肯德基吗?至于吗?
他不知道14岁的四张此刻心里念叨的是——刘落程每天放学都要吃十二个翅中,三个圣代,两份上校鸡块,他也要靠本事吃上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