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常承热心读者把别人诬蔑本刊以及记者个人的文字或谈话见告,非常感谢。我深信止谤莫如自修,本不想有所声辩,惟承读者好意,殷殷垂询,难于遍复,敬略陈事实,以明真相。第一件是关于本刊最近的加价,由每年一圆二角加至一圆五角,加了四分之一。此事理由很简单:去年七月间每令报纸价在五圆左右,今年一月间涨至每令六圆半左右,所增几近三分之一,这是上海市价实情,可以查问,不是可以随意捏造的。本刊不得已而加价,诚不胜其歉仄,但纸价几增三分之一,而报价仅增四分之一(况文字篇幅更扩充一全页地位,在二月以前订阅者价目照旧),在本刊仍觉苦于维持,乃犹有人表示不满,甚至大骂韬奋个人藉此发财,未免冤哉枉也!上海书业因纸价增高,于去年六月即已通告加价。沪上各日报最近亦通告加价。此为事实上之困难,诚属无可如何者。第二件是有人误认本刊为韬奋的私产,想象本刊发达,以为我个人必大发其财,乃大肆攻击,其实我不过为本刊雇工之一,除应拿的呆定的薪水之外,一文钱不能多取。按月有董事会查帐员查帐,每年有潘序伦会计师审查预算决算。《生活》的发达和韬奋个人的发财实不生关系。我不过承创办者之信任,将本刊交我全权负责办理而已。第三件是承读者为本刊担心,怕本刊经不起攻击而至于消灭。记者以为如攻击者所说的话而确实,本刊便无存在的价值,尽可任其消灭,毫不足惜,否则我们但求无所愧怍,一时毁誉不足计较。我个人更无患得患失之心;我目前日夜聚精会神处心积虑于生活周刊社的业务,不过吃一碗苦饭,不办本刊而干别的事,也不过吃一碗苦饭。我不想富,不想贵,本来是穷苦的无名小卒,死去时也只愿是个穷苦的无名小卒,有得为本刊干时,便尽我心力公正无私不避嫌怨的干,干到没得干或不许干时,我坦然欣然滚蛋就是了。第四件,我好管闲事,喜欢说老实话,又缺少涵养工夫,下笔时每不能自敛锋芒,故私怨虽无,而因公招怨不少,近来更发觉因退稿一事而又不免招怨。我时常为本刊搜求有精彩的好材料,诚心诚意拉有思想的朋友为本刊做文章,这是许多朋友所知道的,好材料正恐求之不可得,决无任意割爱之理。但我取稿向采严格态度,虽对我所敬佩的师友亦然;取稿凭质不凭名,虽有大名鼎鼎的文稿赐下,倘拜读之后觉得太专门,太枯燥,或太冗长,不适于本刊之用者,也不客气的婉谢,或说明未拟刊布的理由以求曲恕,虽蒙贤明者原谅,而心胸褊狭者便大不高兴,最近甚至有一位颇负盛名的经济学者,因此到处造谣,诬本刊为另有什么组织,决不用外人投稿云云,其实本刊全由韬奋一个人负全责主持,绝无其他什么组织,其选稿目光如何是另一问题,但本刊既不幸由我这样学识浅陋的人主持,我职责所在,对于发刊的稿件自不得不负责任,当然须以读者的利益为中心,须以文字内容有精彩为前提,不应以情面而敷衍。但因此开罪于人者实已不少。我既不忍以我所爱护的《生活》为敷衍情面的牺牲品,只得听人诬蔑,诬蔑果有大效,至多使《生活》“疾终正寝”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若我以《生活》篇幅敷衍情面,则《生活》不难成为上海人所谓“垃圾马车”,虽生犹死,不如“疾终正寝”来得爽快。我因为对此点看得很透,所以决意:与其敷衍,不如不办;如其要办,决不敷衍。我以后还是要坚持一向的严格态度办下去,能坚持到几时即坚持到几时。我在本刊并无靠山,合则留不合则去,创办者随时可以叫我卷铺盖。但我在职一日,必努力一日,宁愿卷铺盖,决不肯昧着天良敷衍。
上面说了许多废话,和读者并无多大关系,本不愿以此糟蹋本刊可贵的篇幅,惟以读者来函报告及垂念者之多,拳拳盛意,不胜感愧,故不得不乘此机会略加申述,万分歉疚,这是要请读者诸君原谅的。我生平最恨伈伈伣伣吞吞吐吐的行为,喜欢想什么说什么,凡我师友,类能知之,我现在既如此赤裸裸的说了一顿,以后倘再有关于此类的诬蔑,信否由人,我不愿再噜苏;倘再承读者见告,俾我得增广见闻,固所心感,但请恕我不再作无谓的辩明,一切听诸社会公评,或俟诸将来之水落石出,至于记者个人之得失荣辱去留更不成问题,此篇之不惮喋喋,仍着眼为《生活》说几句话。
二十,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