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子听太后这么一说,也纷纷看着帝王的案桌,离得远的臣子看不太清楚,只能判断出那是个人偶形的东西,而离得近的,虽然看不到人偶上的字,但是光看到人偶上布满的细针,再联想到太后说的话,便已猜出那是什么了。巫蛊,可是历代帝王的大忌,况且这还是从皇后的宫殿里搜出来的。
有几个老臣已经跪下,有德高望众的老臣提道:“陛下,这……皇后这是要谋害陛下啊,此等恶后,陛下还要再留在身边吗?”
有其他臣子纷纷附议。
刘彻冷冷的看着案面上刻有他生辰八字的桐木人偶,看这上面无数的细针,抬眸看向身边的阿娇道:“此事朕会彻查,来人,先带皇后回去,在事情没有查明白前,不得出椒房殿。”
阿娇放开昭华的手,站起来,直视刘彻,然后微微一笑,挺直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出万元殿。在经过王太后身边时,阿娇勾唇,轻蔑的看着王太后,低声道:“母后,你还没有赢哦。”
王太后脸色铁青,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彻儿还不打算废后,看来他的压力还不大啊。
刘彻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张汤负责,他心里清楚的很,也恐慌的很,这一切和前世又有所不同了。
前世时,是卫子夫生产是难产,他搜宫到了椒房殿,发现了那个刻有卫子夫生辰八字的桐木人偶,同时也见到了那个一身男装打扮的楚服,那时他想到宫里流传的椒房殿里有男人的事,再一看这个男装打扮的巫女,便瞬间相信了巫蛊是阿娇所为,她妒忌卫子夫。
可这一世,没有楚服的出现,这巫蛊之祸却又一次出现,而这一次竟然是他。刘彻本不相信什么诅咒之说,然而一朝重生,他不得不信有神明的存在。
刘彻看着手中的桐木人偶,上面密密麻麻的针孔,眸子暗了暗。他相信不是阿娇,正如前世他冷静下来,仔细想过后也相信不是阿娇。前世他不想多说,可眼前的事,如果不是阿娇,那么无非就是母后所为。
刘彻的指尖磨娑着上面的针孔,倏的握紧,母后这是要做吕后了?
这件事是在百官面前发生的,自然消息也传的飞快。刘嫖得到消息后,立马放下手中的事情,赶进未央宫。
椒房殿已经被重兵包围了,刘嫖被拦在殿外,见不到女儿,刘嫖又大火气的赶向宣室殿。
“陛下,大长公主求见。”杨得意胆颤心惊的进去禀告,小心的抬头看着帝王阴晴不明的样子。
刘彻挥手:“请她进来。”
“诺。”杨得意小心的退下,一会长公主进来时,他还是离远点的好。
刘嫖怒气匆匆的走进来,问:“彻儿,你打算关阿娇到什么时候?”
刘彻走下来:“这件事,待朕查明了,自然便会放了阿娇,姑姑莫急。”
刘嫖冷笑:“莫急?我怎么不急,出事的是我的阿娇啊。陛下,这件事很明显是有人栽赃陷害啊,阿娇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你这么不明不白的将阿娇关起来算什么事?”
刘彻捏捏眉间:“这件事朕自有打算,姑姑还是先回去吧。”这几日,联合要求废后的人越来越多,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再来应付姑姑。
“彻儿,你最好给本宫一个满意的答复。”刘嫖甩袖离开。出了宣室殿,刘嫖定了定神,想到起因是王太后引起的,又转身去了长乐宫。
很显然,王太后一点也不欢迎刘嫖的到来,刘嫖对王太后也同样不客气。刘嫖狠狠的说:“别让我查到这件事和你有关,不然我会拼尽所有家财与你斗到底。”
待刘嫖走后,王娡冷笑,这种事情,她刘嫖不是最在行么?当年的栗太子和栗姬不就被她这么拉下来的,她不过是在学她罢了。只是……
“娘娘,陛……陛下……过来了。”露蕊慌张的说。
王太后心中一突,彻儿现在过来,是发现了什么?
刘彻黑着脸走进长乐宫,将手中的一卷竹简扔到王太后面前的。
王太后:“皇帝你这是干什么?”说着拿起刘彻扔过来的竹简。
刘彻冷笑:“母后不如好好的看看。”
王太后打开竹简,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儿子已经将事情查明了。
刘彻看王太后的神情便知道,这件事一定是母后做的。刘彻冷笑:“母后这是打算干什么?用巫蛊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母后这是打算继吕后之风么?”
王太后亦是脸色铁青的看向刘彻:“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又怎么会害你?”
刘彻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瞬暗嘲,他挑着俊眉看着王太后,一字一顿道:“是吗?母后以为朕真的不知道,舅舅这些年的动作吗?他与淮南王私通的事,母后难道不清楚?若不是他是母亲的弟弟,若不是他死得早,以他的罪过,应当族灭。”
王太后一滞,应当族灭?她的儿子竟然要灭她全族?
“母后这次又想干什么?是想咒朕死,还是为栽赃阿娇,恩?或许是一箭双雕?母后,朕从来都不知道,朕的母亲会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阴险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朕是您的儿子,可您却处处想着发展王家的外戚,置朕的利益于不顾。”
表里不一,阴险毒辣,不择手段?王太后被这三个词给伤到了,她在儿子的心里就成了这样?“彻儿,如果你这样认为也罢,但是这皇后,你必须得废,除非……你诏告天下,就说这巫蛊是哀家所为。”
刘彻眯起利眸:“母后这是在威胁朕?”他确实不能诏告天下,说这是太后陷害皇后,试问哪会有婆婆为了让儿媳下堂,而诅咒儿子的,这样没有人会相信,还会让人觉得,他是在包庇犯了大罪的皇后。
“彻儿,哀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哀家命人做的也不是你的桐偶,是那个巫女楚服有问题。”
刘彻眉心一跳:“楚服?”这个女人还是出现了吗?这一次却出现在母后身边?“她在哪?”
“那日回宫,哀家就寻过她了,她失踪了。”
刘彻出了长乐宫,微微呼出一口气,俊朗的的眉宇间满是阴霾,满朝的废后请求,让他应付不来,若不给众臣子一个说法,怕是废后的呼声会越来越多,可是……他该怎么办?
刘彻站在椒房殿前,挥退看守的侍卫,一步一步走进去。他该怎么面对她呢?他信誓旦旦的对她保证过,决不会废后,可是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了怎么办?
“彻儿。”回廊的那一头,阿娇依旧是一身傲然的红色,她独自站在那里,看着一身玄色绣服的刘彻一步一步向她走来,阿娇勾起唇,绽放出一个最美的笑纹,刘彻,我们要结束了吧。
“娇娇,你怎么在这里?”
阿娇:“我看侍卫都撤了,想来你会来吧,就在这里等你了。”
刘彻按下心中的惶恐:“进去吧。”
“好。”
二人端坐在案前,刘彻紧抓着阿娇的手,欲言又止。
阿娇看着他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这还是那个曾经果决无情的刘彻么?什么时候,他会为难?“彻儿,你来见我,代表你已经决定好了,是吗?”
刘彻抱住阿娇:“对不起,娇娇,我……。”
阿娇微微阖眸,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不是么?从嫁他那日起,她便已经做好被废的准备。听他对她说不会废后时,她在想什么?她从来都不以为意,那时她便等着,等待着元光五年的这一天到来,她会笑着接过那张属于她的废后圣旨,然后傲然的搬进长门。决不让自己再如前世那样不堪,那样狼狈。
然而,这一天真的来了,她是在笑着,可是却怎么也忽略不了心口的疼痛,这份磨人的疼,她并没有算在预计的范围内。
他又一次舍弃了她,或者说,她一直是被他舍弃的那一个。“彻儿,你废后吧。”
刘彻的手臂一下子手紧,哑声道:“娇娇,这是暂时的,等这段风波平息后,我再复后。等我,好吗?”
阿娇闭眸,若是她一直没有子嗣,复后便不可能。再来……刘彻,我还可以相信你么?我们的孩子,已经全部被你扼杀了,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刘彻没有得到阿娇的回答,转瞬吻住阿娇的唇,开口低喃:“相信我,娇娇。”
阿娇攀上刘彻的肩,回应着他的吻,刘彻一下子抱住阿娇,向后殿走去。
这一夜,他们抵死缠绵,在对方的身上发泄心里的恐慌。
翼日,阿娇醒来时,刘彻已经不在了,欢月含着泪冲进来:“娘娘……陛下的圣旨来了。”
阿娇一顿:“你先下去吧。”
阿娇看着身上细密的吻痕,苦笑,他们终于结束了啊。
“皇后陈氏,嫁朕多年无子,又犯蛊祝,朕意废黜陈后,绶后印,移居长门宫。念其为先帝赐予朕婚,一切用度,一如从前。”杨得意放下圣旨,叹气道:“皇后娘娘,陛下说您不必着急搬走,椒房殿……陛下会为您留着。”
阿娇接过圣旨,勾起唇角:“杨公公,你回去告诉陛下,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