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李美人还没有被抬出来么?”刘睿来到常宁殿门前,见杨得意还在门前守着。
杨得意有礼道:“殿下。”
刘睿点点头:“本宫进去看看。”
刘睿推门进去,却见李月娥正在悬挂白绫。她听到开门声,徇声看去:“陛下,您来见……皇长子?”
刘睿冷笑:“父皇怎么可能来见你?”刘睿看着洒在一边的毒鸠道:“在伤害我娘亲后,你还想只用白绫上吊么?或许……我该让你尝尝我娘亲的痛苦。”
“她有什么好痛苦的?自她回宫后,陛下便再也没有踏足后宫!她凭什么可以独占陛?如果……如果她不在了,陛下又会来看我了。”李月娥说着,神色已近疯狂。她看着和那个人那么相似的刘睿,果然是那个人的血脉吗?他们有着相同的薄唇,生气时会紧抿着,几乎形成一条线。可是这张小脸上却有一双不该有的凤眸。
刘睿紧抿着薄唇,微微眯起凤眸冷声道:“不知悔改。”
“你……你想干什么?”许是震摄于刘睿冷然的目光,李月娥跌坐在地上。
刘睿一步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李月娥道:“等你吃下去了自然会知道这是什么了。”
“不……不,我不要,你……你走开。”李月娥惊惶的后退,看着刘睿凤眸里泛出的杀机。
刘睿捏住李月娥的下颚将药丸塞了进去道:“放心,它不会要你的命,只是它会像虫子一般在你的肚子里窜来窜去,直到你疼得受不了了,选择去自杀,慢慢享受吧。”
李月娥捂住肚子,感到肚子里仿佛真的有虫子在肚子里面乱窜,疼得她冷汗直冒。“你……你这个恶魔!”
刘睿甩袖的动作一顿,冷然道:“那么你对付我娘的又是什么呢?我那早夭的妹妹何其无辜?”说完不再理身后躺在地上疼得直打滚的李月娥,推门离开。
朝凤殿里,卫子夫同样接到了宣室殿的圣旨,那一纸废后圣旨摆在她面前,她不得不承认她败得彻底。
“母后犯了什么错?父皇还讲不讲道理?”诸邑公主听到旨意后,大声质问。
传旨的内侍轻蔑道:“娘娘做了什么还用我们做奴婢的多嘴吗?娘娘自己清楚,所以娘娘的动作还是快一点。”
“你,狗眼看人底的东西。”诸邑指着内侍气得说不出话来。
“哼,娘娘还是快一点,奴婢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待内侍离开后,诸邑大哭:“母后,你离开后,我和弟弟怎么办啊?”
卫子夫叹息:“诸邑,以后母后不在你们身边,你要替母后好好照顾据儿。”
诸邑摇头:“不要,我要母后。”
卫子夫摸摸她的头:“听话,母后要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出去吧。”
诸邑哭着脸跑了出去,卫子夫握拳。
陈阿娇,这一次我真的输了,我认输。因为我的算计使你失去了你的孩子,我进了掖廷以后,你恐怕会对我的孩子进行报复吧。如果我的死,可以消除你对我的怨意,让你能够放过我的孩子,那么我愿意。
“娘娘,卫娘娘在朝凤殿里白绫自尽了。”
阿娇搅着药的手一顿,将手里的药碗置在案上,缓缓的靠在床边,这才开口问:“安冬,你确定?”
安冬是阿娇新的贴身丫鬟,自欢月受伤后,刘嫖就从侯府里又挑了几个家人子让阿娇留着,阿娇便挑了较为娇憨的安冬。安冬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她还显稚嫩的小脸认真的点点头:“是的呢,刚才奴婢听外面的姐姐们议论来着。陛下拟了废后圣旨,刚下达了,卫娘娘便说一个人静一静,结果内侍们刚一进去,就发现卫娘娘吊死在上面了。”
阿娇靠在床头,闭起眸子道:“安冬,你先下去吧。”
“诺。”
卫子夫竟然选择了自杀,这是阿娇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这一世,她之所以揪着卫子夫不放,一来是想搅乱他的后宫,二来不过是在为前世的自己报仇。前世因为卫子夫以巫蛊陷害,她才被废黜。这一世,她被迫从宫外回来,本是极其不甘心的,回来后又要面对宿仇,索性开展报复,为前世的自己报仇。
她本准备同样以巫蛊来对付卫子夫,奈何突然有孕,她不得不放弃计划,可是卫子夫却没有放过她。
如今,她却以死亡来告诉她,请求她饶过她的一双儿女。阿娇嗤笑,她陈阿娇即使再恨她,怎么也不会对幼童下手。
近日来未央宫发生了太多的事,刘彻怕阿娇受宫里的秽气,待阿娇的身子好了许多后,便带着阿娇及刚出的女儿一起去了甘泉宫。
甘泉宫里有一个泉眼,常年都有温水流进,刘彻便命人挖了一个池子,水流满后便成了一个温池。阿娇舒服的靠在池子里,感受着天然温泉的沐浴。
刘彻在前殿批完奏折后,来到后殿便看到阿娇穿着松挎的浴衣,披着湿湿的长发,靠在软榻上睡着了。
刘彻微叹,取过一旁的干巾,轻轻的为阿娇擦拭。
阿娇睡得浅,刘彻刚动便醒了,抬眸看到刘彻的动作,欲起身。
“别动,头发还没干呢。”刘彻按住阿娇欲起的身子道:“太医说温泉有疗养的功效,你多泡泡也没事,可是也要把头发擦干啊,你的身子可不能再受一点伤害了。”
这时,奶娘抱着孩子进来,阿娇起身接过女儿,看着她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伸出手指逗逗她。
阿娇道:“孩子的名字还没有取,不如就叫霜儿吧,刘霜。”
刘彻心中默念,刘霜,霜与双同音,便是记念那个早夭的女儿。“好,霜儿好,就叫刘霜。”刘彻挥手高声唤道:“来人,传朕旨意,封六公主为承霜公主,赐名为霜。”
光阴如箭,转瞬间两年的时间已经过去。元狩四年,卫青和霍去病各领兵十万余人,远征漠北,取得胜利后,押师东进,击败匈奴左部。
三月,为防止匈奴犯边扰民,开始修筑东部地区的长城。
虽然卫子夫已经亡故了,但是刘彻并没有动卫家。而卫家也不会因为一个卫子夫而放弃这刚刚得来的富贵生活。
然,就在举朝欢庆大汉又一次打了胜仗时,卫青却带来了个恶耗。霍去病在征战时,为匈奴所设计,不幸身亡,尸骨不存。对于这个恶耗,刘彻深感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可是除了感叹和挽惜,刘彻也不知再说什么。
追封霍去病为冠军侯,赐谥后景桓,其衣冠冢葬于茂陵。同年,昭华失踪。
许是年纪长了,刘嫖也病了,再加上昭华失踪,心里又担心,病又加重了。阿娇看着刘嫖的病,心里没底,娘亲的年纪,是……快到时候了吧?
阿娇不敢大意日日奉守在床前,生怕刘嫖在她不经意间便去了。然,即使阿娇再用心,也抵不过人生无常,刘嫖于元狩五年初时,终是离开人世。
那天,刚刚下过雪,厚厚的一层压弯了枝头上的腊梅。阿娇伺候刘嫖喝了药后,刘彻带着女儿刘霜进了侯府。
刚满四岁的刘霜亲昵的扑进阿娇的怀里,软糯糯的撒娇道:“娘亲又是好几天没有回宫了,我和哥哥都很想娘亲哦……唔,还有父皇。”
阿娇抱起刘霜,亲亲她的小脑袋,看着刘彻一笑:“快进来吧,外面冷。”
刘彻点头,揽过阿娇一起进了屋。
刘霜乖乖的缩在阿娇的怀里,刘彻问:“姑姑可好些了?”
阿娇苦笑着摇摇头:“还是那个样子,用药物吊着,有一天是一天。”
刘彻一顿,握住阿娇的手道:“娇娇放宽心,朕去瞧瞧吧。”
刘彻进去时,刘嫖刚从昏睡中醒来,看到刘彻进来,刘嫖倒似来了精神,招招手让刘彻过来,刘嫖这才有气无力的开口道:“你来啦。”这口气,倒似盼着他来一样。
“姑姑,可好些了吧?”刘彻扶住刘嫖,让她躺好。
刘嫖轻喘着气道:“人老了,已经不中用了。眼看着睿儿和霜儿都已经长大了,本宫……也该离开了。”
刘彻看着眼前满头白发里只有丝丝黑发的刘嫖,心里有些苦涩,这个曾经张扬、长袖善舞的姑姑;这个助他登基的姑姑;这个他仅剩的长辈也终是要离开了吗?
刘嫖缓缓的呼了一口气道:“彻儿,你知道吗?你废黜阿娇后,我生平第一次后悔了……我的阿娇啊,那么是骄傲的,怎么就给你糟蹋呢?我后悔不该太注重权利,从而伤害了我最爱的女儿啊。”
刘彻微微握拳。
刘嫖抬眸,看着刘彻的两鬓也冒出了丝丝白发,微微一叹:“现在你又将娇娇接回来了,并也后悔了,可是啊……你再也弥补不了你对娇娇的伤害了。当我得知你们母子竟然对娇娇下药时,我真的是恨透了你们。阿娇回来后,沉敛了许多,那是因为你伤透了她的心啊……。”刘嫖说到激动时,猛的咳了起来。
刘彻敛住眸光,替刘嫖顺气。待刘嫖缓和过来,这才开口:“姑姑,朕是很后悔,没有抓紧她的手,没有将她看牢。不过还好,如今在她身边的还是朕,朕还有很多年去弥补。”
刘嫖闭了闭朦胧的双眼,再次睁开来,看着窗外道:“这一次,本宫还是愿意相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