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白痴(超值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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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晚会前奏(2)

“本来就是要给你的,你拿去好了!”加夫里拉忙不迭地说道,“虽然曾经有过一些小小的反叛,但是我依然是你忠诚的仆人,从今往后我一切都听您的,您说往东我绝不往西。您就原谅我一次吧,当年托马斯·摩尔也在英国和大不列颠说过……罗马教王也这样说过,罗马教王当然就是罗马教皇,反正是一个意思——我有罪!”

“我现在应该立即把信转交过去。”公爵说道。

“要是如果你是一个文明的人最好……最好……别这么做!”加夫里拉带着那种诡异的表情,讨好地向公爵笑着,他手舞足蹈,手忙脚乱,似乎猫咪被踩了尾巴一样,同时还狡猾地对着公爵挤咕眼睛,但是公爵并不知道这奇怪的手势代表什么。

“为什么!”公爵严肃地盯着加夫里拉。

“您……可以自己先看看信,这样再好不过!”他好像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公爵的心腹,讨好一般地给他出主意。

公爵勃然大怒,加夫里拉吓坏了,慌乱逃到门口,不知道公爵是否会原谅他。

“加夫里拉,您怎么能下贱到这种地步!这样的事情你也能想得出来?太邪恶了!”公爵简直就是痛心疾首。

加夫里拉的表情却舒展开来,捶胸顿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附和着公爵骂自己下贱。

“简直就是太下流了!”

“是的,是很卑鄙下流!”

“是谁给你养成这种恶习的……你的行事简直就是太古怪了,像个间谍!你写了一封不署名的信来骚扰一位正直而高贵的夫人,这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阿格拉娅·伊凡诺夫纳难道没有随意写信的权利吗?您今天是告密吗?这么做,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只是为了那些正直而高贵的人效力,当然也是出于好奇,”加夫里拉茫然地说道,“而现在,我就是您的仆人,哪怕您立刻杀了我。”

公爵简直讨厌透了这个酒鬼,他带着好奇地问:“您不会这么邋遢地去见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吧?”

“当然不会,本来是很整洁的,直到被他们羞辱了之后才变成……我有罪,我有罪……这个德行的。”

“你先出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只是你必须得跟我说好多遍,直到我真的想走了为止。”加夫里拉说道,他来到门前,把门打开,又回到房间,虽然他不敢再说出关于拆信的话,但是依然做了一个拆开信看的动作,之后才笑着走掉了。

公爵心里很乱,他推断阿格拉娅一定非常忧郁非常烦恼,她身处一件大麻烦里却又不知道麻烦的来源。

公爵却知道这是因为嫉妒心。

原因是她附近有很多人深受阿格拉娅的信任,可是这些人却令阿格拉娅很是困扰。阿格拉娅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经验,可是偏偏又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只会计划一些很骄躁甚至极差劲的活动。公爵深知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情,起码要进行一下防范,可是他却不知道怎么办。

阿格拉娅深受公爵的信任,可是他却无法信任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内奇这才是公爵不安的根源。公爵决定亲手把信转交过去,仿佛上天注定,公爵在波奇成家附近遇到了郭略,于是公爵又改变主意让郭略来转交。郭略没有一点疑心,接过去就送给了他的哥哥,收信人绝对想不到这封信经过这么多波折才来到自己手里。

魏拉一直在寻找那封信,因为找不到都急哭了,所以公爵邀请了魏拉·鲁基扬诺夫来自己家,告诉她真相同时安慰她。当公爵告诉魏拉那封信其实是她爸爸拿走的时候,魏拉吓坏了!直到后来公爵才知道她已经多次给罗戈任和阿格拉娅·伊凡诺夫纳写信告诉他们一些秘密了,可是魏拉并不懂他这样做会给公爵带来坏处……

公爵的心情简直糟透了,因为郭略忽然派人告诉他,爸爸忽然发病,这个坏消息几乎把公爵惊呆了。不过这件事吸引了公爵的全部精力,所以他忽然正常了。

公爵在尼纳·亚历山大洛夫纳那度过了几乎一整天——直到天黑的时候。虽然他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只要他在那就是最大的作用了,对于这类重病患者来说,还有什么比亲人陪在身边更让人心里踏实呢?至于郭略则完全吓坏了,他一直拼命哭,不过并没有耽误做事,他一直奔波于医生,药房和理发店之间。

谢天谢地将军总算是活过来了,只不过还没有意识,医生则认为他并未脱离危险期。瓦里娅和尼纳·亚历山大洛夫纳都守在旁边,不肯离开片刻,加纳似乎非常尴尬和吃惊,他很害怕见到将军,所以一直躲在楼下。他双手十指互相缠在一起不断地扭动,说话含糊不清,前后无序,不过公爵隐约能听明白加纳的意思是说这次事故好像不是一个偶然。公爵认为自己可以听懂加纳话中隐含内容的指代,依鲍里特并不在波奇成家里。列别杰夫是在快天黑的时候过来的,上午他醉醺醺地跟公爵纠缠之后,就一直在睡觉,此刻他刚醒酒,并且去看望了将军,见到将军这个样子列别杰夫哭得非常伤心,就如同病床上躺着的是他的手足兄弟一样。

列别杰夫并不想说明原因,只是哭泣和责怪自己,同时不停地纠缠尼娜·亚历山德罗夫,他告诉尼娜·亚历山德罗夫,死者绝对是个天才(将军明明还活着,他却怪异地称其为死者,天知道列别杰夫为什么这样胡说),他一定要相信事情的原因是将军自己跟其他人没有关系,单纯地因为满足一个人的好奇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他重点强调了关于将军是个天才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一点能带来什么特殊的好处一样。尼纳·亚历山大洛夫纳本来很不高兴,但是看见他这样真挚地哭泣,甚至泪流满面,也就不忍心再责怪他了,反而用一种相对温和的语气对他说:“好了,谁还没犯过错呢,连上帝也会原谅您的,不要再哭泣了!”列别杰夫做梦都没想到尼纳·亚历山大洛夫纳会用这么温和的语气对他说话,觉得受宠若惊,更加赖在尼纳·亚历山大洛夫纳的身旁不肯离去了(一直到将军去世的前几天列别杰夫都一直是赖在他们家里不肯走)。

就在将军生病的这一天中,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两次让手下去尼纳·亚历山大洛夫纳那里探望病人并询问将军的病情程度。当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叶潘钦家的晚会都开始了,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再次问起了将军的身体状况,表现出极大的关心。白洛孔司卡耶也问起了他们在谈论的病人和尼纳·亚历山大洛夫纳是谁的事情,而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尽可能详细而郑重地回答了这些问题。

公爵认为自己的表现非常得体。事后阿格拉娅的两个姐姐也对公爵当时的表现做了形容,她们觉得公爵的举止优雅,态度谦和,没有多余的动作和粗鲁的废话,表现的就像是一个上流社会的翩翩公子一样,与他说话的人都感到很开心。她们以前还担心公爵会摔倒,出洋相之类的,现在看来,这些忧虑显然有些多余了。

在公爵看来,这次聚会跟阿格拉娅的形容显然不符,昨晚阿格拉娅应该是要恐吓他而编造出来一些吓人的场景,而眼下的场景并不吓人也跟自己浑浑噩噩中做的噩梦没有丝毫的联系,这是他生平首次见到所谓“上流社会”的场景,尽管在某些人的描述中非常吓人。

可能因为兴趣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很久之前公爵就曾在心底想象加入上流社会的样子,在他看来这个圈子应该是美妙的、有诱惑力的,而如今看来上流社会给了他很好的初步印象。

公爵忽然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客人,而大家也不是身处于一个晚会之中,而是这些人从小到大都在一起长大,相亲相爱,好像从来就是最要好的朋友,是只有一小段时间没有见面了而已,这些上流社会的人谈吐优雅率真,笑容和蔼可亲,交谈的时候也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亲切感,一举一动都让人愿意亲近。

公爵是绝对想不到,这些看似率真亲切的问候,优雅的谈吐,渊博的知识其实都不过是表面文章罢了。这些人自命不凡,其实华丽的外衣下面包裹的却是一颗空虚甚至糟粕的内心——当然这不能责怪他们——因为这是他们从上一辈的人们身上下意识地学到的。可惜公爵已经沉醉在自己编织的美好印象之中了,甚至不愿意去仔细地观察,去透过外衣把真相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