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信
近一个时期以来,有关“文明”问题的研究越来越受到国内外学术界的关注。尤其是冷战结束之后,世界格局和国际形势发生了急剧变化,两大集团军事对峙的局面宣告终结,虽然世界仍不太平,但和平与发展已成为当前世界发展的主题。与此同时,尽管经济全球化的趋势在加速进行,世界政治却日益向多极化的方向发展,社会文化的多元化发展也呈现出丰富多彩的局面。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少国家的学者开始更加重视文化战略的研究,他们认为文明和文化的因素将在21世纪的世界发展进程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我国自改革开放以来,学术界也几度掀起“文化热”,特别是各个人文学科的学者都从不同的角度参与了有关文化问题的讨论。这说明文化问题及其在我国新时期发展战略中的地位和意义,已被人们所认识并日益受到重视。然而,总起来看,我们还缺乏对文明和文化问题的总体研究,没有把这种研究与世界格局和国际形势的变化结合起来,对国外有关文明问题研究状况和发展趋势也缺乏深入的分析。一般地说,我们对世界文明问题的研究还是比较薄弱的,迄今还没有我们中国人自己系统地、较全面地研究和论述世界文明的发生和发展的著作。我们认为,加强这方面的研究,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去探讨世界文明发展的规律和特点,在弘扬中华文明优秀传统的同时充分吸收和借鉴世界文明的一切积极成果,制定一套既能积极推动我国文明建设,又能有效地应付外来文明挑战的发展战略,已成为当前一项紧迫的任务。为此,中国社会科学院专门成立了“世界文明研究”课题组,组织院内外有关专家学者分专题进行研究,目前出版的这套多卷本著作便是这几年来辛勤劳作的成果。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本书中所使用的“文明”概念的内涵。“文明”(civilization)一词来源于拉丁文civis,而civis不仅是指罗马的公民身份,而且也含有比当时外国人或蛮族的原始生活状态优越的意思,所以后来有人用“文明”一词来指与原始社会,即“野蛮”阶段相区别的较高的人类历史发展阶段。但这个术语到18世纪才在欧洲被用于正式文献中,直至20世纪方在人文学科各领域中被广泛使用,而且它不仅用来指历史发展阶段,也被用于一定的空间范围,即用以表明“地域性文明”。应该指出,人们对“文明”的理论也如同对“文化”的解释一样各不相同,有许多种定义,迄无共识。我们的研究课题的主要目的不在于探讨哪一种定义更加合适,而在于具体研究世界文明本身。在本书中我们基本上采取目前国际上比较通行的看法,即把“文明”理解为广泛意义上的“文化”,更具体地说,是指占有一定空间的(即地域性的)社会历史组合体,包括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两方面,即人们有目的的活动方式及其成果的总和。
我们认为,研究世界文明必须坚持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为指导。世界上各个文明都是特定的人群在不同的具体历史条件下的活动的产物,都有其自身发生和发展的演变过程,都有其自身的特点和优缺点,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起着不同的历史作用。历史上的一切文明成就都是对全人类文明作出的宝贵贡献,都应得到充分承认和尊重。没有哪一种文明可以自诩为天生优越,高人一等,那种以自我为中心(如所谓“西欧中心论”的观点),总是以自己的文明的价值观和标准去衡量别的文明,甚至横加干涉,这显然是文化霸权的表现,而且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我们也不能同意美国亨廷顿教授提出来的关于“文明的冲突”的理论。亨廷顿的理论以文明作为未来世界之间关系的基础和冲突的主要根源,而对政治、经济、思想等因素显然有所忽视,即使在谈到文明时,亨廷顿也过多地重视其“冲突”的一面,而对文明之间的交流、融合的倾向注意不够。从世界文明发展的整个过程来看,各个不同文明之间的矛盾和碰撞虽然是经常发生的现象,但并不一定会发展成不可调和的冲突。恰恰相反,各个不同文明之间的和平共存、相互影响、相互渗透乃至交融互变,才是世界文明发展的常态现象和主流。在世界即将进入21世纪的社会变革时代,我们更应致力于促进不同文明的和平共存、相互交流和共同发展,彼此取长补短,使我们这个世界更加绚丽多彩。
鉴于以上考虑,本课题组把世界文明分成以下这些专题进行研究,即:一、古代西亚北非文明;二、印度文明;三、伊斯兰文明;四、儒家文明;五、犹太文明;六、西欧文明;七、斯拉夫文明;八、非洲黑人文明;九、日本文明;十、美国文明;十一、拉丁美洲文明。应该说明,这样的划分只是相对的,而且并未把世界文明包举无遗,有许多问题尚待进一步研究。我们只是打算从探讨以上这些主要的文明入手,求得从总体上把握世界文明的发展过程,并对各个文明的主要特征有宏观的了解。
本课题得到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和中国社会科学院重点研究课题基金的资助,全书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的大力支持下得以出版,特此志谢。
有关世界文明的研究在我国还起步不久,本书中疏漏甚至错误之处,尚希学术界同仁和广大读者不吝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