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复杂吗?
——复杂。因为有善恶,对错,指摘,批评。
——就没有什么事是简单的吗?
——有。
——什么呢?
四张摸摸女儿的头:“妈妈对爸爸的喜欢啊。”
不因任何事情而发生改变,终生恒远,只增不减。
此时的鹌鹑不知道店里发生了什么,她站在刘家门口,正一步一回头地瞧着那扇漆黑大门。
她是犹豫了好几天才决定来这的。不问个清楚她心不安。
可真站在门口,她又迟疑了:来了找谁呢?问婆婆吗?如果那件事是真的,那婆婆当年肯定已经伤心过一次了,她不能再往婆婆伤口上撒盐了。不问婆婆?又能问谁呢?
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刘宅的乌漆大门竟就那么开了,刘叔叔的那辆雷克萨斯缓缓从门里驶了出来,鹌鹑眼睛一亮,刘叔叔很疼四张,对婆婆也好,问他不会担心让婆婆伤心,也不会担心刘叔叔不说实话,正合适。
“刘叔叔。”不等细想,鹌鹑已经冲出去,拦在了车前。
刘远东滑下车窗,探出头,见是她,一笑:“鹌鹑啊,怎么不进去,你妈在家呢。”
“我找您。”鹌鹑喘着气,绕过车头,停在车门外,看着里面面露难色的刘远东:“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的,我就问一句话。”
“本来也不急,我要去趟外地,赶飞机。”刘远东笑着放下手:“什么事啊?看样子不是小事,不然不会让我们鹌鹑这么严肃。说吧。”
“叔叔,婆婆和你结婚后是不是曾经有过一个宝宝,那个孩子没出生是因为四张吗?”
“你怎么知道的?”话出口,刘远东自觉失言,眉头皱了皱,他又看了眼表:“鹌鹑,这件事一时半刻说不清,虽然和四张有关,但不能怪他,我今天来不及和你细说,等我出差回来和你细聊好不好?”
“那……好吧。”鹌鹑点点头,往旁一侧,让出路来。
雷克萨斯鸣笛一声,车子慢慢启动起来。
“对了。”想起什么,刘远东又探出头,“这事别去问你妈,等我回来和你说。”
鹌鹑点点头,看着车子一点点离开,最终消失在路角那几棵三球悬铃后面。
听刘叔的意思,四张真和那件事有关,可为什么叔叔又说“不能怪他”呢?是另有隐情吗?每每想起四张那近乎痛苦的眼神,鹌鹑就想知道这件事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信四张会是熊孩子,无缘无故地伤害了家人。
“我爸回来和你说什么?”
突然,身后一个人说。
鹌鹑吓得捂住胸口回头,一见是刘落程,立马绷紧了脸,退后着说:“没什么。”
“至于吗?”刘落程对鹌鹑和他保持距离的这种行为很不满,撇撇嘴后,又笑了:“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和我爸说什么。你是不是想问当年我那个没能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是怎么没出生的?”
“你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全程当事人。”
“那……”鹌鹑咬了咬唇,问还是不问呢?
“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刚好我要去参加个活动,参加完告诉你。磨蹭什么呢?不是你想知道你家四张当年经历了什么吗?想知道就上车。”
身后,司机已经开着刘落程的车出来了,刘落程动作麻利的已经坐了进去。他半只胳膊伸在车外,在给鹌鹑留门。
“走不走啊?你不走我走了。”
鹌鹑咬咬牙,跟着上了车。
车门关上后,发动机很快就启动了,风景隔着褐色玻璃黑白电影般在窗外慢放,鹌鹑团了团手:“当年发生了什么?”
“我现在没心思说,等我参加完活动的。”
明知他是故意卖关子,鹌鹑却半点办法没有,只能攥了攥拳头,赌气,为什么要上他的车呢?
扫了她一眼,刘落程心情很是愉悦:“你不好奇我参加的是什么活动?”
“不好奇。”
“是我母校的活动,哎,人太成功了也不好,哪哪都请着参加活动。四张以前没带你参加过吗?”
“他带我去吃各种好吃的。”说起以前,鹌鹑就一脸的幸福“哼,你还真知足啊?”
鹌鹑没听出来刘落程说的是反话,依旧点点头,她就是很知足,只要和四张在一起,做什么她都觉得幸福。
瞧她那一脸样儿,炫耀目的没达到的刘落程这叫一个郁闷,一路上没话找话,就这么竟到了丁点的学校。
一下车,之前才见过的老校长和几个校领导都等在门口,除了他们这辆车外,有几辆正在卸客,打头的已经慢慢驶离了。
鹌鹑竟不知今天是丁点学校校庆。
老校长先看见了她,热情地迎了过来:“呦,怎么就你自己啊,四张没来吗?这小子,我明明告诉他要来的。”
“咳咳。校长。”
“这位是……”老校长瞧着“嗓子不好”的刘落程。
刘落程理理袖口,伸出手:“刘落程。”
“刘落程?”校长看向他,一脸的迷茫。
“我是欣海贸易的副总。”
校长依旧迷茫,“有点眼熟,就是……”
刘落程的眼睛跟着校长的脸一起使劲儿,他是谁就那么难想?他可是赞助商,捐赠人啊。
有校领导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正赶过来,眼见人多了起来,不喜欢这种环境的鹌鹑呼了口气:“刘落程,四张的事我改天问你吧。校长……”
她正准备和校长告辞,不料老校长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四张的弟弟,学习一直班级倒数的那个,当初教你时我还说怎么四张学习那么好就不给你补补呢?不是亲的起码生活在一起啊,怎么招也能互相熏陶啊……”
“校长,这是才给学校赞助了五百万的刘总。”赶来的校领导擦着冷汗拼命扯着校长的袖子,就差去堵他的嘴了,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刘落程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不知怎的,鹌鹑突然觉得刘落程挺可怜的,他这是在四张的阴影底下活了多少年啊……哈哈哈。
刘落程瞪着她:“你就笑吧。我告诉你,你家四张当年因为不想再来一个弟弟和他争宠,硬是逼着他妈把孩子拿掉了。他不过是一个会学习的冷血怪物罢了。”
“不可能。”
“还不信?不信你去问他妈。”刘落程冷笑着,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了其他了,反正要丢人大家一起丢。
“问谁我也不信。四张就算坏也会心安理得,如果他就是不想让婆婆生那个孩子,他也照着那个做的,那他就不会自责。”鹌鹑瞪着刘落程,从没觉得哪一刻她有过如此刻般的理直气壮。
她不仅信四张,她也了解他。那是个做事从不后悔的人,哪怕是不好的事。
“叔叔,姐姐好像在说你耶。”远处,梁丁点坐在甜品店的翻斗车里,指着远处说:“哎呀,他是要打鹌鹑姐姐吗?你快过去看看,快过去看看啊。”
四张正抿嘴看着笨鸟,听见梁丁点这么一说,顺道瞧了一眼刘落程,胆子小的连小强都不敢打的刘落程,敢打人?
“他就是抬个手而已吧……梁丁点你干嘛去?梁丁点!”四张瞅着那个撒丫子跑下车,一去不回头的屁孩,摇摇头,踩了脚油门。这一天,事怎么这么多呢?四张无奈地想。
刘落程不知道四张在想什么,这会儿他光忙着没面子和在想怎么把面子挽回来的事,压根没留意离他不远的那辆翻斗车,更没发现从车上下来的小孩正往他这跑。等他扬手打完这个喷嚏后,就发现面前多了个小孩,这孩子有病吧,冲自己嚷嚷什么?呦?还想动手?
自恃身份的他躲闪几下,可那烦人的小孩依旧不依不饶。
就在他要失去耐性时,一声车声传来,“嘎”!
是四张!
他吓了一跳,本能地朝后连退几步。不知怎么就没退好,一个失衡后,刘落程“哎呦”一声,摔在了地上。
在他面前,还停着鹌鹑伸来的那只手。
坐在地上,刘落程看着眼前的梁丁点、鹌鹑,还有赶过来正冷眼看着他的四张,哭唧唧地说:“你们是故意的!哎呦,别碰那儿,疼疼疼啊!”
母校校庆这天,赶来参加活动的刘落程风头没出成却失足伤了脚踝,被医生勒令要在轮椅上呆一个月,而背锅侠鹌鹑和四张也很快接到了刘家奶奶的电话。
电话里,老奶奶用那种特别不情愿又特别委屈的语气通知他们——刘落程要求,要由鹌鹑和四张两口子照顾他。
“不干。”四张回答地也果断。他已经“大”了,才不怕老太太会再借机刁难他妈呢。
本以为这件事就就此打住,告一段落了,鹌鹑却没想到,当晚四张就变了主意。
“给刘落程打电话。他不是一直都想ko我吗?现在有个机会。”说着,他看了眼怒气冲冲登门来陪读的梁思辰。
梁思辰死活认定梁丁点是因为他才反感二胎的,让他负责,可丁点这事,四张是真不想参合了。他的身份和立场都不适合参与这件事。
鹌鹑以为自己听错了,揉了揉耳朵:“你说啥?”
“让刘落程来。”刘落程不是想给他找事吗?正好,他也给他找点事做——帮他解决掉丁点这事。
然而,有件事还是出乎了四张的预料。
刘落程和梁思辰,认识。
因为当刘落程的轮椅车屁颠屁颠地出现在四张家门口时,正在门里为了儿子的冥顽不灵生气的梁思辰说了句:“你怎么来了?”
四张眯了眯眼,他还奇怪呢,那件事好端端的梁思辰是怎么知道的?原来啊……
“没错,是我说的。”对上四张那眼神,刘落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笑:“我就是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四张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先不用把目标定那么大。”四张说着,走到门口,绕开鹌鹑,走到刘落程身后。
刘落程一脸受惊过度的样子:“你想干嘛?”
四张:“先让这位觉得我不是好东西就算你赢了。”
一声“哎呦”后,四张推着被他颠得直咧嘴的刘落程走到梁丁点面前:“瞅着没有,我最喜欢虐待‘弟弟’,我不是好人,所以求你别信我说得二胎不好了。不然你爸就打算跟着你在我家长待了。”
“可是……”梁丁点瘪瘪嘴,瞅了刘落程一眼:“四张叔叔,你家的‘二胎’就是不好嘛……”
……
四张无语地瞧了刘落程一眼,你就不能长得像个正面教材吗?
照这个进度,他什么时候才能送走丁点啊?
“四张,我有个问题。”入夜,洗好澡的鹌鹑冒着热气走进卧室,边擦头发边坐在了四张身旁,他在看书。
听她问,四张“嗯”了声。
鹌鹑:“你为什么突然就不管丁点了?”
四张:“和我在一起对他没好处。”
鹌鹑:??
撂下书,四张看了看鹌鹑,又马上拿了起来。书遮着脸,他的声音闷闷的:“他来问我怎么能把他妈肚子里的小孩弄掉。再和我呆在一起他会学坏的。”
“你不坏!”
四张往后缩了缩:“你这性格,不得总被人欺负啊?”
鹌鹑一愣。
“怎么了?”他躲在书后,眼睛飞速地瞟了她一眼。
鹌鹑摇摇头,“以前你也和我说过这话……”
……哦,他挠挠鼻头,长大后的自己那么酸吗?
“对了。”
“嗯?”
“你不好奇那件事吗?”
鹌鹑一脸问号,“哪件?”
“就……梁思辰说的那件,二胎那件。”
“我好奇。今天为了这事我还去了刘家,我只见了刘叔叔,妈妈不知道我去,你放心。”
紧张的眼神松下来,四张失神的拿起书:“那你知道了?”
“刘叔叔没来得及和我说。”鹌鹑低了头,“我想好了,除非你说,不然我不问。”
四张盯盯瞅了她半天,书往脸前一挡,闷着声音说:“傻不傻啊?”
鹌鹑嘿嘿笑着,戳戳四张的书。“四张。”
“干嘛?”他心里正乱腾着,说话都没好气。
“你书拿倒了。”
尬默啊!
,他拿正了书,都怪梁思辰,非说他会带坏丁点,不让他们住一起,害得他一个青春正貌的共青团员要和鹌鹑共处一室,争睡一张床,别说让他老师知道了,就是他自己也过不了思想上这一关。
“我出去透透气!”他腾地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却发现门外早站了一个人。
“梁丁点?你来干嘛。”
“四张叔叔,我爸爸和那个刘叔叔一直在说你的坏话,他们还说刘叔叔比你好,可我瞅着他就是个坏蛋。”
“我就是坏蛋。”
“叔叔,你当我傻啊,你就是嫌我爸烦,不想管我了才这么说的。”
……
“你别堵门口啊,让我进去,我有事情和你说。”说着,梁丁点竟然挤着进了屋子。
“四张叔叔,鹌鹑姐姐,有件事让我很困扰。”关了门,梁丁点站在屋子里,竟害羞地点起了脚尖,“我们班班花今天给我塞了张纸条……”
话音才落,门砰一声开了,刘落程滑着轮椅“走”进来,“丁点,叔叔帮你解决掉。”
四张:……你解决你解决。
鹌鹑看看四张,又看看刘落程,悄悄走到四张身后:“他去你放心吗?”
“总比让丁点再跟着我好。我会教坏小孩子的。”
鹌鹑瞅瞅他,又瞎说。
第二天,甜品店。
秋小美站在门口,望夫石似的望着门外:“鹌鹑哪儿去了?”
从大清早她来上班开始,就没见过鹌鹑。
“四张,鹌鹑去哪儿了?”她问屋里的四张。
四张从书堆里探出头,指着一个本子上的字,点了点,“这里错了。还没回来吗?”他正给几个小孩补课,不菲的补课费让他脸上堆满了笑。感谢梁丁点的那场架,让他多了好些学生,一三五教六年级,二四六五年级,周末低年级。光那些补课费就让鹌鹑爹抹哈喇子了。闲话少说,这会儿他已经站起身,走到了门口。
想想的确奇怪,今天早上鹌鹑就没和他一起来店里,去了哪儿她没说,他也没问。
“你怎么不问问她去哪儿了啊?”
“她那么大一个人能出什么事?”四张跟着朝门外望了望。
秋正义狠狠瞪了他一眼,“直男。以为鹌鹑是你呢?她那么好骗。”
直男是什么?四张默默掏出手机,打算百度一下,边敲着键盘,心里边想着秋小美的话。真的,那家伙不会有事吧?
正想着,大庙举着座机大喊道:“鹌鹑找着了!”
鹌鹑跟着刘落程去了丁点的学校。
五分钟前。
学校。
刘落程坐在轮椅上,脸上旧伤未去又添新伤,被班花爸揍的,因为他“试图调戏未成年”。
“说多少遍了,我以为她给丁点塞纸条是想处对象呢,我哪知道她是想问丁点题啊!再说,男女之间传纸条除了搞对象还能有什么事嘛……”
他说得理直气壮,一旁才喘匀气的班花爹的棺材板又压不住了,撸着袖子就要揍他,吓得刘落程直拿手捂脸,“鹌鹑,快救我,救我啊!”
鹌鹑无奈地叹了声气,她和四张不一样,四张放心刘落程办事她不放心,她总担心刘落程会借机诋毁四张。跟去了才发现,刘落程那脑回路倒没诋毁四张,可他那脑子里想得都是什么啊?丁点这么大的孩子,搞对象?
方才就帮拦着的鹌鹑这次又被刘落程拉来做挡箭牌,顺便脸上也跟着挂了几道彩。
被误伤的她捂着脸,声音闷闷地说:“她不是要问丁点题,她是要问四张。”
说这活的鹌鹑当时没多想,她想的简单,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四张的好,至于后面的事就是她完全没有料想到的了。谁能想到刘落程会那么大声地喊着:“原来是四张在勾搭人家小姑娘!”
“四张是谁?”班花的爸眼神里满是戾气。
鹌鹑:这个这个……
“所以,你们叫我来,是怀疑我……早恋?”听清楚原委的四张眯起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刘落程,亏他为了摆脱一身龌龊把脏水倒自己身上来。
一旁的鹌鹑幽怨地看了眼连胡子都忘了刮的四张,托着腮蹲在地上:“四张你什么时候能正视下这个‘早’字啊。”
吐槽归吐槽,她不信这锅脏水就能泼到四张头上,那可是四张!无所不能,什么事都难不倒的四张!鹌鹑就那么蹲着,等着四张怎么收拾刘落程,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四张再开口,说得竟然是——
“没错,我早恋了,我学坏了。”
“四张,你说什么呢?”鹌鹑不敢置信地看着四张。连班花爸和刘落程都跟着惊了。
“我说我早恋了。”四张蹲下来,特别严肃地看着后赶来的梁丁点,无比认真地说:“好孩子都不早恋的,所以我不是好人,我说什么你最好也别信。”
梁丁点瞅着四张下巴上的胡茬,“噗呲”一声笑了,“叔叔,你在说什么啊?”
没等他笑完,梁思辰已经一把把他拉回了自己身边,一脸警惕地看着四张,沉默了半晌后,说了三个字:“恋童癖!”
“对,恋童癖!”从震惊中恢复清醒的刘落程更是像捡到个宝一样,上蹿下跳地指着他喊。
“恋童癖?”四张被他们的反应搞蒙了,他瞧了瞧鹌鹑,一脸天真地问:“什么意思?”
鹌鹑连个无奈都没来得及,就看屋里有人已经“疯了”。
“你个死变态,敢打我闺女主意,我跟你拼了!”班花爸眼睛通红,撸起袖子就朝四张冲了过来。
拳头落下的瞬间,四张就想起了那句话——果然不能多管闲事,更不能牺牲自己的利益帮别人,瞧见没有,引火烧身了吧。他不就是为了树立点自己在丁点心里的反面形象吗?
“都怪你,把我给传染撒(傻)了。”一秒后,四张肿着腮帮子说。
“我不是故意的。”鹌鹑可怜巴巴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又往后缩了缩。她想看看他的伤。
“说怪你你就认?傻不傻?”四张又是一个白眼。要说班花爸这拳真够厉害的了,才几秒啊,四张的半张脸都肿起来了。他转回身,看着班花爸,一双眼睛瞪得跟什么似的。
鹌鹑以为他会发飙,至少也要解释解释的,毕竟他是那么不吃亏的一个人,可让她意外的是四张竟然掉头……跑了。
边跑他还不忘大喊:“我就是喜欢你闺女,怎么滴,我会一直追她的。”
“哎呀我去!你小子,有种别跑!”班花爸脸气得煞白,蹦着高地追了出去。
四张这是怎么了?看不懂的鹌鹑一跺脚,跟着追了出去。
四张和班花爸跑得都特快,鹌鹑撒开腿追也没追上,站在大门口,她看着操场上的俩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四张不是恋童癖!”她声嘶力竭地叫着,喊地嗓子都被风刺疼了也没办法不让班花爸的拳头落下去。“四张你跑啊,你怎么不跑啊!”
鹌鹑哭了,都怪她,让四张变傻了。
嚎了一会儿,嚎得袖子都擦湿了,鹌鹑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她抹抹眼睛,瞅着正摇摇晃晃朝自己走来的四张。他眨着眼,脸上除了方才那道伤并没再添。
“走吧。”
??
“我说走。”
“可是……”鹌鹑指着班花爸,他还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呢,和方才比,这会儿的班花爸倒是平静了不少,“没事了?”
“没事了。”四张说完就回过头,朝班花爸鞠了一躬:“拜托你了,叔叔。”
鹌鹑瞅着四张口中的“叔叔”眼皮一抽筋,看起来这个称谓让他很是不适,猛咳两声,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我不和丁点说就是了,可你也给我记着,敢打我闺女的主意,老子废了你。”
“沙包”大的拳头从四张和鹌鹑的眼前一晃而过,鹌鹑目送这位身穿健美裤的班花爸从面前走过,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真好……”
“什么真好?”不明所以的四张左右看了一眼,突然拉起她的手:“咱们快点走。”
“为什么?”没从神伤里回神的鹌鹑话都没问清楚,人就被四张拖走了。
“四张,我们为什么要跑?
“我们去哪儿啊?
“四张。四张……”
风扬起鬓角,鹌鹑就这么被四张拉着,跑了很远很远。他什么也没说,她也没再问,闭着嘴,心里莫名想起那句话——你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四张做什么,她都相信,都愿追随。
不知什么时候就跑到了一个红瓦土房旁边,四张停下来,左右看了看,招呼鹌鹑:“先藏这儿。”
“藏?为什么要藏?”
“没听见有人追我们呢吗?快进去。”说着,四张手一伸,就把鹌鹑推进土房旁边一处凹进去的坑洞里了。塞完她,他也跟着钻了进去。洞口原本堆了几个纸箱子也被他拉来做了掩护。
“下次不能让屁孩随随便便崇拜你,麻烦太多。”他低声吐着槽,觉得腿有点咯,就转了转身子。腿终于不咯了,他却发现另一件尴尬的事。
空间太小,他的脸对上了鹌鹑的……
“四张,我们躲什么呢?”鹌鹑对这种情况一点不觉得尴尬,眨巴着眼睛问他。
“……”他深吸一口气,想扭开头,可这一扭,腿就架上了鹌鹑的,问题还是个敏感位置,又忙收腿。
脸又对上了……
外面传来梁丁点和几个大人的喊声,有梁思辰的,也有刘落程的。四张皱皱眉,出去是暂时出不去了,现在这情况只能忍忍了。
他屏住息,尽量不喘大气的说:“丁点和我混在一起没好处,我不喜欢哥哥弟弟,之前意气用事说了那话让他以为我们是一国的,所以我得让他离开我让他讨厌我,让他认为我是坏人……”
“四张,你脸紫了。”
他知道!有她在对面他根本不敢喘气好吗?一吸全是他的味道。哎……四张别扭地扭扭脖子,尽量慢的放开呼吸,鹌鹑的味道……咳咳……他垂了眼帘,“所以我才承认我是那个什么恋童……不是为了前功尽弃我在办公室里就否认了。”
“那班花爸,就是那个瑜伽教练怎么放过你了?”
“当然是我把他引出来后把事情告诉他了。为了证明我真14,我背了25个数学公式、圆周率、两首古诗一篇英语课文,就差把元素周期表背了。班花爸看闺女看太严。”他吐着槽,忽然一眼看见鹌鹑在神伤。
“你怎么了?”
鹌鹑笑笑:“没什么,就是挺羡慕的。”
“羡慕什么?”
“我爸从来没像那个爸爸那样紧张过我,我们家的人都不喜欢我。”
“那你还对他们好?”换做他,早就收拾干净了。傻。”
“嗯。”鹌鹑没听出四张话里的讽刺,竟然赞同的点点头。
……他也是无语了。
“算了算了,以后我保护你吧。”他扭着头,脸颊一片绯红。
“四张,你是说……”
不用看四张都想得出来此时此刻鹌鹑是副什么表情,她一定又是用那副傻呆呆的表情看着他,一脸不信。
“假的。”他笑着转回头,却意外撞见了鹌鹑那种眼神,怎么说呢,他想起来圣斗士星矢,那个眼里装满一整个宇宙的人,鹌鹑就像星矢。
眼见着他这声“假的”出口,对面的小宇宙像进了黑洞一样顿时暗了,四张开始还笑嘻嘻的,见此当时尬在那里,她信了?这也信?傻吗?他四张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
已经三十五岁高龄的四张咬咬唇:“内个,你别……”
“怎么?”鹌鹑抽抽鼻子抬起头,她就知道四张不会是真的想要保护她,四张会那么容易改变那就不是四张了。就在她强忍失落抬头的瞬间,之前还在挠鼻头的四张突然变了一副脸色,他先紧张地直起身,跪坐的姿势让他的头几乎触顶。老棚子在这里不知呆了多久,到处是灰,被他这么一动,棚顶的灰就簌簌雪片般往下落了大片,鹌鹑一眯眼,鼻子一阵痒痒,“阿……”她想打喷嚏。
就在她刚张嘴准备发那个“嚏”音时,原本坐得笔直的四张突然靠过来,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
鹌鹑点点头。
世界突然变得格外安静,静得她只能感知一声声心跳和覆在嘴上的那只手的温度。
“这个梁丁点,和他爸犟什么呢?”
晦暗不明间,她看见四张皱着眉,像在为什么发着愁。 哦,是丁点,他在找四张。
还有梁思辰,他在向儿子科普恋童癖以及恋童癖四张的可怕。
“你不是那样的。”鹌鹑隔着手心小声说。她的呼吸羽毛似的挠着他,四张有些心猿意马:“让他们说,我不适合带小孩,梁丁点跟着我真会学坏的。”
“可是……”
“没可是……嘘!”
外面人声似乎更近了,鹌鹑被捂着嘴,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听着外面俩大人一直在和梁丁点灌输着四张不好的话。
刘落程:“要我说,你干嘛不信叔叔的话,我自小和他一起长大,他什么样我不知道?自私自利,为了自己把亲妈怀的二宝都弄没了,不是他,说不定我现在就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而且他还恋童。”
梁丁点:“你再污蔑四张叔叔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呦,还对我不客气,你打算怎么对我不客气啊?哎呦!老梁,你儿子中四张的毒太深了,哎呦我靠!”
梁丁点真把刘落程揍了。鹌鹑挥着手,边“说”解气边听见那几个人终于打着架走远了。
四张松开手,默不作声地坐在地上。那样子,鹌鹑知道,肯定是因为刘落程刚才又提了那件事。
她张张嘴。
“想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张挑挑眉,额头上全是汗。
鹌鹑摇摇头:“你别难过。”
“你从哪儿看出我难过了?”
“就是……”
没等鹌鹑说完,四张抬起手,照着她的脑门就是一记爆栗:“不许就是,自己都傻子一个还探究别人心理呢?走了!脏死了。”
在四张不停掸灰的动作和吐槽声里,他先一步钻出坑洞,鹌鹑紧跟着也钻了出来。
重见天日的感觉就是这样,风吹拂柳枝,鸟迎头飞过,她喜欢的男生背对着站在前面,白衬衫融在或近或远或浅或淡的油墨风景里,画儿一般。
他抬起一只胳膊轮了轮:“喂。”
“嗯?”
“刚才那句话说的是真的。”
“哪句啊?”
笨死!“就是那句……”他不耐烦的转回身,想说什么,却在看清鹌鹑那张脸时咽下了想说的话。
“咳咳,没什么。”他咻地转回身,什么也没说,只有微微耸动的肩头泄露了此时他的心情不错。
越是这样鹌鹑越是想不通啊,她上下仔细检查了便衣着,没有哪里不对啊。
“四张,你要说什么啊?”
天朗气清,太阳赶着夏天的尾巴热烈地照射着大地,它照在四张在偷笑的衬衫上,也照在鹌鹑那张红白分明的脸上,沿着鹌鹑的鼻翼平齐向下,一个红红的巴掌亮堂堂地被“印”在她脸上。
(四张:用力时间过长了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不过好好笑,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于大庙总觉得去了趟学校的四张回来后哪里不一样了,可要他说出哪儿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总之很奇怪就是了。
“你瞧着吧,一定有猫腻。”下午三点,大庙甩着小手帕送走一波客人回来,歪在柜台上对秋小美说。
没办法,鹌鹑她爸请假外出,这会儿不在店里,剩下的男同志阿发比女的还羞涩,和他说一句话就像踩了猫尾巴似的,没人陪聊的大庙只好把话匣子对准了秋小美。
今天进账不错,在算流水的秋小美心情也不错,所以趁着提笔写字的空档就回了大庙一句:“因为四张不帮你追鹌鹑你才这么说的吧?”
“你……我……啊!”一紧张,于大庙咬了舌头。
秋小美笑笑,从旁扯了两张纸抽,团成团递给他:“塞嘴里,止血。”
知道她是在调侃的于大庙当然不接了,挤眉弄眼好半天等嘴里终于没了血腥味,这才凑到小美跟前,耳语:“别胡说,小心告你诽谤。”
秋小美嗤了一声,没接茬。
她越是不接茬于大庙就越心虚,他胳膊肘撑在柜面上,前后左右拧巴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里话:“你是不是也感觉四张慢待我了?和你说我一开始就不信他能帮我,看看现在,果然,你都不知道,他今天和我说什么了,他说感觉我人品方面和鹌鹑不搭,你说说……”
“是不搭。”按了一个等号,秋小美在本子上记下一个数字,“我认真的。”
“我……你……你们是一伙的。”
“我和鹌鹑是一伙的,和那位是不是……”秋小美瞅了眼正在店那头给几个小学生补作文的四张,摇摇头:“反正现在不是。”她才不要和一个不承认鹌鹑、而且还掉钱眼里的人一伙呢。瞧他上课人模狗样儿的,如果不是知道他倒背着的那双手比比划划的是“十五二十”学费计算公式她真把他当好学生好老师了。
正鄙视地看着四张,门外突然传来动静。近十个学生家长呼呼啦啦地一起进了门,迎客铃因为这帮人的到来上气不接下气说了十来遍欢迎光临。
“小美,前面缺什么货吗?”以为是客的鹌鹑从工作间探出头,近视眼的她眯了眯眼,咦了声:“他们不是……?”
“他们是。”秋小美点点头,从收银机底下的一个抽屉里取了眼睛,回身架在鹌鹑鼻子上,“而且瞅着来者不善。”
话音才落,意想不到的事就发生了,站在打头的一个中年男人直接挥退了起先还慢条斯理的另一个家长,放开嗓门边喊边扯自家孩子:“我们孩子可是亲生的,怎么放心交给你这个恋童癖?”
恋童癖?鹌鹑眼前一阵金星,也顾不得一身面粉,三两下脱了手套就钻出了工作室:“谁说我老公是恋童癖!我老公才不是!”
为首那个冷哼一声:“你说不是就不是了?还你老公?他弟弟亲口和我们说的,能有假?”
“刘落程?”鹌鹑脑子一阵嗡嗡响,“他怎么能那么说?我找他去!”
腿才迈开就被人拉住了,鹌鹑回头看着拽着她的四张,他正冲她摇着头:“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孩子领走,我还懒得教呢。”
瞧着那一个个家长避瘟疫似的领着孩子出了门,鹌鹑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都被人这么说了四张怎么忍得了?
“无非就是想借着败坏我名声的机会捎带脚让梁丁点不再来接触我嘛。”四张比她平静多了,“你以为没梁思辰在,刘落程那么容易就接触得上这帮人吗?就当为丁点吧,算了。”
“四张……”鹌鹑看着他,既然说算了,怎么还在啃指头啊?
(四张:钱钱钱,我的钱钱,没进口袋呢!就又走了!啊啊啊,刘落程,我和你没完!)
四张能忍到这个程度真的出乎了鹌鹑的意外。四张说送佛送到西,既然一开始就打算毁了他在梁丁点心里那个英雄形象那就毁彻底一点,反正别人说什么,他不在意。再者说——
“不说我恋童癖你让他们说我点什么呢?我这个人这么没缺点?”四张无比坦然地说。
鹌鹑觉得四张真伟大,换成她可做不到。
本以为四张牺牲到这个地步了事情就该告一段落了吧,然而一切并没完,事实上,这事儿都没撑到第二天就有了新进展。
当一身伤的梁丁点敲开鹌鹑家的门时,她就知道这事没完。
还记得当时电视里正播着还珠格格,画面里的小燕子一身公公服地在翻墙,四张边啃芒果边吐槽:“换谁谁信我失忆了,我14时就在播这片,现在35了,还在播!”
他嘟囔着,眼睛却没离开电视机,14岁的时候,电视里还没播到这集呢。
梁丁点就是在他打赌皇阿玛铁定不会追究小燕子的时候进来的,进来时,他正哭地稀里哗啦,一张花脸看地四张心都瞅瞅了,他三两下啃光芒果,把核丢进垃圾桶,又擦了擦手,这才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他一副慵慵懒懒的样子,加上爱搭不惜理地眼神,不清楚内情的人很容易就以为他不想搭理梁丁点,这也是四张的目的所在。说着话,他拿眼睛偷偷瞄了一眼丁点,忍不住心里“我去”了一声,谁把这小子揍这样啊?
“咳咳,你的脸是咋回事啊?”他还是忍不住问。
“叔叔,他们都说你喜欢小孩,说你是坏人,你明明不是的,是不是?”
“你这伤……不会就是因为这来的吧?”
梁丁点点点头:“我爸和那个坏坏的刘叔叔都这么说你,刘叔叔还告诉我们学校的同学,我不喜欢他们这么说你就和他们打了一架。”
“结果就被揍惨了?”四张白了梁丁点一眼,屁股往沙发那头挪了挪。鹌鹑去拿药箱如今回来了。
“快给他擦擦吧,擦完回家。”四张眼瞅着鹌鹑下手,她每擦一下,他都跟着紧皱一下眉头,真疼。
“以后再别替我出头了,我承认我不恋童,但我真不是一个好人,所以你爸最初想找个人开导你,找我算是找错了。”四张语重心长地说,“你没看出来我自私又冷血吗?和我无关的事我从来不愿参合,如果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出面去澄清或者怎么的,抱歉,不可能。”
“四张……”鹌鹑手一顿,仰脸递给他一个嗔怪的表情,丁点还是个孩子,他这么说过了哈。
她手下的梁丁点坐不住了,扭了半天身子终于摆脱了一直试图按住他的鹌鹑:“叔叔,我没想让你替我出头,我就是不喜欢他们这么说你,还说得那么难听!”
“说就说呗,又不会掉肉。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再说,我最不喜欢一天天变主意的人了。”说着,四张站起身,手背在脑后,一摇一晃地出了客厅,“清理好伤口就回去吧。以后别替我操心了。不需要。”
砰一声后,卧室门隔开了里外的三个人。
四张整个身子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嘴里嘀咕着:“这下总该走了吧?”
……
如他所料,丁点的确很伤心。
他丢了魂似的任由鹌鹑处理着伤口,嘴里嘀咕着:“为什么呀?”
是啊,为什么呀?鹌鹑也想知道,四张是怎么才能把事情做那么绝的?如果不是太清楚太信任,她恐怕都要信了四张的话,信他是个薄情寡义冷血的人了。
“丁点,虽然你四张叔叔那么说,但你要相信他是好人,只不过他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受到他的什么影响。”她一下一下擦好创口,“以后也别在和同学打架了。打架骂人都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你四张叔叔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做。”
“可是……”梁丁点想说什么,似乎是想起了方才四张的态度,小脸一皱,“姐姐,四张叔叔可真让我失望!”
额……
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时,原本安静的卧室突然有了动静,像有什么被踢飞了后,门开了,四张拿着手机站在门口,虽然他的表情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可说的话却是杀气腾腾。
他说:“刘落程,我弄不死你!”
每个人的内心或多或少都有一方他想要拼命守护的土地,无论年龄多大,也无关乎能力大小,金钱多少,但凡有人招惹到那片土地的一角,哪怕他已垂垂老矣,也会奋起炸毛。
四张不怪刘落程上蹿下跳拼命给他泼脏水,怪只怪这盆脏水竟然泼到了四张妈的眼皮子底下,他妈知道自己“恋童癖”了
“刘落程,你等着。”
“四张,你才说不喜欢总变主意的人的。”
“现在喜欢了。”
梁丁点瞧着一阵笑意的四张,扯着鹌鹑的衣角往她身后缩了缩,“姐姐,我怕……”
这个夜晚,刘落程过得无比惬意,心情别提多好了。能不好吗?和四张pk了几十年,这次终于把他干倒了。他笑着举起杯,迎着灯光,红酒被折射出剔透的颜色,他转了转杯子,仰头喝了一口,“爽!”
今晚的局子本就是临时起意,几个被他叫来的朋友见他心情这么好也跟着high了起来,频频举杯,不知不觉几个人就有点高了。
放下一个空瓶子,刘落程摇摇晃晃地起了身,“你们喝着,我去撒个尿先。”
扯了扯腰带,刘落程挤出了卡位。
市里最火的一家深夜酒吧,此时人满为患,舞池里摇摆的男女在射灯底下晃来晃去,看地刘落程一阵眼花。
他大着舌头踉跄着往前摸索,嘴里喊着:“厕,厕所……在哪儿?”
“在那儿呢。”突然一个声音在这时传进了他耳朵,刘落程眯缝着眼睛,转头一看:“你……你是肖宇?”
“落程?”对方见他也是一愣,随即是一脸的惊喜:“怎么是你啊?”
刘落程眨眨眼,酒顷刻间醒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在这能遇见年少懵懂时那个总吸引他目光的女孩。
他挠挠头:“我和几个朋友在这边聚聚。你呢?”
“我也是。不过我们准备走了,真可惜不能多聊一会儿……”
“我们也走了,那几个货……我说我朋友他们已经走了。我也准备走呢。”刘落程腼腆地说着,模样竟然有几丝纯良。
“那女生是谁啊?”与此同时,躲在暗处的鹌鹑终于忍不住探出头,她不明白好端端的四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女生。你没看错,这个名叫肖宇的漂亮女人正是四张一个电话找来的。
四张正紧盯着那俩人的动向,话答的心不在焉的:“刘落程同学。”
“为什么找她来?”
“刘落程暗恋过她。”
“哦。”鹌鹑似懂非懂,有些懂了,刘落程有老婆,这时候却和曾经心仪的女人在一起,还一脸色眯眯的,“你是准备让弟妹抓奸吗?”
“别说话,他们走了。”四张做了个跟上的手势,猫着腰沿小道出了酒吧。
外面,夜色如水,晚风有些凉,被风一吹,鹌鹑打了个寒颤,突然想起件事:“你为什么会有刘落程同学的电话?再者,这么多年了,号码不换吗?”
……
她瞅着四张脸一红,竟然没吱声,是有什么事吗?
“四张,你是不是……”
“我没早恋!”四张突然情绪激动地答非所问,好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怎么回事啊?鹌鹑一脑子的问号,她就猫在四张身后,瞧准他宽宽的背,抿了抿嘴。
突然,她“哎呀”一声,“他们进酒店了!”
果然啊,四张摇摇头,“禽兽!
“走吧。”
走??去哪儿?“我们不在这里等着?”
“等什么?”
“抓奸啊?”
四张看着她,像在看一个傻子。
如果靠死老刘媳妇抓奸就能让死老刘不好受,那死老刘就不是死老刘了,他脸皮那么厚,绝对值得更大的“惊喜”。
四张一笑,转身走了。
“真走啊?四张你等等我!我还是不明白你找一个刘落程以前喜欢的女生过来不抓奸能干什么?”
禁不住她一直问,四张终于停下来,手插着口袋,他看着她:“别小看女生,不是所有女生报仇都只会用捉奸栽赃这两招的。网费现在那么多优秀宫斗宅斗文你都不学学。”
顾不上挨批,鹌鹑总算听出来个所以然了,这个肖宇和刘落程有仇啊……
刘落程觉得,他和肖宇之间是有情的。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没见面肖宇会这么热情呢?他今天也没穿什么名牌,忙着给四张造谣忙了一天,人也是灰头土脸的。所以……他眨眨眼睛,看着肖宇曼妙的背影对自己说:“肖宇是喜欢我的。”
肖宇正往酒杯里倒酒,边加冰块边问刘落程:“落程,还记得当年快毕业那会儿有人送了我个双肩包,后来我不是转学走了吗?一直想问又没来得及问你,那包是你送的吗?”
刘落程被肖宇那软软糯糯的声音搞得心驰神往,迷离迷糊,听她这么一说,唇角一弯,“我以为你不知道呢。当初看你的书包破得不成样子,就用我的零花钱给你买了一个,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你就转学了。”
他看着肖宇肩膀一动,是感动的吧?他站起身,走过去,一只手慢慢放在了肖宇肩头,“小宇,其实这么多年我都没忘了你。”
“我也是。”肖宇笑着回过头。
如果不是她那咬得咯咯直响的牙齿,刘落程真要误会她要与他两情相悦了。
刘落程本能地倒退着,脸上的笑也干巴巴的:“小宇,你身上……怎么这么重的杀气啊?呵呵,呵呵,啊!”
随着“撕拉”一声,刘落程的上衣被撕开了,人生里,他第一次娇羞的捂着胸往后缩缩,“肖宇你干嘛,有话好好说,我不会反抗的,你别你别啊!我靠!妈妈呀!”
“告诉你!我找你好多年了!不是你扔了我的旧书包我会因为没有准考证错过奥赛考?不是错过奥赛考我至于发挥失常错失重点?不是为了让我读好学校我爸至于卖了房?他后来都没钱治病了你知不知道!”
已经被折叠成“方形”的刘落程已经没力气知道了,靠着还剩的那口气,他心里拼命祈祷着:救救,救救,谁来救救我啊……
又是清晨,鹌鹑在窗外成片的喋喋鸟声中醒来。她扯了个懒腰,脑子里还在回味着昨晚的梦,梦里的四张只是简单说着一句话——以后我来保护你。
啊,好幸福!我忍不住把脸埋进被子。
有美梦余味的清晨真好啊!
“好傻。”一个淡淡的声音的出现一下子就打破了此刻的气氛,鹌鹑“刷”地从被子里拔出脸,看着离她不远的餐桌旁正在啃三明治的四张,这才想起来,为了安顿梁丁点,又不让他们两人相处的那么暧昧,昨晚她是和四张在客厅打的地铺。
额……鹌鹑飞速地抹了抹嘴角,还好还好,没有口水。她松了口气,又迅速紧张起来:“四张,你怎么吃那个?我现在去做饭!”
“不用。”四张摇了摇还有一个角的三明治,嘴角带笑,心情不错的说:“三明治配早间新闻,味道好极了。”
“新闻?什么新闻?”鹌鹑翻身爬起,一脸迷糊地看向电视,原来,在她还在做梦的时候,电视机就开了。里面正在播报早间新闻。
“姐姐你醒啦?”梁丁点不知什么时候也起来了,抱着个果酱瓶子从厨房跑出来,踮了半天脚,终于坐上了餐吧旁的高脚椅:“叔叔不让我叫你,说怕耽误你长个儿,不过姐姐你不小了,还能再长吗?”
“别看我。我不能,脑子笨的说不定。”四张嘴上说着,牙齿跟着啃干净了最后一片蔬菜叶。
梁丁点不辨真假,看了四张半天终于放弃地又扭转了头,“不过幸好你起来了,不然就要错过新闻了。”
什么新闻啊,四张说。鹌鹑满眼疑窦,叠好被子也起身来到吧台前,从这儿看电视清楚。
一看不要紧,她真地被吓了一跳。虽然打了马赛克,鹌鹑还是认出了电视机里正被警察“松绑”问话的人是她认识的刘落程。
“什么叫约炮不成反被绑,儿时恩怨今日偿?”鹌鹑读着新闻标题,咽口口水:“肖宇不是诚心和他……”
“当然不是。”擦好手的四张从座位上起来,“非但不是,肖宇还顺便把刘落程小时候干过的那些事给爆了曝光,毕竟是偷了准考证的仇嘛。”
然而,此时此刻鹌鹑的注意力完全被刘落程胸前挂的那块牌子吸引了注意力,至于四张说了啥,她完全不知道。
偷女生卫生巾……
故意勾女生肩带……
“都是刘落程干的?”
想不到吧?四张微笑着系好领扣,都是他告诉肖宇的。叫刘落程嘴贱,编瞎话也就算了,还编他妈那里去!
“鹌鹑,一会儿我回家一趟,你去不去?算了。估计不让你去你也得去,我还是先把要带的东西收拾收拾吧。”四张认命的被忙着看八卦的俩人无视了。
其实每次回刘家,四张心里都带着别扭,唯独这次没有,因为一进门他就看见往楼上拿搓衣板的佣人了。
佣人见了他,恭敬的鞠了鞠身子:“少爷回来了?”
四张手一扬,指着搓衣板说:“给刘落程的吧。”
“少爷你懂的。”
“去吧。”四张笑眯眯地说,他这个弟弟命一直不错,听说花花到大却娶了个厉害老婆。
“我们也上去吧。”
鹌鹑答应着,跟了上去。
她的婆婆是个特别好相处的人,四张和他解释“恋童癖”事件始末的时候她始终微笑地看着儿子。
“你我还不知道,以前连女生都不敢正眼瞅的人怎么会那样呢?行了,下楼帮妈拿几个桃子上来,你叔叔从外地寄回来的,很甜。”
“我那是不早恋,什么叫不敢正眼瞅啊……”被揭丑的四张嘟囔着出了门,留下屋里一脸笑意的鹌鹑和四张妈。
四张妈:“听他叔叔说,出差前你们见过?”
冷不防被提到这个话题,鹌鹑也很诧异,回了半天神,她摆摆手:“那件事我不在意的,就算四张说他十恶不赦我也知道他很善良的。”
四张妈被鹌鹑这句话感动了,她弯弯唇角,抬手拍了拍鹌鹑的肩:“四张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啊。不过我还是想让你知道当年那件事。你也知道我带着四张嫁进刘家时刘家人不待见我们母子,那时候刚好四张学校组织出国交换夏令营,我知道四张想去就偷偷给他准备了钱,可是啊,不知怎么就被老太太知道了,老太太的脾气你肯定听说过,说了不少难听话,钱自然也就没能给成四张。”
鹌鹑点点头,可这些听着似乎和四张那个没出世的弟妹没什么关系。
“后来,我发现我怀孕了。老太太特别高兴,开始不给的钱也就松了口。四张那脾气你知道,这钱怎么可能要。牛脾气上来的他和老太太顶了好几次。可能真是机缘没到吧,医生说我的体质弱,如果要这个孩子可能有生命危险,我舍不得孩子,还想让四张去夏令营,就这么一直拖啊拖的,直到后来……那次等我醒来时,孩子已经没了,我儿子就守在我床头,小声和我说:‘妈,是我把弟弟弄掉的。’我的傻儿子,我哪会不知道他是担心让刘家人知道我不能再生欺负我啊。”
“然后你就一直让四张背着这个黑锅到现在?”鹌鹑不敢置信地看着婆婆,当妈的再软弱也没有让儿子背锅的道理啊。
四张妈张张嘴,正语塞着,门就开了,门外,黑着脸的四张端着桃子站在那,说:“不许你这样说我妈。她没让我背锅。是我自己不想别人对我妈说三道四的。妈,我们先走了。”
哎……没等鹌鹑反应过来,她就被拉出了门,可就算是出了门,她还是不信:“那为什么刘落程不知道啊。”
“我哪知道,反正刘叔为了我妈和老太太摊了牌,总之你以后不许再说这件事了,不然我生气了。”
鹌鹑猛点头,突然,她悟到了什么:“因为这你才这么喜欢钱的吧?”
四张咬着唇,哎呀真烦,怎么越是不想被人知道就越被这女人知道的更多呢!
“是不是啊,四张?”
“不知道!”
“你说刘落程为什么不知道呢?”
“我哪知道?”
(此刻,跪在搓衣板上给媳妇揉脚的刘落程阿嚏一声,莫名想起小时候的某天,他因为匿名检举被罚在学校打扫卫生那天,家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天,四张心情不错,之前误会的家长搞清了事实真相,又把学生送了回来,一同来的还有不少赔礼。
在他的旁敲侧击下,老校长提高了期中小考的难度,之前欺负梁丁点的几个学生成绩集体飘红,屁股都被家长揍开了花。梁丁点同学不知受到了什么感化,突然接受了父母要二胎的决定。
这一天,在甜品店看着几个小屁孩做作业的四张接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梁思辰的声音满是不好意思:“四张,有件事还得求你帮忙。”
?
“丁点要我们给他生个像你一样的哥哥……”
啪一声,四张挂了电话。
窗外云淡风轻,甜品店的门再度打开,这次不知又是怎样一位客人。
父爱如山
刘落程觉得自己最近倒霉透了,以为遇上前女友能来把旧爱重温吧,结果没成想人家是来寻仇的,被扒光展览尽书小时候的斑斑劣迹不说,还被人拍了上了电视。这还没完,他从不看电视的老婆那天不知怎么就看了电视,光搓衣板就跪坏了仨。那两天刘落程觉得他的膝盖都快跪烂了,人也快死了。跪啊跪,忍啊忍,终于,老婆消气了,刘落程这才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抖着手让佣人把那个搓衣板丢掉。
佣人拿着搓衣板离开,没想到没一会儿竟去而复返,只不过拿搓衣板的人从佣人换成了他爸。刘先生出差归来,听说了儿子做的事,连叹几口气后说:“哪个男人不犯错呢?知道错了下次别再犯就是了。”
刘落程感动地眼快哭瞎了,他心想这还是他那个啥啥都严厉的爸吗?
谁知道这想法才冒头,刘先生就把才拿走的搓衣板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刘落程脚边——
“赚钱不易,不要浪费,要让它物尽其用。”
“爸你什么意思?”
“爸再帮你锻炼下膝盖,来啊,去把我那个登山包装上东西给落程拿来,让他背着跪。”
“爸你这是干啥啊?”
“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是父爱如山啊,山搬来有些困难,登山包容易些。”刘先生笑眯眯说着,一双被岁月铺就了些许鱼尾的眼睛眯缝着看着儿子,声音愉悦地像在说什么喜事:“下次再敢惹你阿姨伤心的……”
“爸,爸,我下次不敢了啊爸爸!”
(四张:叫你舌头大,叫你惹我妈,呵呵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