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世上只有妈妈好。
大庙:这话要看对谁说。
梧桐:怎么呢?
大庙吸溜了口茶水:如果生孩子给钱四张铁定让他妈生一沓。
梧桐:……
四张:……
“四张为什么这么爱钱?”
在得知四张真的只给刘老太的家人退了那部分叫宝宝的费用后,大庙撅着他那张猪嘴说。
四张没理他。
“哎,四张,你为什么那么爱钱啊?”
“你也爱。只不过咱俩的区别在于我还能赚。”四张翻了一页,终于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大庙的世界在那一秒哑然了,他别扭地扭了扭身子,眼睛扫了扫四张手里的书,封面上写着“21世纪人类交通方式变革记”。除了他在看的那本外,桌上还摆着两本书,一本叫“流行乐皇周Jay”,还有一本竟然是人工智能与未来计算机。
“这些你都看得懂?我去,这都是什么,这页画这么多耳朵干嘛?”
那叫β,无知不可怕,可无知的人为什么话这么多呢?四张捂住一侧耳朵,把头背了过去,他后悔了。要不是出了这个门没地儿去他肯定走!他必须抓紧时间学习适应中国时代,以免再问出为什么火车会在地下开这样的白痴问题,太丢人了。
鹌鹑端着盘甜点正往橱柜里摆着,听他这么说,特别骄傲的抬了下头:“四张说要了解这几年的社会变化,让我买了几本书,他都看完好几本了。”
“会读书的都是变态。”不会读书的大庙挠挠鼻头,他本想笑笑四张,结果现在反而自己被赢了一回,没劲。他晃脑袋时,甜品店的大门刚好也开了。
他随便看了一眼,当即放下手:“哎,丁点?”
大庙一喊,店里的人也都跟着抬起了头。
鹌鹑:“梁丁点,你怎么来啦?”
来得正是几天前来过店里的梁丁点,他身后,他爸把肩头的大包往上顶了顶,轻轻带上了门。
“又来打扰你们了。”梁思辰转回身,一脸的不好意思:“我想找四张帮个忙。”
被点了名的四张从书里探起头,又很快低了下去,隔着书堆,众人听见他说了句:“可以啊,按忙大小等级收费,起价100,上不封顶,帮忙前提不能损害我的利益……”
他balabala说得起劲,把鹌鹑的脸都说红了,她撂下盘子,赶忙去捂梁丁点的耳朵。孩子还小,可不能让他被四张影响了价值观。
“梁师父,四张他出了点事,现在不大记得以前的事和人了,所以做事和以前……你懂的。”
梁爸懵懵地点点头,丁点很崇拜四张,连带着梁家人都对他另眼相看,她可不能让他们有四张怎么无缘无故这么贪的想法了。
她的那些小心思哪能躲过四张的眼睛?
这女人,就喜欢瞎操心,他不需要她帮忙解释的好吗。老气横秋地长叹一声,四张合上书,站起身,不就是不想他提钱吗?不提就不提,反正待会儿提也一样……
他扯扯嘴角:“说吧,什么忙?”
“那个……”梁思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被阳光一晃,四张就看着这个长相斯文的男人往他这边凑了几步,然后耸了耸右肩上的行李,小声说:“不瞒你说,我儿子打算来你们这离家出走一段时间。”
??四张张了下眼睛:“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爸爸,你不用小声,你小声我也听得见,还是我自己和四张叔叔说吧。”梁丁点人小鬼大,扭着胖胖的身体一路挤到四张跟前。丁点人如其名,个头比同龄人矮不少,和四张间的差距就更大了,为了让四张听清他说的,梁丁点仰起脖子顺便还点起了脚尖。
“四张叔叔,我爸妈说要给我生个小弟弟,他们不打算要我了,哇!”
丁点哭得太突然,哭得四张吓了一跳,也哭得他爸梁思辰愁容满面,一脑门子的官司,他蹲在儿子面前,又是抹泪又是好话:“儿子,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呢?爸爸妈妈是想给你再找个伴啊。儿子你别哭了,四张,丁点平时最崇拜你,今天来就想你帮我们劝劝他,哎,儿子,你别哭了。”
最近二胎政策放开,店里许多客人的确有不少已经准备要了的,可是……
“丁点身体不好,再要一个你们照顾得过来吗?”鹌鹑蹲下去边给丁点擦眼泪边问。
这一问就问到了症结所在,梁思辰的脸一下就皱了起来,“不是他这身体我和他妈哪能想再要小二啊,现在养孩子那么费钱。我们就想着给他添个伴,两个孩子一起养丁点身体能壮点吗?”
“瞎说,你们就是不想要我了!”丁点哭得更甚了。
“闭嘴,不许哭。”四张掏掏耳朵,“再哭就把你嘴缝上!男子汉大丈夫,哭得和个小姑娘似的,不像话!”
别说,虽然四张态度不算好,凶巴巴硬邦邦的,梁丁点却真得不哭了。
那句话咋说来着——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梁丁点听四张的,这点梁思辰不服不行。搓搓手,他说:“我希望你能帮我劝劝孩子。”
“劝?劝什么?要我说,二胎都是祸害。”
“噗……”一直安心做群众的大庙喷了口中的水,他旁边,鹌鹑爸下巴掉了,秋小美和阿发不在,而鹌鹑也是傻了眼。
短暂的沉默后是梁丁点撕心裂肺的哭声:“连四张叔叔都这么说了哇……”
而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梁思辰脸上则是写满了愤怒,他顶了顶肩,重新把肩上的包背好,愤愤地拉起梁丁点的手:“亏我以为你们是好人,有爱心爱帮人,就是这么帮人的?我不求你们让我孩子接受二胎,至少知道我们是爱他的,可你们……丁点,我们走。”
“我不走,你们都不要我了,我不走,我要和四张叔叔在一起哇哇哇……”
“内个……”没想明白四张为什么会这样的鹌鹑转回脸,一脸抱歉地看着梁思辰:“梁先生你别误会,四张他现在脑子不咋好使,你别和他一样,再说还有我们呢。”
梁思辰鼻子出气,没说话。
鹌鹑摸摸丁点的头:“你除了想我没帮着劝丁点,还有其他事吗?”
鹌鹑的问题让梁思辰语塞了,他不知该怎么说,“就是、就是……”
梁丁点红着鼻头扯扯鹌鹑的袖子:“鹌鹑姐怎么还是这么笨啊,我爸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要离家出走,我要来你们这住,我不想回家了。”
“又来啊?”
梁丁点:……
鹌鹑脱口而出这俩字后立马觉得不对,忙捂紧嘴。
“咳咳,要不儿子,你还是跟爸回去吧,别给人添麻烦了。”梁思辰还是会看人眼色的。
“梁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家四张现在……”食指点在太阳穴位置做了个绕的动作,她作难的小声说:“刚才的反应不大像平时的他,所以我想先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一只巴掌呼在鹌鹑脸上,身子被向后一带,她听见四张不乐意的声音:“你才脑有病呢。”
……
四张继续哼了声:“我虽然前阵出了点意外,不过脑子好使着呢,你要放心就把儿子留这吧,我会帮你开导的。不放心就怎么来怎么回去,我不拦你。”
“这……”没想到自己反被将了一军,梁思辰皱了皱眉,好死不死梁丁点在这个时候又哭起来了。
“我要在这,我要和四张叔叔在一起,我要我要哇哇哇!”
梁思辰被儿子摇的头晕,就算心里再犹豫此刻也只好放下了:“好……好吧。那我就把我们丁点托付给你们了,他明天要上学,得麻烦你们送一下,生活费,接送路费在这……”
“还有劳务费。我的。”四张出声提醒。
“对对对,不能让你们白辛苦。”
丁点爸又往那沓钱上加了一沓,那厚度瞅得在围观的鹌鹑爸直叹:“熊孩子,费钱啊。给我多好。”
于大庙站在一边,边听他念叨边替他抹哈喇子。
梁思辰一步一回头的走了,等走得看不见人影了四张走过去,蹲在梁丁点面前,摸摸他胖乎乎的脸,随后一捏,“留在这就不能叫叔叔,要叫哥哥。”
“可你就是叔叔啊。”
梁丁点的脸被捏到变形,四张咪咪笑地看着他:“叫哥哥。”
“哥……叔叔,世界上没有比爸爸长得老的哥哥啊!”
……
就这样,梁丁点算是暂时安顿在了甜品店,白天在甜品店和学校两点一线,晚上跟着鹌鹑回家。开始两天梁思辰还会常过来看看,他怕四张又向儿子灌输什么偏激思想,可看来看去,除了儿子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不少外,似乎真没什么不良反应,梁爸也就慢慢放下了心。
但对熟悉四张的鹌鹑来说,虽然他没再说像那天那样二胎都是祸害的话,她心里仍是隐隐在不安着。这不安藏在心里两天,终于在第三天得到了印证。
这天,鹌鹑正盯着送货车一袋一袋往下卸面粉,店里突然传来秋小美的叫声——
“鹌鹑,电话。”
“好。”安顿好最后几袋,她拍拍手上的面粉,推门进去。
秋小美已经来了门口,手里举着鹌鹑的手机。
鹌鹑:“怎么了?”
秋小美摇摇头:“不道。梁思辰的。”
鹌鹑听了,本能地左右瞅瞅:“四张呢?”
“送梁丁点上学去了,还没回来。你也觉得是‘四张’的锅吧?”秋小美幸灾乐祸地朝她挤挤眼睛,“我也觉得。”
鹌鹑哪有心思和她逗咳嗽,手就着围裙蹭了两下就接过了电话。
“喂,丁点爸爸,是我,你先别急,你慢点说,我听不清,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好,我就过去。”挂了电话,她的脸也白了。
几天来的预感还是成真了,四张果然很反常,他不仅送梁丁点去上学,还把丁点的几个同学打了……
_(|3)∠)_
怎么这么不让人……鹌鹑心急火燎地换了衣服,边想着四张现在的年龄和现在的块头……那几个被揍的小孩还活着吗?
“正义,店里你帮着照顾下!我走了。”
“好……”秋小美瞅着鹌鹑远去的背影,摸摸肚子,鹌鹑这一天天忙的,不像有老公,倒像多了个让人操心的娃,这忙的。
“安富裕,你再敢偷吃我沙琪玛试试?”
梁丁点的学校是区重点,早课已过,操场上空荡荡的,隔着栅栏能听到有朗朗读书声远远传来。
回忆一下,自从毕业后鹌鹑已经好些年没回过校园了,乍一回来,感觉真刺激。
几个孩子家长简直快把她吃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先生前阵出了意外,脑子好使,还把自己当小孩呢。”鹌鹑每退一步那群家长就逼近一步。
“你这是想推卸责任,以为装成精神病我们就没法追究了吗?”一个家长说。
“对呀,我们孩子可是班上的尖子生,这一打万一打坏了脑子呢?你们付得起责任吗?”一个家长又说,他嗓门又粗又大,震得鹌鹑浑身发抖,她拼命拉着没事人一样的四张,催着:“你快说对不起啊,快说。”
“鹌鹑姐姐,是他们先欺负我,说我是病秧子垃圾生四张叔叔才替我出气的,四张叔叔说不能只知道挨欺负不懂还手,我觉得他说的对,我们没错!”丁点举高手,拼命替四张解释。鹌鹑瞅着他青了的半张脸,心疼后又觉得孩子的话有理,凡事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我先生打人是不对,可孩子们不该那么说丁点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家长们也立马炸了锅:“我孩子不可能骂人,更不会主动打人的!刘老师,我儿子平时的表现你是知道的,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这个……几个孩子平时在班上的表现确实都不错……而且这次的主要问题是丁点的这位叔叔打人……”
“老师,重点不应该是他们欺负丁点吗?”四张像个局外人似的,声音淡淡的。
“四张你闭嘴!”鹌鹑狠狠拽了他一下:“快点道个歉吧,这事你有错的。”
四张被按着弯了腰,低下去的脑袋不屑的说:“这就是我老师不在了。”
搞不懂他在说什么的鹌鹑一面对家长们道歉,一面朝梁思辰鞠着躬。
“行啦。”乱哄哄的房间里,阴沉了半天脸的梁思辰拉着梁丁点的手说:“不管怎么说,这事都是因为丁点起的,怎么赔偿,孩子是要看病还是怎么我们负责,至于其他的……”他转身面向鹌鹑和四张:“以后丁点的事就麻烦你们了,丁点这孩子调皮,本来也不爱学习,我和他妈还指望让他努努力能进重点班呢。”
“你的意思是和我混他就进不了重点班?”四张发了个怪声,挣开鹌鹑的巴掌抬起了头。他看着梁思辰在笑,没回答。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什么,跟着就很生气,这是什么社会啊,只要学习好就能得到老师偏爱的社会,好学生不会打人,好学生的家长更不会撒谎。
“行,你爱咋办就咋办吧,不过我告诉你,被欺负的时候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反抗,不能让人随便欺负了。”
“这些我会教我儿子,不麻烦你了。你……”梁思辰还想说什么,就在他开口准备说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进来一个人。
丁点的班主任叫了声校长,赶忙起身迎了上去。
“刘老师,下周市里检查,我准备让你们班上个示范课。这是怎么了?”胖墩墩的老校长眯起眼睛瞅着一屋子的人:“孩子们又捣蛋了吗?”
“校长你放心,就是我们班几个孩子出了点摩擦,已经解决了。”
“嗯……”校长抿抿嘴点点头,转身准备走了。就在他迈出第一步时,他突然看见角落里有张脸怎么看着那么熟呢?
“张四丰?真是你啊!”老校长哈哈笑着,朝四张走了过来。
猛一被点名,四张也是一愣,瞧了半天,他恍然地把眼前这张脸和记忆里的另外一张重合起来:“……韩老师?你咋老成这样啊?”
“哈哈。”韩校长干笑两声,指着四张的鼻头点了两下:“还是那么皮。你怎么来了?毕业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过老师,你不是来看我的吧?”
“校长,他是你学生啊?”班主任结巴地问,校长都多少年不教书了。
瞅了那个小老师一眼,校长无比自豪地点点头:“他是我带过的最聪明、学习最主动,成绩也最好的学生,咱们省有年出了个高考成绩差一分满分的状元,就是他。四张,你怎么想起来学校了?不会真是来看我的吧?”
“韩老师,这个班的几个学生说我打了他们,我们正说这事儿呢。”
“怎么可能?”韩校长眼一竖,扭头看向已经吓傻的班主任:“刘老师,四张是我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再说他这么大个人怎么可能和几个小学生打架?我看有必要加强一下学生们的思想品德教育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风水轮流转,谁教的学生谁宝贝。
就算是一直喜欢按规矩办事的四张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感觉,真特么好啊!
见到多年没见的学生,老校长激动地老泪纵横,正事也忘了说,拉起四张就去了他的办公室,一聊就是大半天,不是他上午有个非参加的会,四张差点被留下吃饭了。
获准放行的四张出了门,没急着走。他转个弯,溜达着就停在了楼梯半截腰的地方。这层主要是校长和校领导办公的地方,没什么学生来,墙好像才刷过,闻得到淡淡的漆味白墙,楼下有隐隐读书声顺着楼梯爬上来。
四张靠着墙,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特别喜欢这里的草木、花树、书声还有那杂满青春喜乐的汗味墨香,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可以呆在这里一辈子,可是,他怎么就“长大”了呢?还是这么突然的“长大”,烦啊……
“四张,你干嘛呢?”
四张睁开眼,瞅着离他几步远地鹌鹑,忙站直身体,什么烦躁地拿背蹭墙、扭腰揪头发,那都不是他咳咳。
用手梳了梳头发,他站得溜直:“才和老师聊完天,没干嘛。你们……丁点那边怎么样了?”
“几个家长都不追究了。”
“哦。”如他所料,不过……他拧紧眉头:“你那是什么表情?安老头死了还是?”
他实在分不清鹌鹑的表情是像死了爹还是像便秘,总之看着不得劲。
鹌鹑张了张嘴:“那个,你自己看吧,我不知道该咋说。”说着,被难为的够呛的鹌鹑一个侧身,让出了身后的地方。四张这才发现,原来鹌鹑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四张有些看不懂了,不是不追究了吗?怎么追这儿来了?
几个学生家长看见四张这幅表情,脸上堆满了笑,站在最前头的那个搓搓手:“张老师刚才是我们不了解情况,误会你了,回去我就批评他,小孩子不能撒谎,更不能欺负同学。”
“你叫我什么?”四张掏掏耳朵,他没听清。
“张老师啊。”带头家长说着几步上前,抓紧四张的手:“张老师啊,你有空帮我们孩子辅导辅导功课吗?我付费,只要你开价。”
“是啊是啊。”
得,和刚才吵架骂人的场面一样,刚才他们是怎么合伙骂他的,这会儿就怎么合伙夸他。推了半天没推开那群如狼似虎的人,不想没事找事的四张举手认怂:“教不了,都忘了。”
“你不是失忆到了14岁吗?14岁上初一,教他们刚好。”一个声音底气不足地穿过人群,钻进四张的耳朵,他抬头一看,呵了一声,不是说好撇清关系的吗?不是不要我管你儿子的事了吗?变脸比翻书还快!
他耸了耸肩膀:“谁说刚好了?我是装病的,我没失忆,以前的课程早忘了。”
“真的吗?老公你想起我了!”
光顾着噎死几个家长,四张都忘了还有这只轴鸟在了,他瞅着怼在下巴颏的那张圆脸,紧张地连咋喘气都忘了。
“你干嘛?
“你别过来。
“我开玩笑的,我没想起来,没想起来,没……我教!丁点,你过来!我送你去教室。”
四张拉着丁点跑了。瞅着那一大一小渐渐跑远的身影,鹌鹑歪了歪脑袋:是啥把四张吓跑了啊?跟火上房似的。
“鹌鹑。”
“嗯?”声音把鹌鹑从思绪里拉回来,她瞧着一副作难模样的梁思辰:“梁爸爸,有事啊?”
梁思辰左右看看,把鹌鹑拉去一边:“有件事我想再拜托你一下。”
“什么,你说。”
梁思辰压低声音,凑在她耳朵边上说了半天,鹌鹑才搞明白,原来梁思辰担心的还是四张偏激的反对二胎这件事。
说起这事,她也一直搁在心里惦记着呢。
“梁爸爸,虽然四张那么说,可我知道他不是他说的那么偏激,你别看他现在偶尔会拽拽的,可他还是过去那个四张,聪明善良,他不会带坏丁点的。”
她说得那么坚决,就算梁思辰有再多担忧和不满,这个时候也只能憋回肚子里了。
“那好吧,丁点就拜托给你们了。”说是这么说,丁点爸依旧是愁眉苦脸的。
鹌鹑笑笑,觉得他是在杞人忧天。
这想法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甜品店关门,鹌鹑回家推开门的瞬间……
屋内,梁丁点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抓着笔,正在一本册子上涂涂画画,样子十分可怜。而四张呢,就站在一旁,斜着脑袋,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再看WIFI,正用它的狗腿捂着眼睛,趴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鹌鹑一看觉得不对劲,边问边脱了鞋,放下包进了屋。
一听见她的声,WIFI嗖地一下钻出来,奔到她脚旁,使劲蹭了又蹭,如果WIFI能说话,鹌鹑觉得它会说——口怕口怕太口怕了。
“这是怎么了?”她抱起WIFI,摸摸狗头,瞅着放在丁点手边的那厚厚一摞资料,看着看着眼就直了,“小学奥数,儿童雅思入门,丁点,这些你会做吗?”
“不会。”梁丁点哭得抽抽,“这些题我不会做,太难了。”
“是老师布置的吗?”
梁丁点摇摇头,“是四张叔叔买给我的。”
“四张,你干嘛难为他啊?”
四张掏掏耳朵:“谁让他叫我叔叔了。”不光叫他叔叔,还说他比鹌鹑老,呵。
……“四张!”鹌鹑有些生气,这不是欺负小孩子吗?
“不做也可以,叫哥哥。”四张的手又伸出去,在梁丁点脸上捏了一下,“可他就是不叫啊。”
“不叫。叫不出口。”梁丁点抹抹鼻涕,悲痛欲绝地看着鹌鹑:“没事的姐姐,叔叔说了,想要让我爸爸不要二胎,我就得懂保护自己,让自己变强,不让我爸为我担心,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想给我生弟弟妹妹了。”
鹌鹑看看丁点,又看看四张,她一直想说哪里不对劲,现在终于知道了不对劲在哪儿了,四张的说法是谬论吧,梁家要不要二胎和丁点变不变强没关系吧?
那么聪明的四张为什么会有这种误区呢?她皱着眉,渐渐陷入了沉思。
在四张那里失宠的WIFI原本想在鹌鹑这找点温暖,不想一抬狗头,随即“嗷呜”一声,险些没晕了过去。
WIFI:这个社会是怎么了?聪明人变傻了,傻子呢,开始思考问题了!
四张是不知道一只狗会有这么些个想法,他只知道要想让梁丁点强大到足够让他爸放弃要二胎这个荒谬的想法,单学习这一项,要下的功夫就海了去了。
一艘轮船以每小时20海里的速度沿正北方向行驶,在A处测得灯塔C在北偏西30°方向,轮船航行2小时后到达B处,在B处测得灯塔C在北偏西60°方向.当轮船到达灯塔C的正东方向的D处时,求此时轮船与灯塔C的距离,多简单的一道题啊,用脚后跟算都知道是20√3。
“怎么就不会算呢?”晚饭过后,实在受不了梁丁点的孺子不可教的四张挠着脑袋抱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天气热,再加上被这小子一通折腾,一身汗的四张身心俱疲,只想马上冲个凉去去火。
三两下脱光衣服,他钻到莲蓬头底下,随着水流落下,他舒了舒眉毛,真凉快啊。
冲了几下,他挤了点洗发水在手上,搓了几下后全捂上了头顶。
薄荷味的洗发水带着舒爽,刺激着头皮,他忍不住幸福地哼起了小调。就在这别提多舒坦的时候,一个不该在这时候出现的声音突然出现了。
圪垯~
他停下手,粘着沫子的手在脸上抹了抹,“谁?”
没听错,那该是门声。
头顶的沫子太多,抹了几下,沫子没见少,反而更多了。他关了花洒,听了半天,除了还在往下滴答的水声外,好像没什么其他声啊,是他幻听了?
晃了晃头,他把手放回开关上,一定是太累了,幻听了,他可是清楚记得他关了门的。
就在他闭着眼准备把水打开的时候,一个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四张,你对二胎是不是有什么阴影啊?”
“你为什么在这!你怎么进来的!出去出去!”八百年都冷清稳重的四张难得的跳起了脚,他一手捂着重点部位,一手拼命赶着鹌鹑。只可惜他眼睛睁不开,不知道鹌鹑退出去的动作是快是慢。
终于,他跳着脚把鹌鹑赶了出去,这时也顾得上擦眼睛的四张瞪着泛红丝的眼睛看着那把门锁。
“瞅着没问题啊。”他摆弄着锁,冷不防锁把一转,门又开了,闭着眼睛的鹌鹑摸索着走进来,脸上竟然还带着笑:“又不是没见过!”
“出去!”
砰!
屁股顶住门,四张够着架子上的衣服,脸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的总之红得很。边往身上套衣服,他嘴里边愤愤嘟囔:“什么破锁啊!”
“这锁还是你弄坏的呢,说方便。”
门外的鹌鹑小声解释,门里的四张的脸更红了。
大哥,咱们的人设不该是严谨肃穆吗?我怎么活这么轻浮了?
鹌鹑:“四张,我就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四张?”
她咚咚咚地敲了半天门,里面的人却像死了似的没反应,虽然没反应,但浴室前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丁点,他撂下练习册,蹒跚着走到鹌鹑身后。
“姐姐,你和叔叔吵架了吗?”
“没……啊。啊……”鹌鹑咬舌头了,因为门开了,门里的四张头顶泡沫,表情愤怒,造型……别提多别致了。
(WIFI:汪哈哈哈)
今夜,有人注定无眠。
梁丁点站在门口,小短腿一前一后一后一前,不断徘徊着。
WIFI站在他身后,短腿一前一后一后一前,跟着他来回转圈。
梁丁点很犹豫,有件事他不知该怎么办了,老师布置作业,每个小朋友要学讲一个故事,他的爸爸妈妈平时太忙,根本没空管他,所以梁丁点的故事也就一直没学,方才和同桌小鱼儿通电话时,他才忽悠想起来,明天就轮到他讲了。咋办啊?
正转着磨磨,卧室的门开了,在里面开了半天会的四张和鹌鹑一前一后走出来,瞧四张的脸,依旧很黑。
额,到底要不要说啊。梁丁点想了又想,一狠心,一咬牙:“鹌鹑姐姐,我们班明天有个活动……”
别问他为什么没问四张,不敢……
可让他意外的是,前一秒还包公脸的四张竟然主动接了这活。
“我给你讲吧。”他笑眯眯地说。
结果,四张给鹌鹑和梁丁点讲了一个特别好听的……鬼故事。
……
……
一阵沉默后,是两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别哭了。
“别哭了……
“别哭了!”
“哇哇哇。”四张这么一喊,原本各自哭泣的梁丁点和鹌鹑不仅没听话,反而抱在一起,哭更狠了。
四张郁闷地托起下巴,生无可恋地看着他们。不就一个鬼故事吗?有那么吓人吗?“别哭了,你们再哭明天要讲的故事可就来不及讲了……”
“不……不听鬼故事……吓……吓人……”梁丁点哭得抽抽。
“这次不讲有鬼的了……我保证。”举着三根手指,四张赌咒发誓,边叹了声气,“怎么比刘落程还不禁吓啊?”
“你也给刘落程讲过吗?”方才还在抹眼泪的鹌鹑不哭了,“四张,你和刘落程也在一起玩过?”
“十点了。梁丁点你还要不要听故事了,不要的话我去睡觉了。”
“要要要。”
鹌鹑坐在一边抹鼻子,四张啊,好喜欢顾左右而言他呢。
她的眼光那么炽热,看得四张脸上都发烧了,他拿起一本丁点的书,瞎翻了几下,“快点说,你们要求讲什么故事?”
丁点:“老师说要乐观积极的。”
“乐观积极?”四张皱了皱眉,“我喜欢孤儿被欺负然后长大成人回来复仇反击的故事,不能换主题?”
不能。
四张犯了难:“哪有那么多乐观积极的故事?有了,就讲个坏小子弃恶从善打篮球的故事吧,这个坏小子叫樱木,樱木有一头红头发……”
“四张,灌篮高手会不会太长了?”鹌鹑托着下巴提醒。
“嫌长?那我不讲了。”
“别别,不长不长。”
夜很静,月光很长,鹌鹑笑咪咪地看一眼四张,又看一眼月光,幸福就那么的一点点地溢满了心脏,什么老公忘了她,什么老公的性格和以前不一样,这些都不再让她困扰了,因为再没什么比陪他经历一次十四岁、遇见一个她没见过的青葱少年来的幸福满足了。十四岁就该会哭会笑,现在的四张比才“回”十四岁那会儿好多了。这变化也让她高兴。
讲故事的四张声音真好听,滑滑的、凉凉的,似窗外如水夜幕。鹌鹑眯起眼,跟着四张的故事晃着脑袋。
“樱木有一头扎眼的红头发,运动神经超级发达,后来,他加入了湘北高中篮球队,在篮球队里,有个总是看不惯他的队长,樱木最烦他,但另一方面樱木不知道,他的队长特别地看好他……”
梁丁点听得入迷,摇头晃脑,冷不防四张突然停下来了。
“后来呢?叔叔你快讲啊,好好听!”梁丁点催着。
“好听吗?”四张挑挑眉,对某人来说,这催眠故事却是很好睡啊。
他瞅着伏在桌上的鹌鹑,呵了声,不止睡着,还打呼!四张拍了下桌子,借力站起来,打呼噜也就算了,偏在这儿睡,万一感冒了再粘包赖!
四张走了,回来时,手里多了床薄被,一扬手,被子就歪歪斜斜地落在了鹌鹑身上。
坐下,继续讲故事。
“四张叔叔,你在和姐姐闹别扭吗?”
“是啊。”换做是你,一个14岁的青葱少年,好端端被人看光了,你也别扭。
“不许问问题,继续讲故事。”
被勒令闭嘴的梁丁点瘪瘪嘴,脸趴在桌子上:“叔叔,鹌鹑姐在说梦话呢。”
嗯,不用说他也听见了,那么大声。
四张:“继续讲故事,一个篮球队只靠一两个人根本不能打赢比赛,所以赤木还在等后卫宫城归队。”
鹌鹑:“伊拉克的小孩好可怜,什么时候能不打仗就好了。”
四张:……
鹌鹑:“德国队怎么又输了?还有梅西发挥失常,会不会挨领导批评啊?”
四张:“……她一直这么忧国忧民吗?”
丁点也是迷茫脸,正不知道该说什么,鹌鹑那头又开始说了。
“安平,你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
“安平是姐姐后妈生的,和他妈一样,对姐姐一点也不好,姐姐怎么还想给他做好吃的呢?”
“她爸妈是怎么回事?”鹌鹑念叨个没完,四张的故事是讲不下去了,索性停下来,看样子,鹌鹑的事丁点知道。
说起鹌鹑,梁丁点有了话题,他叽里呱啦学着鹌鹑的爸妈当初如何因为她是女孩以及脑子有问题的事不管她的。
“都这样了她都不想着反抗?”换他早炸毛了。
“姐姐没有,她就会对周围的人好。”梁丁点托着下巴,瞅着在吧唧嘴的鹌鹑:“姐姐好像太阳呢,在她身边就感到温暖。”
“小太阳”似乎感应到有人在说她,翻了个身,身上的被子本来就是四张胡乱盖的,被她这么一折腾,直接掉了。
她睡相巨差,瞧得四张直撇嘴。
“就不能老实睡觉?”说着,他提起被子给鹌鹑盖好。
“四张,你那么反感二胎,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你和我说,我替你分担啊。”
鹌鹑的一句梦话吓得四张手一缩,瞪着眼睛看了她半天,确认她在说梦话,四张这才慢慢放下心来。小太阳太暖,暖得他受不了。
尴尬地整理了下衣服,四张肃了脸:“继续讲故事。刚才讲哪儿了。”
“后卫宫城。四张叔叔,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四张想说没什么,可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打脸的话:“其实你爸妈想要二胎不一定是不要你。”
梁丁点盯盯看着他:“叔叔,我爸是不是给你钱了?”
……他果然不适合煽情。
“讲故事!”
有时候啊,四张就想啊,人怎么可以笨成这样呢?不就一个故事吗?讲完整了,再讲的精彩点很难吗?为什么梁丁点就是干学不会呢?
“这里应该这么讲,再配上这样的手势。”
“四张叔叔你再做一遍,我没记住。”
四张的耐心就快被磨光了,“怎么就记不住呢?笨死了。听着,这里是这么讲的。记住了吗?”
“没有。”
“笨死了。怎么就记不住呢?是这样,这样,再这样嘛!看懂了吗?”
梁丁点缩着脖子,看着四张给他做了一遍又一遍示范。
这一夜,家里好像进了蚊子,一直在鹌鹑耳朵边哼哼着,不光哼哼,它还有词,什么“怎么这么笨啊,你怎么这边笨啊,都学不会?”
哼哼地她烦了,挥手就是一巴掌,坏蚊子,哼哼不要紧,关键还嘴毒!
第二天清早,鹌鹑醒来时,发现梁丁点还在拉着四张教他讲故事,四张的脸不知怎么红了一片。
“四张你怎么了?”鹌鹑抹抹嘴边的口水印,眼角睡意未散。恍恍惚惚地她怎么感觉四张噘着嘴呢?
看她瞅他,四张扭开了头,要不是瞅她是个女的,他非得还她一巴掌不可。
闷了口气,四张扬了扬手,对丁点说:“该教的都教了,能讲啥样算啥样吧,我去睡觉了。困。”
“好!”梁丁点脆脆地答,那模样倒全然没有才熬了一宿的迹象,他摇着小手,“叔叔,我讲完和你汇报现场情况,你等我好消息。”
“不用,结果好坏和我又没关系。”说着,砰的一声,四张关了卧室的门。
“姐姐,叔叔他是不是觉得我表现不好会丢他的人啊?”梁丁点有些失落。
“不会的。”
“那姐姐期待我的表现吗?”
“期待啊。”
丁点眼睛一亮,“那我给姐姐打,姐姐你等我消息哦。”
“好啊,加油哦丁点。”摸着丁点的头,鹌鹑在想四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了。
结果这想法并没停留多久。
清早,送完丁点上学的鹌鹑回到店里的鹌鹑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窗前打瞌睡的四张,开门声好像打断了他的瞌睡,四张下巴一点,睁开眼。
鹌鹑:“你是来……”
四张:“别误会,我不是来等结果的。邻居有人装修,家里太吵,我是来这睡觉的。”
扫了下四周,虽然才早上,店里却早有了客人,也不静啊……
再一瞧四张,已经趴回桌上了。
“还以为他是关心丁点呢?”鹌鹑这个傻子挠挠头,走开了。
那一天,店里的座机响了十二次,鹌鹑的手机接了七个电话,四张一共抬了十九次头,眼旁的黑眼圈很浓很浓。
“叔叔,你很关心我的,对不对?”晚上,回到家的梁丁点听了鹌鹑说得,贼兮兮地看着四张。
是啊,鹌鹑也发现了,原来14岁的四张是个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呢,她很喜欢。
受不了被人这么盯的四张拿起水杯当掩护:“谁关心你了,我才没那么空。”
“叔叔。”梁丁点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笑嘻嘻地拿过来一张纸,“叔叔,虽然我这次没得第一,但老师说我有进步,明天我们班上还有复赛,老师说想你去帮忙指导一下。你能去吗?鹌鹑姐姐也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我们都去。”
四张扫了鹌鹑,“谁让你代表我了?”
“知道了,不代表!丁点,明天是几点,我和四张提早去。”
瞅着自说自话的俩人,四张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下自己:他什么时候就给了人他很好说话的错觉了?这很危险啊。
又是一天。
鹌鹑按照丁点说的时间拉着四张去了丁点的学校。
等到了,她发现了不对劲。
“四张,怎么这么多家长啊?”
四张也在瞧,校园里旌旗漫展,许多家长都领着小孩,情况很不对头。
“怎么回事?”他停下脚,瞅着原本还笑嘻嘻的梁丁点。
“叔叔,我们先进去吧。”丁点跑过来,拉住他。
四张眯起眼,以他和刘落程打了十几年的交道的经验看,里头绝对有猫腻。
“你不说清楚,我们不会进去的。”
“丁点,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
见四张和鹌鹑都没进去的意思,梁丁点终于垮了肩:“今天是学校开放日,老师让我们带家长一起来,可是我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来参加过,他们总说自己忙忙忙。同学们总笑话我,说我是没人要的小孩。昨天是我第一次被老师表扬……”
他低着头,四张隐隐看见有亮晶晶的东西在他眼角一闪一闪。不知怎的,四张就想到了自己,自从妈妈嫁进刘家后,妈妈的一半精力就要分给刘落程,他心疼妈妈,从不和妈妈提什么要求。
死刘落程。
四张抿了抿唇:“你告诉你爸今天的活动了吗?”
丁点摇摇头。
“下次还是和你爸说声,他不像那种不负责的家长。”
“嗯嗯。”梁丁点小心翼翼地点点头,“那这次……”
“开放日都需要做什么?”
瞅着已经迈步进校的四张,鹌鹑拉了拉在傻眼的梁丁点,“四张问你呢,走啊。”
“啊?啊!”丁点恍然,猛窜了个高追上去,“我们学校的开放日就是让你们看看我的表现。”
“哦,看你表现多糟吗?”
“四张叔叔!”
“找掐是吧?”四张回过头,挺直脊背又清清嗓子:“除了脸外,我有地方不像叔叔吗?”
本意是让他帮着检查有没有能让他出洋相的地方的四张看着梁丁点毫不犹豫摇头时,心里还是一阵别扭,他就真像个“老头子”吗?
就这么,鹌鹑一边走着路,一面看着四张和丁点一大一小你来我往,唇枪舌剑间,梧桐迟黄夏风缓,竟有了初秋的凉意。鹌鹑拢了拢衣襟,看着路尽头的教学楼,一个人站在黄绿树间,脸上的笑有些僵。
“丁点,你不是说你没告诉你爸吗?”
“是没啊……”梁丁点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因为鹌鹑姐正给他指着一个地方,他爸梁思成就站在那里,看着他。
“……爸,你怎么来了?”
“前几天来学校,听老师说你们今天有活动,要求家长出席,爸就来了。丁点,你怎么没告诉爸爸呀?”梁思辰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蹲下来摸着丁点的头:“儿子,你不高兴看见爸爸吗?”
丁点的默不作声让梁思辰有些尴尬,他拍了两下儿子,就把目光移向了鹌鹑:“是丁点拜托你们来的吧?不好意思,我来了就不麻烦你们了。”
鹌鹑瞅瞅四张,梁思辰说得在理,原本就是应该家长参加的活动,他们根本不是丁点的家长嘛。
“我们走吧。”四张打个哈欠,正好他还困着呢。手背去后脑勺,四张转身就准备走。
“不要。”
四张回过头,瞅着揪着他衣角的梁丁点:“你干嘛?你爸不是来了吗?拽着我干嘛?”
“他从来没参加过我学校的活动,现在突然来不就是为了让我接受他们要弟弟的事吗?他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四张叔叔,你陪我进去好不好?”
“当然不好了,我很忙的。”四张正色瞅着梁丁点,扯了扯被他拽住的衣服:“别拽着我,我衣服贵。梁叔叔,你管管你儿子啊!”
“呵。”
这声“呵”有点不合时宜,搞得四张和鹌鹑都愣了,齐齐看向梁思辰。
梁思辰瞅着他们,苦笑一声:“让我儿子排斥我,排斥我们要二胎,这就是你的目的?”
“你说什么呢?梁先生,四张他什么时候……”
“这事和你没关系。”梁思辰打断了要开口的鹌鹑:“我特别后悔,早在察觉他那么抗拒二胎时就该把丁点带离开他,不过现在也不晚。丁点,我们走。”
“不,不要,我不走,四张叔叔救救我。”丁点连踢带踹,就是不肯跟他爸走。梁思辰也发了狠,不管他怎么挣就是不放手。父子俩一个抓,一个挣,就这么僵在那了。梁思辰那个气啊,他没想到专程请假过来参加儿子学校的活动竟会得到这么一个结果。
“梁丁点,你!……”他停下动作,因为一只手横到了他面前。
他没好气地瞧着四张:“干嘛?”
“不干嘛,就是有件事我得说明一下,我的确抗拒二胎这件事,不过这不代表我会拿我的态度去影响丁点。”四张挖着耳朵,他最不喜欢被人冤枉了:“而且,丁点对你们是这个态度,你们是不是该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你们平时陪他的时间有多少?你们知道他爱吃什么菜?班上的哪个同学和他玩的好?他为什么不喜欢数学?这些你都知道吗?”
四张珠链炮似的问话说得梁思辰一愣一愣,他连张了几次嘴都没回上话。也是在他愣神的这个功夫,梁丁点挣开了父亲的束缚,跳到地上,躲到了鹌鹑身后。
鹌鹑摸摸孩子,发现他早因为四张的话满脸泪水,而她自己也被勾起了深深的难过,四张说得这些,同样是她爸妈没给过她的。
记得小时候,她最盼望的一件事就是爸爸妈妈能来接她放学了。
从她学校到家,中间有条特别宽的马路,每天中午他们放学时,那条路上都会有好多辆自行车。他们放学的时间刚好也是附近工厂工人们下班的时间。
小学六年,从最开始的要等最后一辆自行车驶过再过马路到后来的学会了避车,她学会了自立,也越来越渴望父母能多看她一眼。但随着时间推移,父母离异,弟弟出生,她的愿望一直都是泡影。
吸吸鼻子,思绪跟着从回忆回了现实,回过神的梁思辰正指着四张破口大骂——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二胎那么敏感!你说我说得头头是道,其实你才是最恶毒的那个!”
“你……什么意思?”四张一愣。
“你妈是二婚吧?再嫁后她怀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被你搞的没出生吧!”梁思辰看着四张。
鹌鹑也看着他。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四张怎么可能这么做?四张,你说话啊!四张……?”
四张抿着嘴,竟然没有反驳,鹌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真的?
梁思辰冷笑一声:“看到没有,他都默认了,儿子,跟爸走,爸爸不会让你跟这么恶毒的人在一起的。”
就算梁丁点再不愿意,也敌不过他爸的力量,没一会儿,丁点就被梁思辰扛走了。
渐有微风起,吹皱人思绪。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后,四张吸口气,终于回过头来。
“你怎么还不走?”他看着鹌鹑。
“他说的是真的。我是坏人。还不走?”
鹌鹑摇摇头,“我不信。”
四张:“我说了是真的。”
鹌鹑:“那又怎么了?就算是真的为什么我就要走?”
四张挑挑眉:“你不失望?我做了这样的事?”
鹌鹑摇摇头:“比这还坏的事我都见你做过呢。”
??四张懵逼脸。
“你不记得了,结婚前,你把我才买的所有零食都扔了,你还在趁我睡觉时往我被子里放屁,还把被子给我蒙上了,你别笑,听好,下面的每句话都是我真心说的,就算梁思辰说的那件事是真的,我也不觉得你有多坏。我喜欢的是四张,好的你坏的你我都喜欢。再说就算你承认那件事,我也不信。”
“你不信?”
“嗯。”
四张看着她,蹭蹭鼻子,别开眼,“傻不傻,我都不信自己。”
梁思辰的出现让四张多了许多心事,虽然他的生活作息没变,该吃吃该睡睡,可鹌鹑还是能感觉得到他心里多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甜品店的人大多大条,没发现这点,但有件很明显的事是他们不可能看不到的,那就是梁丁点已经几天没来店里了。
那几天四张也是特别累,因为每天都要看傻鹌鹑不让任何一张八卦的脸靠近他。
他知道她是担心他们的问题会勾起他的心事,可是,拜托,他哪有那么脆弱?
就这么连着被保护了几天,终于在这一天,鹌鹑有事出去了。
逮到机会的于大庙赶忙凑过来兴师问罪:“四张,你到底帮不帮我追鹌鹑了?怎么总打空头支票呢?”
哦。正往门外看的四张兴致缺缺地回过头,上下打量起了大庙。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他,可怎么头一回瞅他从头到脚都那么不靠谱呢?穿得邋遢,脸跟没洗似的,对了,还有病,撮合他和鹌鹑?
四张有点后悔决定的草率。
“这个……”
“哪个?”于大庙眼一眯,“你不会想反悔吧?”
“没……没啊梁丁点?”四张手一指,梁丁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门外。
听见他叫,梁丁点鼻子一酸,一溜小跑扑到了四张腿上:“四张叔叔,你当初是怎么把你妈妈的小宝宝弄没的?教教我!我妈妈有宝宝了。”
手都伸到一半了,听他这么一说,四张眼睛一竖,本来只想表示对那声“叔叔”不满的手真使劲掐在了梁丁点脸上,“谁让你这么恶毒的!”
礼物
“重新”确定关系后,周围的朋友都替鹌鹑高兴,鹌鹑也每天都喜气洋洋的,因为几乎每天都能收到来自四张的礼物。
有次,忍不住好奇的秋小美缠着鹌鹑把四张送她的礼物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鹌鹑:“其实也没啥,都是对四张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也喜欢。”
都是什么啊?众人伸长脖子看鹌鹑一一拿出一堆东西——
“这个是四张的学习笔记,他从来没借过人的,你们看他字多好看?
“这个是他观察小鸡孵化过程孵出来的小鸡……的重重重孙女。四张让我把它炖了,我没舍得。
“还有这个,是他帮我打的通关记录,四张好厉害,我打到23关就死了。”
瞅着鹌鹑手里的小霸王游戏机,秋小美他们不由得都默默咽了口口水,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就是这俩人吧,不管咋失忆都能爱到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