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你是怎么向另一半表白的?
回答:我第一次因为一个人想要快些长大,那样就能有坚实的臂膀可以保护她。为了她,我希望自己变得更好一点。
上趟厕所出来的四张发现鹌鹑正拿着他的日记本念上面的内容,慌忙抢了回来,边抱紧日记本怒斥鹌鹑侵犯他的个人隐私。没人看出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戏是如下——
羞耻,太羞耻了!下次一定不能把这些东西落实到文字上!
在店里呆得久了,四张就发现了许多他无法理解的事,譬如他怎么就莫名其妙被鹌鹑爸奉为财神敬若神明,再譬如明明是亲爸鹌鹑爸却怎么就那么讨厌鹌鹑,又譬如被一个不着调的爹那么看不上,鹌鹑又是怎么做到每天心平气和的和爹相处,甚至于接纳了这个贼看不上她的爹、又是供吃住外加发工资的,哪怕她这个爹给甜品店的店铺生产总值贡献值几近于零,换做是他,早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些问题好像放肆的野草一样在四张“幼小”的心灵里滋生滋生再滋生,搞得他都想拿把镰刀把胸开开了。
总之在店里多呆一天,四张就像当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总能发现一些他不理解的事。喏,十一这天,他就又有了新发现——为什么鹌鹑爸会把发财的希望寄托在买彩票这种不靠谱的事上面呢?
长假第一天,学校放假,医生放假,无论是四张的学生和店里的主顾都少了许多,一时没了事干的几个人齐刷刷地坐在店里看鹌鹑爸数彩票。
“我找大师算过了,大师说今天火星上升,水星下沉,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今天买彩票准能中个大的。”他搓搓手,狗腿地凑到四张跟前,“我再让财神给我开开光,保证万无一失。财神你快摸摸我。”
大庙被他恶心到了,一伸舌头:“没听过正经大仙儿信星座的,哇靠,四张你还真给他摸?”
远远地,只见正看书的四张头都没抬就伸出一只手递到鹌鹑爸面前,那场面怎么说呢,让大庙一下子就想起了欧洲人的吻手礼。呕……
结果还没等他恶心够,反转就来了——四张手一翻,五指微握成拳,食指伸出,勾了两勾,说:“钱。”
摸可以,但摸一下要付100块钱,按下收费。
众人一愣,随即是哈哈大笑。一惯爱岗敬业的秋小美也放下手里的活走到鹌鹑身边,歪着头勾着唇,调戏似的看了四张一眼:“我竟然有点喜欢你家内口子了。”
大家这么一笑,鹌鹑爸顿时没了脸,手一缩,嘟囔道:“我哪有钱?我要有钱就不在这了。”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还在笑,鹌鹑爸的脸红一阵黑一阵,正不知道该如何挽回颜面呢,一抬眼就看到了和秋小美说话的鹌鹑,顿时来了气,举起拳头就朝鹌鹑冲了过去:“你个死丫头!”
“你干嘛?”于大庙前一秒笑得快岔气了,这一秒却已经冷了脸,他不能让人动鹌鹑一根汗毛,可喊地总没动得快,在他忙着吵吵把火的时候,有人已经一个健步挡在了鹌鹑和她爸之间。
天知道四张一手捏住鹌鹑爸一手还拿着书看,那种专心致志沉浸书海的模样多帅气。
“财神爷你让开。
“财神爷你不能和这个扫把星在一块了!”鹌鹑爸连嚎带喊,左躲右闪,就想把四张躲过去揍死丫头一拳,可不管他步子多快,四张都比他还快。
书翻一页,四张的头发纹丝不乱,他眼睛一转,移去下一行:“他都要打你了还在这傻站着?”
“啊?哦。”鹌鹑明白了什么,扭头跑了。
“谁让你跑了?”“老僧”四张终于定不住了,手一放,书页随着一阵哗啦,他怒其不争地看着鹌鹑跑开的背影,嫌弃地回过头,发现不知怎么就开始傻笑的鹌鹑爸。
“笑啥?”
“摸……摸着了!”鹌鹑爸一阵狂笑后,撒丫子跑开了,边跑边念:“明月当空照,宝塔镇河妖,万事皆宜好日子,买必中之兆啊!”
“他这是咋了?”大庙被吓着了,呆呆傻傻地走过来,眼睛望着门口。
不知又躲在哪个角落的阿发飘了俩字出来:“疯了。”
鹌鹑爸疯没疯四张不关心,他现在比较好奇的是他爸那样鹌鹑为什么不反抗呢?
“我都习惯了,他们打小就对我那样,现在已经好多了,我爸破产以后没了钱、小妈带着我弟也跑了,没办法才来我这的。他就是气不过想翻身又翻不成,心里郁闷。”
晚上,家里。
四张冷哼一声:“一般人没你这个胸怀,被人欺负着还替对方找理由辩解。信不信有天他要是又有钱了绝对欺负你欺负的更惨。”
“不会吧……”鹌鹑放下手里的抹布,她在擦杯子,刚才四张打的果汁喝光了她要把杯子弄干净。“四张你为什么瞪眼睛?我说的让你生气了?你别生气,我改还不行?”
“我没气,我要去睡觉。”四张噘着嘴,板着脸蹬蹬蹬地进了卧室。
没一分钟她又出来,怀里多了床被子。
鹌鹑觉得奇怪:“你不是一直要睡屋里的吗?”
“我现在喜欢睡客厅。”说着,他就地一趟,蒙紧被子。黑漆漆的被窝里,四张边咬牙切齿想着一个人怎么可能受了委屈先想到的是退而不是揍回去,他也想自己这段时间怎么就能心安理得睡着床让傻鸟睡沙发呢?
思绪有些乱,四张烦躁地揉了揉头。就在这时,咚咚咚的门声突然响起,他抿了抿嘴,掀起被角偷偷瞄着去开门的鹌鹑——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没等想出个所以然,鹌鹑已经开了门,门外于大庙气喘吁吁地半蹲在地上:“不……不好了,你……你爸晕了。”
“晕了?咋晕的?”
“我也不知道,看着看着手机就扑通晕那了!”
“啊?”看手机看晕的,这是看见什么了啊?鹌鹑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四张正用掀门帘的状态掀着被子,一双眼睛若有所思。
“你俩能不在那含情脉脉了吗,快跟我下去看看吧!”于大庙使劲一跺脚,总算把俩人跺醒了,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关门,下楼。
鹌鹑说她爸之所以会住在车库,全都赖四张所赐。头回过来这里的四张瞅瞅车库里的环境,摇摇头,完全不是他风格,如果是,这里哪会有暖气,哪会有床,哪会有电视机?肯定让他睡光板啊。 趁着鹌鹑扶起老爷子的工夫,四张拿起掉在鹌鹑爸腿边的手机,按亮界面后懂了,敢情是在看福彩信息啊!又瞅了晕着的鹌鹑爸一眼,四张摸摸鼻头,不会真让这个爱好封建迷信的家伙中了吧?
他这头寻思着彩票,那头鹌鹑忙活着急救,又是按人中又是做心中复苏,忙得简直不亦乐乎,就这么折腾了足有三分钟,鹌鹑爸终于噎了一口气,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彩票!我的彩票!”
鹌鹑和于大庙互相对视一眼,这是中了的节奏啊,激动过头导致的昏厥。
“中了也别这么激动啊,年纪到了,心脏可承受不住敲打。”说着,于大庙嬉皮笑脸地蹲下来,凑到安富裕面前:“老头,中了多少?说出来我听听,好歹一个屋檐底下住了这么久,让我跟你沾沾喜气。”
“粘个屁啊!”没想到安富裕手一撒,竟哇哇大哭起来,他边哭边说:“老子攒了两个月的工资,全买它了,怎么一张都没中啊啊啊啊!”
额……于大庙被他喷了一脸口水,抹抹脸,起身退到安全位置:“你也是,有几个人能有那狗屎运中大奖啊。好在你工资就一千,俩月两千,不多。”
“你知道啥啊?”安富裕抹了把鼻涕,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沓彩票:“我还和小高借了一万呢!”
“我草……一万,你打算卖身还吗?”
“这倒不是我最担心的。”已经从悲恸中缓过气的安富裕盘腿坐地,一脸愁容:“关键我已经把我中奖的消息告诉我媳妇了。她比高利贷可怕多了!你说是哪个见了鬼的家伙抢了老子的大奖啊!八百多万呢!”
“那么高?我看看!”因为八百万的出现,于大庙也忘了方才这屋子里有人要死要活,他跳着蹦到四张身边,凑近瞧着手机界面上头奖的号码:“07 21 35……”
他眼往旁边一瞟:“07 21 35?”
他又移回来:“11?”
再移回去:“11!”
“09 0@#¥??”
“09 0@#¥!!我靠死老头你是中奖兴奋说胡话了吧!你这不是中了吗?”
“啥玩意?”安富裕一个激灵爬起来,几步窜到手机旁,看着那只手里的彩票,紧跟着我去了一声:“老天保佑,我他妈真中了!”
兴奋之后,他伸手去拿彩票,奇怪的事就这么发生了,那彩票一点点远离了自己,最后揣进了另一个人的口袋。
拉好拉链,四张拍拍衣襟:“不好意思,随便买了一张,就一不小心见了个鬼。”
鹌鹑爸傻了,傻过以后,两行眼泪沿着眼角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财神爷,你显错灵了!”
“你可以问问我,好歹一个屋檐底下住了这么久,说不定我能让你沾沾喜气呢?”
鹌鹑爸哭着说:“好歹一个屋檐底下住了这么久,让我跟你沾沾喜气吧。”
四张微微一笑,叫你那么对鹌鹑:“粘个屁。”
安富裕快被噎死了。
方才没中奖的打击才缓过来点儿,这会儿又被中奖人是四张更深的打击了一把。
亲近熟悉意味着更容易滋生嫉妒,以前他不懂,现在总算懂了,八百万,看得见,摸不着,只能眼红,那感觉想死,想让四张死。
就在鹌鹑怀疑她爸要就此气死的时候,僵尸化半天的安富裕终于动了动眼珠:“那彩票是我的,对,一定是你来我这里捡到的,要么就是你偷走的,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你还我八百万,你还我!”说着他就真朝四张扑了过去。
别看安富裕年纪大了,急起来动作也是很快的,就算四张早想到了,也是左躲右闪好半天才闪开了他的“爪子”。
四张站在远处,喘着气,边拦住要为他讲话的鹌鹑:“你别说话,我来说,你说的那些词对你爸没用。别那么看我,你想说的无非就是‘爸你不能这样’‘四张不是这样的人’对吧?对就站那别动,我来说。”
又喘了一口气,四张拍拍胸口:“我从来不偷人东西,也不喜欢别人把莫须有的罪安我头上,你说彩票是你的我说不是,如果不信咱们就去趟警察局,这张彩票上肯定只有我和卖彩票那人的指纹没有你的。”
“我……我……那张我漏摸了,不行吗?对机打彩票太多,老板一摞给我的。”想想觉得自己说得通,安富裕本能地挺了挺背。
“那纤维呢?”
“纤维?什么纤维?”
“属于你的纤维,衣服的或是皮肤的,我敢保证这上面没有属于你的纤维,如果你不怕被告诽谤咱们就去公安局走一趟吧。”
“这……”安富裕词穷了。
“瞧见没有,得这样。”朝鹌鹑挤了挤眼睛,四张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车库。
说实话,鹌鹑真是深深地佩服跟崇拜着四张,那可是八百万呢!他都不激动的吗?
没想到这想法才出,走在前面的四张就突然跨腿下蹲,手握成拳上下使劲比划着yes,听见声,他回过头:“走,鹌鹑,找个地方庆祝庆祝去。”
“嗯。四张,你真厉害。”鹌鹑扯扯衣襟,低着头说。
“手气吗?我也觉得。”
“不是。我是觉得你刚才说的那个指纹还有纤维什么的。”
“那个呀。”四张窜了个高,落下时手里多了半截柳条,“指纹是电视里看的,纤维是我编的,我不确定,不过唬唬你那个爸是够了,他傻。”
鹌鹑笑了,还是头回听人说她爸傻呢。
“我爸以前做生意还是挺厉害的。”
“是吗?”渐渐从兴奋里回过神的四张放慢了步子,不经意地回头瞧了鹌鹑一眼,月华似涟,照在那位小姐姐圆圆的脸上,她还是那副傻乎乎的模样,眉眼带笑,手习惯性地扯着衣角。突然,他想起一件事,就势停住脚,用那种特别疑惑的口气问:“我中奖你不兴奋?”
“兴奋啊。”
“看不出来。”四张扫兴地踢飞一块石子,又不甘心地抬起头:“我们现在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我中的钱也有你的一半,这么想想你觉得怎么样?”
被他这个问题问蒙了,鹌鹑晃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摇摇头:“什么怎么样啊?”
“哎,算了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没劲。”嘟嘟囔囔地重新上了路,没走几步,四张就暗暗愣了一下:刚才他是主动说的他们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这事了吗?天啊。他敲敲脑壳——四张你咋了!快醒醒,结婚不是14岁少年该想的事情!
就这么一路想一路走,就到了小区超市,再远走就是商业街了。
“四张,你是要去商业街那边庆祝吗?时间很晚了,店会不会关啊?”
“什么商业街?”四张问着,钻进了超市,再出来手里多了两支四块钱的巧乐兹,““以为要我上班才吃得起这个呢,没想到愿望提前实现了!来,咱们为了800万,庆祝一下!”
这一晚注定了是许多人的不眠夜,安富裕不必说了,眼红,大庙也在想心事,他想的是如今有了八百万加身的四张肯定更让鹌鹑放不下了,四张也在忙,他在绘制一份名为“保卫800万防眼红行动计划”,这一晚,恐怕睡得最好的就只有鹌鹑小姐姐了,她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流满枕巾,不止如此,她还做了个梦,梦里四张终于恢复了记忆,带她去吃她最喜欢的豆腐花。
第二天一早,鹌鹑被一声关门声惊醒了,她爬下床,打开卧室门,看着四张正从大门那边往客厅里走,他手里拿着一张纸,鹌鹑隐约看到一角有个人字旁。
她揉揉眼睛,“四张你起这么早啊?”
“睡不着就出去买了个早饭。”
是豆花!鹌鹑瞧着餐桌上的瓷碗,眼睛一亮,她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难道……
“四张,你是不是想……”
话没说完,就被横在脸前的那张纸打断了。鹌鹑眯起眼,瞅着上面又是字又是图的,不明所以。
“这是啥啊?”
“保卫800万防红眼行动计划。一般中了这种大奖的人第一件事想的肯定是保密,咱们的情况想保密肯定是不可能了,所以后续工作要跟上。你看看,这是我的安排。”
鹌鹑看了半天,摇摇头:“看不懂啊……”
“汉字看不懂?”
“看得懂。可你写的什么包剿、防御重点,还有什么反击、陷阱……”鹌鹑眯了下眼,又竭尽全力地看了下纸上的字,摇摇头。
彻底无语的四张扭转回头,“不和你说了,真怕和你待久了话说多了我也被传染傻了。”
鹌鹑羞愧地低下头,对起了手指。
然而14岁是个怎样的年纪呢?就是个前一秒还气得你死我活声称老死不相往来下一秒就又勾着肩搭着背去小卖部凑钱买piaji(一种纸壳做的圆形小片,游戏原理是用力把一张扇到另一张上,能使另一张翻面为胜,流行于90年代的一种游戏)的年纪。14岁的四张就是这样,方才还笃定着不再和鹌鹑说一句话,这会儿就忍不住回头教育她:“你没听你爸说他和别人借了钱,他有钱还吗?没钱还他会怎么办?我打赌,他十有八九得推我身上。一般没品又没钱的人都这么干。要是这事真发生了,你会怎么办?还不知道?鹌鹑你这样不行,不会保护自己更不会反击!怎么了,干嘛那么看我?”
四张摸摸脸,是他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就是觉得……”
“觉得怎么?”
“就是觉得……四张你小时候这么喜欢说话啊?”鹌鹑腼腆一笑:“从认识到结婚,你一直话不多呢。”
四张使劲抿抿嘴,他刚才话多吗?他就是不爱说话的啊,说多错多祸从口出的道理他一直谨记啊。
询问地瞧着鹌鹑,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
是吗?他又问天,脑子跟着回忆刚才的情形,好像真的是……
完蛋,四张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一块板砖把你砸转性了?
这个问题缠绕着他,一直到进了甜品店。
早八点,往常已经准备就绪就待开张的店里却有点乱糟糟的。四张跟着鹌鹑进了门,一眼就看见朝他指指点点的大庙。
他就当没看见似的走去桌旁,放下书包,紧接着从里面拿出一本高中物理。“从新为人”,除了看书学习丰富自我外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做的,毕竟别人说他以前是个医生可这会儿医生的手艺对他而言只是陌生。
秋小美瞅着他翻开一页书竟就这么看了起来,不满地怼了大庙一下:“你是不是逗我呢?就那财迷,真中了800万还能老实在这儿呆着?换我早数钱去了。你说是吧,阿发?”
“嗯嗯emm……”
瞅着慌忙落跑的阿发,秋小美摇摇头:“怎么感觉阿发的社交恐惧症更重了呢?于大庙你别不是骗我吧?”
“谁骗你谁是孙子,你没瞧见死老头今天没来吗?病了,气地。”
“是吗?那我得鼓鼓掌。”说着,秋小美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于大庙瞅着这一屋子的人,都怎么回事啊?那可是八百万啊,怎么都没点反应呢??
算了,他也该干嘛干嘛去吧,反正钱又不是他的,他操个什么心啊?
就这样,被800万莫名砸中的甜品店里的人们依旧过阵和往常无二的生活,如果不细看四张书里藏着的手机房产页面,或许真有人怀疑这800万是不是真被店里的人中了。
四张在看房,首都的房,如果他没想错的话,未来首都房价肯定走高。盘算一下这800万扣完税,还能再买六套房,放着不住的话每年吃租子够带妈妈出国旅游几次了。他一直渴望自己有钱的那一天,不靠刘家,靠他自己的能力让妈妈过上好日子。越想越美好,四张含着笑,按照记忆输入了一个网址,鹌鹑说过,在这个网上就有哪家买房哪家买房的信息。
页面跳转,四张的笑容也随着页面打开僵在脸上,我去,什么情况??
“呦,看房呢。”就在他不信,想揉眼睛看清楚些的时候,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自己身旁,那人身材发福,中等身高,皮肤黝黑,挺着酒肚,一只手正揉着另一只胳膊上的雄鹰刺青,脸上是那种标准的要找茬的坏笑。
对视的那一秒,四张心就突地跳了一下,他先扣上手机,接着看了下屋里其他人,果不其然,来得不止这一个,就连正做甜品的鹌鹑都被一个大汉揪出来,看见他在看她,鹌鹑肩膀忍不住瑟瑟一抖。
咋回事啊?
没猜错就是早上和你说的那事。看住秋正义,别让她摸啤酒瓶。
四张回了她一个眼神,心智渐渐平息下来,他不能怕,他要是怕了鹌鹑咋办。
“我不认识你们。”他挺直脊背说。
瞅他那样,明明一张老脸,答起话来却一脸嫩样,有意思,黑胖子咧嘴一乐,自来熟的拽把椅子坐下来,一手悠闲的敲着桌子:“没事,我认识你就成。你叫四张,才中了800万,我没说错吧?”
“是安富裕叫你们来找我的?”
“呦,老弟挺明白事啊,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老安之前在我这儿借了点钱,今早我问他他说暂时还不上,让我们来找你。怎么样,你是他女婿,帮着还下吧?”
“不帮。”没想到四张非但不买账,还“很横”地拿起物理书看了起来,看也就算了,嘴里还念叨着“当α<π/2时 cosα>0 W>0
“我不是他女婿,他和我媳妇早脱离父女关系了,当初还落实在了白纸黑字上,不信我可以拿给你们看。”
“呦呵,挺有骨气的,你就不怕还不上钱安老头有什么后果?”
“期待后果。”说这活的四张发现鹌鹑已经坐不住了,心里忍不住狠狠骂了一声——人家都那样对你了你怎么还把他当爸啊?
黑胖子冷笑一声,没急着说话,而是摸了摸下巴,“老弟,你是没搞清楚一件事吧?干我们这行的,从不走空账。”
末了空账两个字被黑胖子说得慢且意味深长。四张咬咬唇,突然抬起头:“你女儿明年高考吧?”
“什什么?啥?”四张这突然变了的话题干得黑胖子立马蒙圈,他眨巴着小眼睛,“你咋知道?”
“我帮她押道大题吧。我是我们那届状元,押题很准的。”
……没等黑胖子有所反应,四张已经站起身覆在黑胖子耳边说了起来,感觉没说几句话的时间,屋里的人,包括黑胖子那头的也包括鹌鹑这边的,都眼瞅着黑胖子变了脸色,表情不那么凶了,说话也不阴阳怪气了。他点着头,笑嘻嘻地看着四张,嘴里说着:“好的好的,那就一言为定。咱们走。对了,老弟。”
已经走出去半步的黑胖子又折了回来:“安富裕那边……”
“该咋办咋办。”四张笑眯眯地说。看着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那些人鱼贯着就出了店。
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下了,他呼了声,冷不防胸口就挨了一拳,秋正义“大力水手”的别名不是白来的,才一拳就让他尅儿尅儿直咳嗽。
秋小美:“行啊,四张,可以啊,不按套路出牌,不战而屈人之兵,厉害。”
店里的人都凑了过来,就连平时特别怕人的阿发也不远不近地看着他,四张被夸地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说什么,就听鹌鹑突然“咦”了声:“四张,你14岁还没高考,怎么就成状元了?”
难得鹌鹑会注意这么细节的东西,四张嘻嘻笑了:“小升初的状元。”
……
方才还无比佩服的秋小美这会儿止不住摇头,皮相老也有优势啊。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啊,小升初的状元怎么给高中押题的,还押得黑胖子那么满意呢?
“没押题。我就是告诉他我后爸姓刘,家住玫瑰巷119号。”
玫瑰巷刘家,南城说一不二的主儿,牛得连讨债的都怕。难怪黑胖子立马退散了。
可有件事鹌鹑想不明白,“你不是讨厌刘家吗?为什么还要借他们的名?”
“废话,骨气和命哪个重要?傻子才为了骨气不要命呢!”
多少年以后,鹌鹑仍记得四张敲着她的头教育她的模样,风那么荡,那个可以理直气壮改变原则的少年是那么让她心驰神往。
四张说:“对你爸这种只算你生理意义上的父亲的人,必须学会拒绝。”
她点头,她尽力。
安富裕“阿嚏”一声,醒过来,天气和暖,没风没浪,他抹着鼻子:“谁在背后念我呢?”
他今天窝在家里没出门,没心情,凭什么四张能中他就没中!那800万应该是他的才对!一想四张,突然他又笑了。老高那尿性他最清楚,自己这一招推水进山保证能让四张好好消受消受,反正他没钱!
老高那头他是不担心了,他现在担心的是如果媳妇回来他要怎么交代。他不想说他没中800万,四张和鹌鹑是两口子,四张的就是鹌鹑的,鹌鹑的就是他的,对,这800万就是他的!
终于捋顺了的安富裕搓着巴掌,盘算着那800万怎么花的时候,车库外头传来一个特别嫌弃的声音:“你那个死鬼爹不会就住这儿吧?你瞅着的,他要是敢骗我中了800万我不弄死他!”
安富裕打个激灵,弹坐起来,是他媳妇来了!
“媳妇儿!”他喊着,边跑去拉卷闸门,哗啦一声后,一个打扮入时的身影伴着阳光一同冲进了安富裕的眼睛。
“儿子!”安富裕扑过去,紧紧搂住他几个月没见的儿子,“想爸爸不,想爸爸不,快说想!”
安富裕那个营养过剩的儿子此刻因为他爸一顿揉脸抱肩,搞得输了游戏,很是郁闷,想发脾气却又碰上老妈警告的眼神,只好不情不愿地说了声:“想~”
“爸爸的乖儿子哎!爸爸好久没见你,怎么瘦了?”
“我想吃啥我妈都不给我买。”安厦噘着嘴说。
瞅准时机成熟了,安富裕的小“娇妻”忙抛出话来:“我实在没钱嘛,当初为了不让儿子受罪,我带着他去了南边我朋友那,虽然你不信,可那时候家里真没多少钱了。我带着儿子在那边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受了好多罪。现在好了,咱们又有钱了,一家人又能团圆了……”
“是啊是啊,先进去说话。”天知道“咱们又有钱”这几个字多么触动安富裕的神经,有那么一秒,他的脸色不自然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伸出手就打算领儿子媳妇进车库。
可那里是车库啊,“小媳妇”怎么可能进。
身子一扭,她说:“老安,你怎么就住这儿啊?”
“暂时安顿在这儿,暂时安顿在这儿。”
“暂时安顿也有个时候啊,现在有钱了,就算不能马上买房至少可以住酒店吧,咱们去住酒店吧,我知道一家在……”
安富裕忙抓住媳妇越深越长的手,再深说不定她就得提想住中南海了。
“这不是奖还没兑呢吗?”
“什么时候去兑,我跟你一起去!”
安富裕擦了把汗,以前没觉得媳妇话多啊,现在怎么这么能说。
“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
这话一下子就抓住了症结,安富裕的小媳妇果然闭了嘴,她捏着包,左右看了两眼,这才小声道:“进去说进去说。”
这才对嘛。
安富裕挠着头,一步一沉重地往里走。虽然在他的逻辑里,女婿中的就是他中的,可这事该怎么和媳妇说呢?
正愁着,放在床上的电话响了。
他走过去,掀开被子,左翻又找终于找到了电话,瞧着屏幕,是个陌生号码。
是谁呢?
他摇了摇脑袋,按下接听键。
“喂……”
于茉莉在车库里左转转又看看,瞅哪哪都觉得不顺眼,这么小的地儿还这么脏,根本待不了人嘛。等老安兑了奖她第一先要买个大house。她都看好了,开发区有个新楼盘,独栋别墅,位置偏是偏了点儿,可钱能有剩,她要拿剩下的钱好好保养下皮肤。自从老安破产她带着儿子落跑后,日子过得真没过去好。好在她命好,老安中了大奖,最重要的是老安对他们母子念念不忘。
越想越开心,于茉莉忍不住原地转了个圈。裙角还在飞扬,她的目光落在手拿电话的老安身上。
“老安,你怎么了?脸怎么白了?出啥事了?别告诉我彩票出了问题!我问你话呢!你和谁打电话呢?说话!”
她声音又尖又大,就算没开免提电话那头的黑胖子也听得真真的。
“呦,原来嫂夫人也在呢,正好,省的我费心去找了,你欠我的那七万块钱麻烦你和嫂子共同努力,抓紧还哈,听说嫂子当初是跑路,这手续不是没来得及和你办吗?”
安富裕傻了:“不是,我就借了你一万,什么时候成七万了?”
“嗯,明天就变八万了。”黑胖子笑说。四张吩咐的,管他真收假要,为了吓唬安富裕也往高里报。
他看出来了,四张这小子表面看挺好,其实该坏时也挺坏,他喜欢。
越看老安那一阵一阵的脸色越觉得不对劲,于茉莉一捏拳,趁着他注意力没在这边,踮着脚凑了过去,虽然没听全电话里说的是什么,但有句话她听见了,受不了刺激的于茉莉当场尖叫起来!
“安富裕,你什么时候欠人七万块钱的!还要老娘和你一起还!你到底中没中那八百万啊!”
“中了中了。”没想到会被偷听,安富裕焦头烂额地应付着于茉莉,那头还得听老高说什么。
老高也想得出此刻他是种什么情境,也没意思继续多说给他添乱,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对了,有句没说。
“老安,麻烦你转告嫂子一声,钱还上之前就别出去玩了,不然我还得受累安排兄弟跟着。你抓紧还钱,我早点收钱,咱谁也别给谁添麻烦哈。”
“那个,高哥!哥!”
回应他的只有嘟嘟忙音。
按掉电话,安富裕六神无主地瘫坐在床边——怎么回事?他不是把老高支到四张那去了吗?老高怎么又回来了?那头到底发生了啥啊?
于茉莉忍他很久了,从进门接了个电话起就一直忽略她,这会儿电话挂了竟然还发呆,老虎不发威把她当Kitty了?
孕着气,她抬手照着安富裕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安富裕,到底怎么回事!”
被揍的安富裕一肚子气,但听媳妇这么一问,立马没了电:“媳妇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妈,爸他骗你。”闷头玩王者的安厦手没停地说。
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安富裕不得不再次面对媳妇拷问的眼神:“媳妇你听我说,八百万的确是中了,不过里面有个小问题,中的人不是我你先别急眼虽然我没中,但和我中差不多!”
“差你娘个大头鬼,安富裕你就是个骗子,厦厦我们走!”
“走不了……”安富裕讷讷地缩了缩脖子,把自己怎么被大仙骗,又是怎么借钱买了彩票再到如今被追还钱的事原原本本和于茉莉说了。“所以就算你想走也走不了了,他们肯定盯着呢。”
“安富裕!”于茉莉快疯了,她好后悔啊,当初为什么要嫁给这个男人,走都走了为什么信了他的鬼话回来!她手里的钱本来就不多,现在居然还欠债!……“欠多少?”
“现在七万,明天说是八万……”
于茉莉差点没晕过去,眩晕过后,就是破口大骂:“他们怎么不去抢呢!”
“就是说啊。”
安富裕的随声附和又遭了于茉莉的白眼,可她心里明镜似的,这个时候生气于事无补,管他跑路还是耍赖,得想法子把事情解决了。
“对了,你刚才说的和你中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于茉莉算是问到了安富裕的得意处,他眨巴了下小眼睛,“中的那人是咱亲戚,还是近亲。”
“谁啊?”
“鹌鹑她老公,四张。”
呆了一会儿,于茉莉眼睛动了动,“那还真是和咱们中差不多。”
对吧对吧。
夫妻二人互相换了个你懂得的眼神。
“靠,又输了。爸,你快点和我姐要钱,我没币氪金了!”安厦摔着手机说。
四张蹭蹭鼻子,瞧了眼外面的天色,云朗气清太阳高照,气温不低,是个好天啊,他怎么觉得背后嗖嗖地直吹冷风呢?
阿嚏一声后,他决定还是加件衣服。
经过柜台时,他发现店里的人正聚在一起聊着什么。
“呦,开会呢?”他扫了一眼,就继续往里走。看热闹这种事他一向不热衷。然而他不想参合有人偏想让他参合,才说完他就被人一把拉住了。
“别走,开你呢。不是,说你呢。”秋小美咬着舌头连呸三下,一不小心就被带跑偏了。
“我?”四张瞅瞅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我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打发掉一波混混吗?这又没什么。”
站在他另一边的于大庙使劲摇摇头,“No no no,我们说的是另一件事。”
“那是哪事?”
“他们在说我爸。”鹌鹑弱弱地举起了手:“小美怕我爸不会善罢甘休。”
“你失忆了不知道,鹌鹑爸就是一个癞皮狗,如今背了债什么事都做得出。那么看我干嘛?”秋小美一抖,被四张玩味的眼神吓的。
“没啥。”四张呵呵一笑:“就是觉得姐你一直挺烦我的……”
“叫谁姐呢!你们全家都是姐!”
额……又忘改口了。来到35岁,别的都还好,就这个称呼问题啊……四张摸摸鼻头,向后一步,闪开了秋小美的“铁砂掌”后轻飘飘地说:“不用担心,再赖我不给不就完了。”
没想到这话才出口,连同秋小美、于大庙、还有那个存在感几为0的阿发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动作特别一致的摇摇头——
“那可是传说中的安老赖啊……”
“还有他那个小媳妇,昨天也说要来。”于大庙一脸怕怕地补充,“我是没见过她,可死老头和她通过几次电话,那口气,事儿妈加事儿精。”
“你没钱时还好,你有了钱,以安富裕那尿性……拿不到他不会甘心的。”秋小美语重心长的说。
“他和我借过十块钱,到现在都没还。”阿发也说。
四张低头数了数,十二十三十四,“你叫阿发吧,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十四个字这么多呢。”
“太阴影。”
四张被阿发的丧脸逼着侧了下头,真够阴影的,十块钱好大怨。
“你爸真这样?”他问鹌鹑。以前就知道这老头爱钱,外加不喜欢鹌鹑,他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面。
“偶尔吧,也不全是,差不多……”
“那这样的爸还留他干嘛?过年吗?”
“她要有那魄力鹌鹑就不是鹌鹑了。”秋小美点着鹌鹑的脑袋说。
鹌鹑:嘿嘿。
秋小美:“我们不是在说防备鹌鹑她爸吗?怎么扯这来了?”
不扯防备一说四张兴许还有兴趣聊一会儿,一说防备他就……
“我还是去拿衣服吧。总觉得背后有阴风。”
瞧着四张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秋小美摇摇头,覆在鹌鹑耳边小声说:“不把你爸当回事,这小子不得吃亏啊?”
谁也没想到,秋小美的话还没凉,那个人就吃了一个大亏,只不过和预期有偏差的是,那个人是于茉莉,而不是四张。
因为试图爬窗进屋,不慎踩到玻璃珠摔倒的于茉莉在试图爬起时又被捕鼠夹夹了手,腰、手双伤被送进了医院。
得知这一情况的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淡定看书的四张身上。
四张在喝水看书,瓶装雪碧被他一口灌进一半,放下瓶子,他们听着那张埋在书后面的脸说:“小鬼当家不是白看的。”
……
原本还担心他会吃亏的众人事到如今算是彻底地服气了,他们开始转而担心起安富裕的结果会是怎样。
“死老头刚才还说你不管他他就报警,也不知道他咋想的,他们这个行为算入室盗窃吧?”大庙笑得嘎嘎的。
“以他的个性,报了警估计也会说那是他闺女家吧。”依靠着众人的描述,四张基本已经掌握了安富裕的套路。门铃轻响,有个快递员模样的人走进来。
秋小美一瞅他怀里的东西,吐了吐舌头:“又买书。”
打折嘛。四张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个时代了,交通便利,家电便利,就连买书都比以前便利,关键有折扣。这单凑完平均下来每本能省十七块八毛二呢。
一想到能省钱,他就兴奋。可是这边做着签收,那边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头了,好像少了什么呢?放下笔,他转圈看了一遍。
“鹌鹑呢?”一定是去医院了。
他无语了,安老头说报警大不了就让他报好了,傻子才信他真能把自己怎么样呢!
边骂着鹌鹑边穿衣服的四张觉得他也是蠢得可以了,这事他可以不管的,干嘛要去呢?
飞快地出了门,他发现身旁多了个人。
“你跟来干嘛?”
于大庙黑着脸瞪着四张,脚下步速快得赶上了四张的跑速:“你是不是喜欢上鹌鹑了?”
……这什么跟什么啊!
“不然干嘛你一发现她不在就跑出来了,你紧张她。”
“……那是因为她傻,我要是不管她她会被欺负的……”
“我可以管,你回去吧。”于大庙盯盯看着他,看地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那……”
“你回去吧。”于大庙还是那么看着他,“回去啊,你不回去就是承认你喜欢她。”
“瞎说。我……我是怕你搞不定,万一等下你又断片呢?”
强词夺理,大庙撇撇嘴,有种你别跑啊。
四张跑在前面,他跑在后面,一步一步觉得自己被落了下去,就好像他和鹌鹑之间的缘分一样,越来越远,或许根本就没有过吧。
迎着风,大庙眨了眨眼,既生瑜何生亮啊,哇!~
如他们所料,鹌鹑真跑到医院去找安富裕了。
赶去医院时,于茉莉正躺在床上边哎呦边骂鹌鹑。
“你要是能做主给钱我就和你谈,要是做不了主那就趁早滚蛋,丧门星的傻货,要我看你爸生意失败就是因为你在,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跑来让我们别找四张的麻烦。搞搞清楚,我们没事不想找谁麻烦,这不是你爸欠人钱了吗?你这个做闺女的是不是有责任有义务帮着还钱?我无所谓,可那是你亲爹!”
“那是四张的钱。我不能做主。”
“你们是两口子,两口子做不了主,以前是窝囊废,结了婚也没长进。”
病房里其他病人听了几句,再联系实际情况已经约摸出个大概情况,他们都看不惯这个叫嚣的女人,更不要说门外知情的四张和大庙了。
以前只是听说,这次是眼见,四张突然想狠狠骂鹌鹑一顿:你凭什么替我出头,想出头至少要有点气势,怎么都不该像现在这样只是哀求然后挨骂好吗?
他拿出手机。
“你干嘛?”大庙瞧了一眼,问。
“报警。”他要告他们私闯民宅,意图偷盗!
这个决定大庙无比赞成,“对,告他们,叫他们一直欺负鹌鹑!让警察收拾他们!”
气头上的四张连按了两个“1”,手就停住了,他抬头看了眼屋里的人,鹌鹑的嘴那么笨,根本说不过于茉莉,何况这个时候还多了安富裕在帮腔。
安富裕:“四张怎么没来,我知道你做不了主,你让他来啊!”
“爸,你不能这样,那是四张的钱。”
“你只要还叫我爸那钱就该拿来孝敬我!”
瞧着鹌鹑满脸通红却怎么也辩不过安老头的歪理,不知怎的,他就放弃了报警这个想法。没等大庙反应过来,又飞速按了几个键子的他已经推门进去了。
谁也没想到四张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爸说得对,都是一家人,的确不该分你我彼此。”
安富裕看见四张,先是吓了一跳,可紧接着听了他说的顿时喜上眉梢,“对啊对啊,姑爷说得对,都是一家人,哪分什么彼此。”
“所以分钱给爸多正常的一件事,是吧,鹌鹑。”
“不是,四张,你不能……”
“你别说话。”他用牙缝挤出几个字后,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安富裕:“鹌鹑他不懂事,你别见怪,等过几天我兑了彩票就把钱给你。”
“真的吗?”鹌鹑爸不敢置信地和于茉莉换了个眼神,一脸得逞后的餍足笑容,“看来我们真摊上了个好女婿了。”
四张,你……鹌鹑低下头,接下来他们说了什么她都没心思听了,她只知道四张嘱咐于茉莉好好养病,早日康复之类的。
出了门,大庙就急跳脚了:“你个瓜皮,还以为你要收拾他们呢,怎么就?”
“鹌鹑,你一直是不是也都这么顺着他们的?”四张没答大庙,而是看向鹌鹑。
“我是我你是你啊,四张!”她急的快哭了。不是因为她,四张就不会被要挟也不会妥协了吧。
瞅她哭唧唧的样儿,四张轮了轮胳膊,心情更好了。
“如果给你个机会和屋里那几个家伙互换人生,你可要抓住机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别再面瓜了。”
鹌鹑被他说得一愣,什么意思啊?
于大庙:不知道。
“哎,四张,你是不是又憋什么坏呢?”他拽着鹌鹑追上去。
四张笑:坏?如果把于茉莉住院的事告诉老高算坏,那他是不好。
走到走廊尽头,恰好有护士嘀嘀咕咕地从护士站里走出来:“这个24床耍人玩呢吧,才住院就办出院?”
一楼,一个高个子从窗口前站起身,拿出手机给老大打电话:“对,老大,都取出来了,一共5000块。”
(四张:我们的口号是,不让地主家有一毛的余粮。)
“鹌鹑,他们以前怎么对你的你都记得吗?
“马上你就有机会这么对他们了。”
三人结伴而行,回家的路上,四张特意让大家放慢了脚步。
“为什么?”鹌鹑心不在焉地问。
“等你爸他们。”四张笑一笑:“不出所料,他们一会儿就会来找咱们了。”
又是她爸!
走了几步,发现鹌鹑没跟上来,四张停下脚,回头看她:“怎么了?生气了?”瞅她那模样,真是生气了。
认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不错不错。
他站正身体,面朝鹌鹑,会生气就是一大进步,不要总是怎么都行,谁说什么都行,他受不了没脾气的人。
大庙也期待,他和四张一人瞪着一双眼睛看着鹌鹑,期待那个见证奇迹的时刻。
时间过去一秒……
两秒……
鹌鹑抬起了手。
这是要打人吗?四张往前凑了凑,打我打我,快来打我,让我见识下你的脾气啊鹌鹑!……?
他就像一个皮球,前一秒被充满、斗志昂扬等人来踢,下一秒就被人一把撒了气。
“谁让你打自己了啊姐?”四张垮了肩,和于大庙兄弟俩难兄难弟般互相扶着。
鹌鹑噘着嘴:“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被我爸缠上的。”
四张:“那我可以选择拒绝啊!你不能总把别人的错都揽自己身上啊!你得学会拒绝,学会说不!”
“不?”
嗯!
“对我爸说?”
对!“对!”
四张白了眼大嗓门的大庙,继续对鹌鹑苦口婆心:“像刚才他们对你那样吼你换别人早吼回去。”
“我……我不敢。”鹌鹑低了头,“我脑子不好使,做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也做不好。”
不知怎的,她说那句“我脑子不好使”时,四张就特别心疼:“脑子不好使的人不会拒绝人,可你知道他们那么做不好这就证明你脑子好使,你不傻,鹌鹑,你有是非观,你知不知道,鹌鹑??”
一口气说完这些,四张有点脑缺氧,咳嗽两声,他看着鹌鹑,明白了吗?
“你知道他们那么做不好为什么还答应他们啊?”
这问题问得四张哭笑不得,那句话咋说来着,说你胖你就喘,才说她脑子好使她就会脑筋急转弯了。脑回路奇特的姐姐啊。
“答应他们是为了替你出气,让你报仇啊。”
“啊?”鹌鹑傻了,忙摆手:“我不会,我不行啊。”
“……,算了,不用你会。”四张无奈地耷拉了眼,本想着让她能趁机改一改这软性子,现在看还是他来吧。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这个叫鹌鹑的以至于本来清心寡欲的他要巴巴来当这个保姆。
远处树下几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一晃一晃,正往这来,四张摸了摸嘴,来得挺快嘛。
“走,快点。”他眼睛一亮,拉起鹌鹑开始飞走。被落在后面的大庙看着他空落落的手,不忿道:“还说不喜欢鹌鹑,哼!”
安富裕边跑边考虑是不是该再去找大仙算算,算算他最近为什么这么倒霉?先是错失彩票,后又媳妇住院,如今更过分,追债的不仅给他们办了出院拿走了押金,还把他们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拿走了!他要去算算,自己究竟得罪了哪座尊神?可转念一想,不对啊,那大仙儿就是个骗子!哎呦妈呀,他跑不动了。
“爸,他们在那儿呢!”
安厦的叫声让安富裕的神经一震,他手撑着柳树,呵斥带喘地抬起头,嘿呦,真是他们!
“四张,四张!怎么走了?”瞅着喊前还没动一喊倒跑了的四张他们,安富裕急了,白着脸,手一指:“追,快追!”
为了给媳妇儿子找个住的地儿安富裕也是煞费苦心了。
“儿子你愣着干嘛呢?追啊!”
“我这才开局。”又闷头游戏的安厦心不在焉地答。
……安富裕被气得头晕,想骂儿子,嘴都还没张开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于茉莉:“儿子有事你不会追啊,快追!”
安富裕丧了脸,他也想追,可背上背着个大活人怎么追啊?长叹一声,他踉跄着迈开了脚步。
“媳妇,你是不是长肉了?怎么这么沉?”
“想死是不是?看我有伤没法收拾你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
“不是就快走!”
“快走。快走!”
“哎呦我的腰,你慢着点,想颠死我啊!”
“慢点慢点。”
“太慢了!”
就这样,在于茉莉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骂声里,安富裕终于在离四张家只隔一条街的地方追上了他们。
“可算……可算追上你们了。”安富裕脸煞白,大喘气,“你们……你们跑那么快干嘛啊?”
“爸,你们不是在医院里吗?怎么出来了?”四张那声“爸”叫得那么顺嘴,以至于鹌鹑和大庙差点忘了就是他提议遛遛他这个“爸”的。
伪善。大庙摇摇头。
撒谎撒得这么浑然天成,四张是怎么做到的?鹌鹑也摇摇头。
安富裕有些慌,好端端地他们干嘛要摇头。
后背上一声咳嗽。
“哦。”回过神的老安立马变脸,一声哭腔:“女婿,你阿姨和弟弟没地方去了。要债的找上门,才交的住院费被他们拿走了,怎么办啊?”
“要是没地方去就住家里吧,都是一家人。”
嗖嗖两道紧盯在他背后,一道是鹌鹑的,另一道是大庙的,只不过和鹌鹑的迷惘比起来大庙的就多了些探究。他在想,四张会用什么法子收拾这一家人呢?
鹌鹑又想说话,可一想四张刚才说的,她就忍住闭上了嘴,只是脑海里反复响着的就是那句话:“你会拒绝人。”
她真会吗?偷偷瞧了她爸一眼,鹌鹑重新缩回了脑袋,似乎她只有在牵扯到四张的事时才有一点点勇气表示拒绝。算了算了,听四张的吧。
就这样,拖家带口的安富裕一家成功住进了四张家。
(大庙:为什么死老头都上楼了我却要留在这!不公平啊啊啊!!)
第一次进四张和鹌鹑的家,慢慢落地的于茉莉先是一拧眉:“这么小怎么住啊?”
“不小了,凑合凑合吧。”怕四张听了把他们赶出去,安富裕忙朝媳妇挤了挤眼睛:“四百万,四百万……”
“艾玛!”于茉莉一捂嘴,光顾着生气,把这茬忘了!她媚眼一眨,突然想起了什么:“老安,不是四百万,拿到彩票那可就是八百万了。”
对呀……安富裕一拍脑门,咧嘴傻笑起来,“八百……四张!”
他一个激灵地站好,紧张兮兮地看着从阳台出来的四张,他不会听见吧?瞧脸色应该是没听见。顾着欲盖弥彰的安富裕没发现因为他这么一站直突然失了依靠而再度闪到腰的于茉莉。
“老安……你、不、想、活、了……”她咬牙切齿地想去掐安富裕,手没伸到一半就缩了回来,因为她看见四张抱着一堆东西出来,就是那堆东西把她摔这么惨的!那盒玻璃球!那只尖叫鸡!还有那个浑身带刺的东西!
于茉莉忍不住摸了摸屁股。疼。
她想的是疼,安富裕想的是另一件事:四张这个时候拿着东西出来,不会是要兴师问罪吧?
喉结一滚,他吞口口水:“四张……那事……”
“爸,你们先在屋里歇歇,我下楼把这堆东西扔了去。都怪我,防贼防到自家人身上了,害阿姨受伤。真不好意思。鹌鹑,你跟我下楼一趟。”
“好。”
俩人走了,安富裕跟着松了口气,舔舔嘴唇说:“以为多厉害,还不是个怕事的傻帽?媳妇,你说是不是,多亏你老公神勇,我那么一吓唬瞧瞧怎么样,服软了吧,钱钱给了,屋子屋子住着,嘿嘿……”
“嘿你个大头鬼,没看出不对劲吗?”
“哪不对?”
“如果那张彩票在家,他怎么敢留我们自己在这儿?再有,丢个东西而已,用俩人一起下去吗?”
安富裕点点头,“有理。”
“别光有理,快跟下去听听,备不住他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对对对。”安富裕点着头,一流小跑着出去了。
“愁人。”于茉莉以手为扇,边扇边打量起屋子,真小啊。“儿子,扶妈过去坐,儿子!算了,我自己去吧……”
认命的她踮着脚,一步一痛地往沙发那边挪,越挪她越不想在这呆。
“壁纸是旧的,冰箱也不是新款,茶桌上干嘛摆这么多课本?连本时尚杂志都没有吗?也对,就鹌鹑那脑子也不可能看懂。咦,有狗?”
看到WIFI的瞬间,于茉莉的心情第一次转好,她扶着茶几坐下,朝正往自己这边走的WIFI伸出了双手:“小宝贝,过来让妈妈亲亲。”
这个时候是最能看出一只狗的教养好不好了。只见WIFI摇着尾巴,不紧不慢地走到于茉莉脚旁,一抬后腿,嘘~~
WIFI:叫你说我狗窝~
怔怔地看着手上那摊黄,于茉莉大脑空白了半天,随后“啊”的一声尖叫出来:“你个死狗我饶不了你!”
“不是……媳妇儿,我也没犯啥错啊怎么又饶不了我了?”才打探完消息兴冲冲跑回来的安富裕听见骂声停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老安,快点过来帮帮我啊,愣着干嘛呢?”于茉莉从没觉得她家老安除了钱包还能有什么其他作用,可此刻他就是救世主。
“怎……怎么了?”安富裕还是不敢靠近,他媳妇的攻击力他清楚。
“啪啪”的舞剑声里,安厦头也没抬,语气平板地说:“我妈想稀罕稀罕那狗,结果被反撒了一泡尿。在手上。”
“这样啊,那你咋不帮你妈弄弄呢?”三两下甩开鞋,安富裕跑进屋,左右找了几张纸,捧着到了于茉莉跟前:“媳妇我来了!……要不你自己擦吧,这味……好好,我擦我擦我去……”
安富裕忍着眩晕,三两下糊弄着总算擦好了大概,“行了媳妇!我扶你去为什么洗洗吧。”
忍着疼外加一肚子气,于茉莉借着安富裕的手劲站了起来,就算走得小心,腰还是一顿一顿的疼。
“都赖那个四张,还有那只臭狗。老安,一会儿你一定帮我收拾那只臭狗!”
“媳妇儿,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想想八百万。”
瞧安富裕那眉飞色舞的样儿,于茉莉心思一动,“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你真没猜错,四张叫鹌鹑一起下楼真有猫腻。”
“怎么说?”
“他嘱咐鹌鹑把‘东西’收好。”
哦……一想到那个傻不拉几又没主意又没脾气的继女,于茉莉就觉得那八百万已经迈着方步朝她走来了。
嘿嘿,嘿嘿,嘿嘿嘿……
“阿姨你笑什么呢?”不知何时,四张和鹌鹑就去而复返,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他们俩。方才笑得太开心,于茉莉觉得她腮帮子都抽筋了,使劲揉了揉,她往安富裕那双手一指:“你爸刚才逗你家的小狗,结果被它撒了泡尿在手上,我正笑他呢,嘿嘿,嘿嘿,嘿嘿嘿……”
“WIFI啊,它喜欢谁就爱朝谁撒尿,爸你以后小心点。”
安富裕脸一僵,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四张意有所指呢。
于茉莉也觉得。
一时间气氛诡异,竟没人说话,房间里只有安厦不停“挥动大刀”的声音和WIFI的搔痒声。
“妈,我饿。”突然,安厦说。
“哦哦,儿子饿了啊……”于茉莉应着,眼睛看着四张,他们在他家,总要管饭吧。
“嗯。”四张瞅瞅手表,“是该吃午饭了。鹌鹑,家里有吃的吗?”
鹌鹑点点头:“我去做。”
“爸,咱们去客厅边看电视边等吧,我姐……我是说鹌鹑做饭很快。”
“好。”安富裕眨眨眼,这难道是天赐的机会让他单独接触鹌鹑吗?从小到大他说往东那丫头就没往西过,他的八百万!
沉浸在美梦里的安富裕扶着于茉莉出了卫生间进客厅,在四张还在从狗嘴里抢夺遥控器时,他找了个理由就悄悄溜进了厨房。
炉台上热着油,才一会儿的工夫鹌鹑已经在切菜了,刀落菜板,发出节奏的当当声。安富裕一手撑在台案上,声音压低:“彩票放哪了,闺女?”
没想到有人的鹌鹑吓了一跳,边拍胸脯边抬起头,见是他,肩膀抖了一下:“爸……你说啥?”
“彩票。”他凑近,“放哪儿了……”
瞧鹌鹑那副害怕他的样子,安富裕别提多happy了,那可是八百万啊!
然而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鹌鹑会说——
“我不知道啊。”
“什……什么玩意?”安富裕跳起来,“我是问你彩票在哪儿?”
“嗯嗯,我知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说的话我明白,可彩票在哪儿我不知道啊。”
瞧着拼命摇头的鹌鹑,安富裕心道一声:完了完了,变天了,鹌鹑都会撒谎了!
正不知该怎么办时,外面又出了乱子,只听于茉莉尖叫一声——
“你让我睡哪儿?”
“客厅啊。”四张无比天真烂漫地看着她,捎带着还跺了跺脚,“地板。”
嘴硬
慢慢的,大家都发现了四张对鹌鹑态度的转变。
一阵嘘声后,大家喊着:“四张你恋爱了。”
四张:“瞎说,我是优等生,我还小,怎么可能早恋?”
鹌鹑爸:“没早恋没早恋!谁说四张早恋了!四张,能不能少写几个字?我保证以后再不骂鹌鹑了。”骂一句罚抄100遍离骚,不抄就没800万,手疼啊!!惨啊!
“不行。”
安富裕边哭边写,“还说没早恋,你分明就喜欢她,这么护着。”
四张:“骂我?再加100遍。”
安富裕:“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