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戚歌眼里一闪而过、很快便抑制住的喜色，中年人嘴角不经意扯动了一下。
“如你所愿。什么游戏？”中年人一脸的高深莫测。
“《超神争霸》。”戚歌毫不犹豫地说。
这是他来永夜岛之前一段时间玩得最熟悉的两款游戏之一了，也是光友科技出品，他曾凭此获得2017光友科技全有游戏大赛冠军。
想起光友科技，戚歌又一次想起了那个美人鱼一样可爱的女孩，想起她如春风拂过十里一样的灿烂笑容，戚歌略有些失落，他都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而那个被血污冲刷掉的电话号码，大概会成为他这辈子永远的遗憾。
很快，戚歌从走神中清醒过来，他看见中年人正用一种饶有兴致地古怪眼神看着自己，不禁有些脸红，他用有些干痒的嗓子咳嗽两声，说：
“前，前辈，您这里有电脑吗？”
中年人并没有回答戚歌，从空中飘落在地，对戚歌招了招手，转身向前走去。
戚歌这才发现，中年人抬步行走的动作似乎有些迟滞，远不如他在空中漂浮移动时那般灵动，更像一个幽灵，艰难地学着人类踱步。戚歌想起先前他所说：在这个古怪的湖底甬道中，高阶灵主也寸步难移，本以为他是说笑而已，现在才知道是真的。
难道又是小黑刀之神的作用？戚歌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依旧微微发烫的烙印，心中忐忑。然而，戚歌疑惑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很快，他的目光就被新的天地所吸引——
出现在戚歌面前的，是风格极为简明的庞大建筑，犹如未曾完工的巨大工地，光滑的墙体直立，骨架干净利落，简明的线条直插“天空”。
天空之上波光云影，蒙昧不清茫茫一片，不知道是湖面，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中年人拍了拍手，空旷简洁的四面墙壁中，无声滑出几块墨玉搁板，搁板上摆满各大科技公司出产的各式最新的平板、台式及笔记本电脑。从全球限量发售的顶尖高配游戏本到最新款的黑科技手机，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直看得戚歌瞠目乍舌。
不是说被关了几百年吗？怎么会有这么多最新的电子产品，难道这几百年中，这位瓜皮帽大叔都是靠打游戏打发时间的？戚歌见此，不由心中泛苦。
他本以为稳赢的，现在看来，恐怕算盘要落空了。
“以为我是老古董，你一定会赢？”中年人回头看着戚歌，冷冷的说了一句。
他似乎早已看透戚歌的想法，眼神里满是讥诮。
戚歌尴尬地咳嗽一声，准备硬着头皮上前，选了一部电脑，谁知中年人右手一挥，墨玉搁板瞬间倒翻，一个眨眼间，无数电子设备尽数没入墙壁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换个方式玩！”
中年人再次浮起，闪电一般飘至戚歌身前，右手在戚歌天灵盖上一抓，然后向上一拂，一股淡蓝色的光幕，从戚歌头顶扬起，仿佛虹桥一样，降落在他们身前五米的甬道空中，呈现出一副虚拟的3D全息投影画面。
赫然正是戚歌脑海中的《超神争霸》PVP竞技对战副本图——
那一座座山丘，远处的草原，河流，月下堆满骨堆的狼穴，还有帐篷前的旗杆，篝火，来回巡逻的兽人，仿佛真实世界等比缩小了500倍，以一种无比真实又极为科幻的方式，在戚歌眼前呈现。
中年人又是幽灵一闪，瞬间出现在戚歌的对立面，他与戚歌隔着3D副本同样的距离，透过虚拟的3D地图场景，又一次用那种极为深刻的方式望着戚歌的眼睛，试图洞悉他的灵魂。戚歌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选人！”在他闭眼的那一瞬间，中年人说。
戚歌再次睁开眼睛，望向副本，草原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背挽银弓的精灵王子，他抖动一双尖尖的耳朵，极为机敏的扫视四周的环境。
——竟然真的是游戏界面选人场景重现！
只是，戚歌第一次如此真实而立体的，看着角色从电脑屏幕上跳了下来，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几乎同时，中年人选择了一个全身机甲，脚踩火箭筒的机械师。
精灵射手和机械师，这两个都是戚歌最擅长的角色，虽然同样是攻击型角色，但都擅长奔跑和躲避，且技能冷却时间短，加上射手独有的远程攻击和机械师独有的机械追踪，在PVP对战时，戚歌灵活运用，往往能取得意想不到的奇袭效果。
戚歌试着在意念中挥舞了一下手臂，3D副本中的精灵小人竟然真的挽起了弓。
“和电脑作战一样的竞技规则，技能限制和冷却时间，任务等级20，技能点370，给你30秒时间分配技能，然后开始。”中年人用语无比专业，丝毫看不出来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
对战很快开始，满天的箭矢、飞弹、爆炸和血溅的效果，在戚歌眼前无比真实的呈现，他甚至能听见精灵之箭射入机械师盔甲缝隙中时、箭簇刮过金属的刺耳噪音，也能听见流弹在空中飞过的轰鸣，闻见火硝的味道……
这场战争，虽然场面袖珍，但却十分真实、血腥。
但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适应了亲眼见到生死厮杀的不适，将它重新视作一场游戏。
PK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戚歌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心中微讶：从来没有一场PVP竞技打得如此辛苦，对方似乎熟悉他所有的战术和套路，由他操控地那个机械师，技术也无比精妙，技能的选择和搭配与戚歌心中的设想如出一辙。
有几个瞬间，戚歌心想，即使是他自己来操作，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些。
“唉，要允许开黑就好了。我和他战术仿佛，单人作战没有任何优势，或许团队配合作战会更好一些。”戚歌心想。
他以前经常拉着同桌玩这个游戏，一人一台笔记本，并肩坐在一起，同桌本不需要做任何思考，全凭戚歌指挥，戚歌便能分心二用，带领他取得2V2的全面胜利。
“有新角色加入——”一个机械冰冷的女声在戚歌耳旁闪过。
戚歌刚想到开黑，副本地图上正在流动的河流、奔驰的野马、射出的坚实、飞舞的流弹都瞬间停止了，仿佛被人施展了冻结魔法，画面暂停。
戚歌想起来了，这机械冰冷的女声恰恰是那游戏中的旁白配音。
他念头一转。
一个全身紧身黑衣，头束红色飘带的忍者凭空出现了，鬼叫着跳落地面，在身前洒出一大串苦棘手里剑——正是李大志最爱玩的角色：疾风忍者。
戚歌来不及惊呼，中年人几乎同时召唤出了手持一柄巨大的，冒着红色火焰的地裂波动剑的魔剑士。
“是否继续加入队友？”那个冰冷的女声继续说道。
戚歌眼中浮现出笑意，他有一个极为变态的本事——能同时操控五个角色，指挥五个角色发动攻击。某次寒假无聊，他与四位高中同学打赌，以五顿麦基客为赌注，让他们完全听从自己的指挥去和某个名头极响的战队打5V5团队战。
四名高中同学原本是抱着“搜刮土豪，不吃白不吃”的心态加入，准备看戚歌笑话，结果没想到在戚歌的完美操作下，竟然赢了号称“S市最强团队”的战队，从此成为滨海二中的游戏风云人物。
这个游戏竟然允许单人同时操控多人作战，他何乐而不为？
即便对方并不是一个落伍与时代的老古董，精通这款最新出的MOBA类游戏，但他不信对方能和他一样，同时单人操作五个角色！
倘若瓜皮帽不能一心五用，他必输无疑！
要知道，团队作战最讲究配合，对默契度的要求可比个人英雄主义的自由度强多了。
戚歌心念一动，擅长浮空弹的神枪手，利用风之元素的风暴天使拉斐尔，能够充当肉盾的牛头之神米诺斯，纷纷出现在精灵王子的四周。
然而，让戚歌没想到的是，瓜皮帽竟然近乎同步的跟上了他的速度！
他选择了元素法师欧姆，地精之神皮奇和血刀酋长克鲁格——赫然便是戚歌最喜欢的另一个配套组合，这三个角色，用来搭配疾风忍者与机械师再好也没有了。
看来，又是一场恶战，戚歌心想。
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在意念中，仿佛将帅大手一挥，战士们纷纷冲上战场。
这一战，就又是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后，伴随着“GAME OVER”的画外音，戚歌闭上疲倦的双眼，揉揉太阳穴，嘴里有一丝苦涩，来没有一场游戏，他打的如此辛苦，输的如此不甘。
在这场战斗中，对方和他一样狡猾，反应一样敏捷，甚至在同步操作五种角色的默契度与效率上，也丝毫不让。有那么几个瞬间，戚歌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这种诡谲的战术和套路，像极了他。这场PK，与其说是戚歌与对方的战争，更像是他和自己的战争。
这一战，远比他夺冠那一次战斗，要来的精妙与艰险。
在最后关头，对方竟然用了一个自己从前想过、却一直不忍尝试的极限博弈方式，以牺牲掉三个角色的代价，极为危险地赢得了最后一战。无论是在分神作战的敏锐度上，战术的考量上，对方比他都不遑多让，但那股孤注一掷的狠绝，却是戚歌做不到的地方。
“我输了。”过了一会儿，戚歌再睁开眼，眼中疲意未褪，但已恢复了七分神采。
“各有胜负，平局。还有第三场。”中年人喜形不露于色，冷冷地道。
说罢，他伸出右手向前一抓，空中虚浮的游戏场景，便如泡沫一般，悄然粉碎。
待到中年人收回右手，摊开，掌心之上不知何时已骤然浮现一团青碧色的光团。三寸青碧光团之中，一枚形质古朴的二十面骰子滴溜溜旋转，散发出黄铜色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