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都做过梦，在梦里，我们看到了许多的东西，这些东西构成了我们的梦境。从这一章开始，我们要分析这样一个问题：我们在梦中所看到的这些东西是如何进入我们的梦中的呢？为什么是它们而不是别的东西进入我们的梦中呢？这些东西用另一个词来说就是梦的材料。我们要分析的问题是：梦的材料的来源是什么？
我们将分成三章来分析这个问题，这一章先分析梦的材料的第一个来源：最近的印象。
但我们可不要天真地认为这最近的印象真的只是最近的印象，它实际上蕴含着双重重要的含义：一是这印象即使表面上是无关紧要的，实际上也是重要的；二是这印象即使表面上是最近的，实际上也可能来自遥远的过去。因此这个最近的印象不过是一条链子而已，它能够将重要与不重要、现在与过去紧紧地连接起来，统一于梦之中。
例证与分析
弗洛伊德认为，梦的材料的第一个来源就是最近的印象。这个观念我们应当是容易接受的，因为我们常常说“日有所思，则夜有所梦”，这日有所思其实也可以理解成日有所遇，即白天的经历。这是对于梦的材料的来源的第一个最为直白的观念。因此，当我们解梦时，往往先问做梦的前一天发生了什么事，而尝试从这里开始找出解梦的第一条线索。
就大部分解梦的个案而言，这的确是一条解梦的捷径，前面我们分析过两个梦，即伊玛打针的梦与弗洛伊德叔叔的梦，它们的起源的确就是前一天的事。但为了更进一步地理解这个看似简单然而深具意义的观念，我们下面来看两个这样的梦。
梦一：弗洛伊德在梦中见到自己写了一本有关某种植物的专著。
梦的材料的来源：当天早上弗洛伊德在书店里看到了一本有关樱草属植物的专著。
梦二：弗洛伊德看到一对母女在街上走，那女儿是一个病人。
梦的材料的来源：当天晚上，一位正在接受弗洛伊德治疗的女病人曾对他诉苦，说她母亲反对她继续接受他的治疗。
这两个梦中梦的材料的来源显然是最近的印象。
不过现在我们要问这样一个问题：梦难道只是当天的刺激所引起的吗？或者是最近一段时间内所得到的印象都可以导致梦的产生吗？
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这样的：如果我们发觉梦的来源是两三天前或者更久一些的印象，只要我们细心地去分析，就能够发现它虽然是多天前发生的事，但我们在做梦前一天曾经想到过这件事。
有这样一个梦：某人梦见他在西班牙，他想去一个叫Daraus或Varaus或Zaraus的地方。但醒来后他发觉根本记不起有过这种地名，同时也无法联想出什么来。但几个月后，他发现由San Sebastian到Bilbao的铁路中途的确有一个站叫作Zaraus，而这次旅行是他做梦前八个月去的。
这个梦例说明很久很久以前所产生过的印象也能导致梦的产生，只要那些早期的印象与做梦当天的某种刺激能有某种联系。由此我们甚至可以说，梦的材料的来源可以涵盖一个人的整个一生的各个时期所产生过的印象。
但我们还是要注意一点，就是梦的材料的来源虽然可以是人生所有时期的印象，但这些印象要形成梦却必须借助最近的印象。
为什么如此呢？为什么梦如此依赖最近的印象呢？我们还是拿前面举过的关于植物学专著的梦来分析。
这一节比较特别，我们后面将全部以第一人称来分析这个梦，就好像我们就是弗洛伊德本人一样。
这个梦更为具体的内容是这样的：“我写了一本关于某种植物的专著，这本书就放在我面前。我翻阅到书中一页折皱的彩色图片，有一片已脱水的植物标本，就像植物标本收藏簿里的一样，附夹在这一册里头。”
梦的材料的来源是当天早上我曾在某书店的玻璃橱窗内看到一本名为《樱草属》的书，这显然是一本有关某种植物的专著。
我们现在就来深入地解这个梦。
我们所采用的具体方法就是自由联想法，我是这样开始联想的：
由当天早上我曾在某书店的玻璃橱窗内看到一本名为《樱草属》的书，我联想到了樱草花是我太太最喜爱的花，她最喜欢我回家时顺便买几朵给她。而我最感遗憾的便是，我很少记得带这花回来给她。
由这送花的事我又联想另一件事：有位年轻的太太L女士，每年她生日时，先生总会送她一束鲜花，而有一年，先生竟把她的生日忘了。结果那天他太太一看他空手回家，伤心地啜泣起来。这位先生当时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等到太太说出原委时，他才恍然大悟，赶忙道歉，要马上出去买花。但太太仍伤心不已，坚称丈夫对她生日的遗忘足以证明他已不再像往日那般爱她了。还有，这位太太几年前曾接受过我的治疗，她两天前也曾来过我家找我太太，并且要她转告我她现在已完全康复。
由“我写了一本关于某种植物的专著”我有了这样的联想：我想起我确实曾经写过一篇关于植物学的论文，内容是关于古柯属植物的研究报告，这篇报告引起了我的同事库勒尔博士的兴趣，导致发现了可卡因的麻醉作用。
当时我曾预言可卡因所含的类碱可用于麻醉，只可惜我自己没有继续研究下去。而做梦醒来的那天早上，我在一种白日梦的状态下曾想到可卡因的问题，并且梦见我因为患了青光眼而到柏林一位记不起什么名字的朋友家中，请一位外科医师来给我开刀。这外科医生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他大肆吹嘘自从有了可卡因以来开刀变得如何如何的方便，而我自己也不愿说出关于这药物的发现我也有很大的功劳。
等我清醒过来回味这白日梦时，我发觉里头的确隐含有某种回忆。就是在库勒尔发现可卡因不久之后，我父亲因为青光眼而接受我的一位朋友——眼科专家柯尼斯坦的手术。当时库勒尔亲自来负责可卡因的麻醉，而在开刀房里，他曾说了一句话：“嘿！今天可把咱们这三位与发现可卡因工作有关的家伙都聚集一堂啦！”
现在我又进一步联想到最近一次使我想起可卡因的场合。就在几天前，我收到一份叫Festschrift的刊物，这是由一些学生们为了感谢他们的老师而凑钱印发的。刊物中在每位教授的名位下均列出他们的重大著作及发现，而我一眼就注意到他们将可卡因之发现全归功于库勒尔。
到这时我才恍然大悟，这个梦与前一天晚上的经验有关：
那天晚上，我送柯尼斯坦医师回家，途中我们谈到某个话题，甚为投机。结果到了门廊我俩仍站在那儿讨论不休。刚巧格尔特聂教授夫妇正要盛装外出，我曾礼貌地对他太太的花容月貌称赞了几句。而这位教授就是我刚提到的那份刊物的编者之一，而很可能就是因这次邂逅而产生了这个梦。其他如L夫人生日那天的失望以及我与柯尼斯坦的谈话内容也可能多少与之有关。
从这种自由联想式的解梦之中我们可以看到，产生梦的最重要的材料来源就是前天晚上的遇到格尔特聂教授夫妇。尽管在梦中似乎根本看不到教授的影子，正如看不到最近的印象，但经过联想，就会发现仍是最近的印象导致了这个关于植物学专著的梦。
当然，这个梦并不只包括有前天的印象，正如在解梦过程中所看到的，前天的印象只是一个引子，它还引导出了其他丰富的内容，如我对于自己的成果没有得到足够肯定的失望，这些内容的来源就相当久远了。
还有，梦中的另一个场景“那本专著就摆在我面前”又引起我的另一个联想。昨天我一位柏林朋友曾来信说一直憧憬着我想写的有关梦的分析的书能早日问世，其实我自己也是多么希望这本书真的写完了，现在就摆在我的面前！
另外，“那折皱的彩色图片”也引起了我们的联想。当我还是一位医科学生时，我很希望多读一些学术专著，虽说当时我的经济并不宽裕，但仍订阅了一大堆医学期刊，我特别喜欢里头的彩色图片。由此我不知怎的又联想到我童年的一段经验。我父亲曾有一次随便地递给我和妹妹一本有彩色插图的书，并且看着我们把它一页页地撕毁。当时我只有五岁，妹妹还小我两岁，但我们无知地把书一页页地撕毁，书页就像落花般片片凋落。这个印象虽然过去已久，却历久弥新地常现于我的脑海。后来我上学以后，开始对藏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也经常想到我之所以如此疯狂地想藏书可能与我童年的这个印象有关。
由这段年轻时的经验又使我联想到，正是在我做梦的当天晚上与柯尼斯坦相谈甚欢时他提到了我的一大缺点——我这个人常常过分沉溺在自己的嗜好里头。
因此，我前面在梦中见到的场景“那折皱的彩色图片”也是由前一天我与柯尼斯坦交谈这个印象而产生的。
由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知道，最近的印象乃是梦的材料的主要来源，然而这印象只是一个引子，它能引导出我们许多过去的经历，甚至是远在童年的经历。还有，它所涉及的内容也并不是无关紧要的，而是那些对于我有相当重要的意义的内容，例如我对于自己虽然最先开始研究可卡因的治疗作用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承认而感到的深深的失望——这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失望之一。
由此我们也再次证明，我们的梦总是想尽办法去满足我们的理想与利益，就像前面我们分析过的关于伊玛打针的梦一样。
从上面的分析之中，我们可要注意到梦的材料的来源虽是最近的印象，但这印象并不止一个，而是有三个，分别是：
1.当天早上我曾在某书店玻璃橱窗内看到一本名为《樱草属》的书。
2.前天晚上遇到格尔特聂教授夫妇。
3.做梦的当天晚上与柯尼斯坦相谈甚欢时他提到的我的一大缺点——常常过分沉溺于自己的嗜好。
在这三个最近的印象之中，第一个明显地与梦有着最为直接的联系，是“梦的材料的来源是最近的印象”最有力的证明，也是我们最先想到的梦的起源。然而它本身却相对而言不是那么紧要的，后面的两个印象更为重要，由此也联想出了更有意义的内容。
这又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以下三点：
1.在梦最明显的“显意”里，它往往只不过提及没有多少意义的白天印象。
2.这前面比较没多少意义的白天印象的作用是引导出后面的重要内容。
3.通过这种引导，我们将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后面发现更重要、更核心的内容，而这些内容既可能涉及我们遥远过去的重要经历，也涉及我们内心那些最深刻的记忆。
还有，至于为什么前面比较没多少意义的白天印象能够引导出后面的重要内容，是因为它们与后面那些重要的东西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这种关联是只要我们多想想就可以想到的，梦所做的其实也是这种联想的工作，不过我们解梦与形成梦的方向是相反的而已。
例如，在这个关于植物学专著的梦里，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白天的经历即当天早上曾在某书店的玻璃橱窗内看到一本名为《樱草属》的书。这里面其实也与后面的重要内容有关，《樱草属》是一本书，弗洛伊德曾经写过一篇关于可卡因的专论，二者是有联系的。还有，弗洛伊德童年时的经历也是撕书，二者也是可以有关联的。正是这种关联的可能才导致了梦的具体的内容。
我们还可以这样说，在这个梦例里之所以会梦见一本植物学专著，就是因为前一天刚好看见过一本名为《樱草属》的书，因此就将这个白天的经历方便地作为引子来引导后面的内容，而如果我没有看过这本名为《樱草属》的书呢，那么一定会有别的经历使之能够导引出相类的梦，例如经过大街看到戏剧海报上画着一朵花，如此等等。
我们可以将这种由前面比较不重要的内容而引导出后面的重要内容称之为置换，它还可以看作是我们上面讲过的梦的改装作用的一种形式。
由上面的分析我们还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梦尽管可能表现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但真正形成梦的绝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而是一些对于梦者有重要意义的内容，例如某种重要经历或者某个重要事件，它们才是梦真正的起源，这用另一句更简单的话表述就是：没有内容无关紧要的梦。
以上我们已经比较全面地分析了关于梦的材料的来源的第一种——最近的印象，这个最近的印象之所以能够作为梦的材料的第一个来源，是因为其不但时间较近，而且对于梦者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这是它能够成为梦的材料的来源的原因所在。根据最近的印象作为梦的材料的来源这样的特点，我们可以对关于最近的印象作为梦的材料的来源总结如下，它共包括以下四种来源：
1.最近发生且在精神上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它直接地表现于梦中，如我们前面分析过的有关伊玛打针的梦以及把我的朋友当成我叔叔的梦。
2.要是有几个最近发生而且具有重要意义的事实，它们将在梦中凝合成一个整体，而这个整体一起将成为梦的来源。
具体而言就是，如果一天里发生了两件或两件以上值得引发我们做梦的经验时，梦就会把两件经验合成一个完整经验，这时候它永远遵循着一种“强制规则”，即强制地把这几种经验综合为一个整体。
对于这样的情形有以下的梦例：
有一个夏天的下午，我在火车车厢内邂逅了两位朋友，但他们彼此间并不认识。一位是很得人望的同事，另一位则是我常常去给他们看病的名门子女。我给他们双方作了介绍，但在旅途中，他们却始终只是个别与我攀谈而无法打成一片。因此我只好与这一位说这个，与另一位谈那个，十分吃力。
记得当时我曾与同事提及请他替某位新进人物多加推荐，而那位同事回答说，他是深信这年轻人的能力的，只是这位新人的长相实在很难得人器重。而我也曾附和他说：“也就是因为这点，我才会认为他需要你的推荐。”过了不久，我又与另一位聊起来了，我问及他叔母（一位我的病人的母亲）的健康近况，据说当时她正极端虚弱而病危。就在这旅程的晚上，我做了如下的一个梦：我梦见那位我所希望能获得青睐的年轻人正跻身于一间时髦的客厅内，正与一大堆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处在一起。后来我才知道那时正举行我的另一个旅途伙伴的叔母的追悼仪式（在我梦中，这老妇人已死去，而我承认，我一直就与这老妇人关系不好）。如此地，我就将白天的两个经验在梦中合并成了一个场景。
有鉴于我有无数次这样相同的经验，我合理地提出一项原则——梦的形式是受着一种强制规则，将所有足以引起梦的刺激来源综合成一个单一的整体。对于这个规则我们在后面会专门分析，它就是梦的凝缩作用。
3.一个或数个最近且具有意义的事件在梦中以一个同时发生的无足轻重的印象来表现，如我们刚刚分析过的有关植物专著的梦。
4.一个对做梦者本身很有意义的经验——这个经验可能是非常久远的，在经过一连串的回忆与联想之后，再在梦中以另一件最近发生但没多少关系的印象作为梦的内容。
就像前面有关植物学专著的梦中，梦中有一项内容是“我写了一本关于某种植物的专著”，在它的背后有一件对于我很有意义的事，就是我对于自己关于可卡因研究的成果没有得到足够肯定而感到深深的失望。在这个梦境与失望之间起联系作用的乃是我在做梦前一天晚上遇到格尔特聂教授夫妇这件事。它看上去同弗洛伊德可卡因研究的事是没有多少关系的。
至于这个对梦者本身很有意义的经验，在经过一连串的回忆与联想之后再在梦中以另一件最近发生但没多少关系的印象作为梦的内容，这就是我们前面所分析过的梦的改装作用了。那么为什么要有这种改装作用呢？是不是一定要有呢？这些都是可以回答的。总之我们可以明白，正是由于这改装或者不改装，以及各种的改装作用，使梦呈现极为复杂多样的形态，给我们的分析增添了难度，也增添了挑战的乐趣。
还有，对于上面所说的凡是能够引起梦的都是对于梦者有重要意义的事件这样的说法也许有人会抱持怀疑，甚至会举出一些梦例。在这些梦例里，所梦见的东西尽管有些久远，但显然对于梦者并不重要，这是为什么呢？
针对这个问题，根据我在精神分析治疗中所得到的结论，这是因为这些早期发生的有重大心理意义的印象在发生不久就被以转移、重新排列的手法，用一些无关紧要的印象来取而代之，并且以此固定于记忆之中。因此，对于这些出现在梦中、看来无关紧要的早期印象，其实在心理上都是具有重大意义的。否则的话，如果它真的是毫无关系的早期经验，就绝不可能在梦中重现。就像我们上面刚刚说过的一样：没有真正内容无关紧要的梦。
没有真正内容无关紧要的梦，这又是关于梦的又一个重要的基本观点，其原因我们上面分析过了，这里试举梦例加以说明。在这些例子里，那些表面上好像无关紧要的梦，实际上都不是无关紧要的。
某一位聪慧高雅的少妇，她在生活中表现得十分保守，曾做了这样一个梦：“我梦见我到达市场时太晚了，肉卖光了，菜也买不到。”
这似乎是一个很简单的、内容无关紧要的梦。但当我再三要求她讲述梦中的细节时，她这样说：她与她的厨师一道上市场，由厨师提着菜篮，当她向肉贩说出要买某种东西时，他回答说：“现在那种东西再也买不到了。”而拿另一种东西向她推销，说：“这也很不错的！”但她拒绝了，于是再走到一个女菜贩那儿，那女人劝她买一种特别的蔬菜，黑黑的绑成一束，这少妇回答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还是不要买的好！”
关于详细的解梦情形我们这里不说了，我只要向大家指出一点就足以说明这个梦的内容绝不是无关紧要的了，就是梦中那个女菜贩向梦者推荐的黑黑的绑成一束的东西，大家想必不难猜到它是什么东西或者代表什么东西了吧！
还有另一个类似的梦，梦者是一个少妇，梦境中她将一根蜡烛放在烛台上，但蜡烛断了，且无法撑直。在学校里的一个女孩骂她动作笨拙，但她回答说这并不是她的错。
这个梦看上去也很简单的，里面没什么要紧事，并且它也来自前天发生过的事，她真的把一根蜡烛放在了烛台上，但并没有像梦中所说那样断掉。
那么这个梦真的是无关紧要的吗？也不是。如何解呢？也不难，因为这梦里明显地使用了一个象征，蜡烛象征阳具，而断了且无法撑直就是男性的性无能，我们甚至可以对梦中所蕴含的意思作直截了当的解释：少妇的丈夫性无能，但少妇认为这不能怪她，她认为并不是因为她性爱技巧不高——就是梦中有人骂她动作笨拙——而导致了丈夫的性无能。
解梦实例
这个梦是我以前所做的，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记忆犹新。
梦境是这样的：我在一条大街上，看到一个好像是剧院的地方，旁边的墙上贴了一张大海报，上面的内容看不清楚，但下面有“文聘元”三个字，十分醒目。
这就是梦中所见的简单的情形，它似乎是一个内容简单、无关紧要的梦，但当我加以解析之后，发现远非如此。
我是这样来解这个梦的：
第一步我要更进一步分析梦中的情形：我确定是在一家剧院的门前，旁边的墙壁是剧院的广告牌，上面是一张海报，里面不可见的内容应该是某一个即将上演的剧本，但的确看不见内容，只有下面的“文聘元”三个字看得很清楚。
第二步要弄清楚梦的起因，这也是比较清楚的：做这个梦的前一天，我曾经翻开我高一时就买了一直珍藏到现在的《莎士比亚全集》，里面有我当时所作的许多幼稚而热情的评论。我可以断定这就是梦的起因。
这个梦如何解呢？
我一开始也相当迷惑，因为这些内容都很简单，说明不了什么。但当我再三回忆梦中的情形时，我记起来了另一个情节，一个不可看见、只可感觉的情节。这就是当我看着那张内容模糊的海报时，不知为何，我心里感到颇为痛苦。
我一下子感觉到，这个看不见的情节就是我解梦的钥匙。
但我为什么会感到颇为痛苦呢？我联想起了《莎士比亚全集》和我在上面写的一些字句，当时我在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都是我对文学的憧憬。我一直喜欢文学，很早起就熟读了古今中外大量的文学名著，直到读研究生时，我最大的愿望都不是写出一本哲学著作，而是写一本小说。有一段时间我天天写，写了一大堆，也寄出去了几篇，但都石沉大海，或者只有一些格式化的回信。令我相当伤心，也有些愤怒，认为是那些编辑没眼光，不是我没水平。直到研究生最后一年，我的文学努力依旧没有任何成果。于是我被迫拾起了哲学，准备考博了，之所以考博只是因为我不想工作，一天上八小时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想起来都要吐。经过半年努力，我考上了博士，但对于哲学始终缺乏深度的兴趣，而且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存有一种梦想，就是有一天我能够在文学上有所成就。当然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个梦想渐渐真的成了梦。不过，我虽然不再在文学上抱多大期望，然而内心的那种渴望一直存在。
正因如此，没有在文学上取得任何成就从来是我心中最大的痛苦之一。
想到这里，这个梦就豁然而解了。
在这个梦里我为什么感到颇为痛苦？就是因为我没有在文学上有所成就，我为此感到相当痛苦，而这种痛苦对于我有着极为重大的意义，就像文学对我的一生有着重大的意义一样。当然这种意义主要体现在心理上而不是体现在实际的写作与生活之中。对于我而言，文学就像一个我从小就爱着的女孩，我从小就爱她，十分地爱，我们也在一起相处了很多日子，然而她从来没有爱过我，我的爱永远只是寂寞的、无望的等待。这怎么不令人痛苦呢！
此外，在这个梦里我还是得到了某种满足，因为剧院的海报上有了我的名字，说明我的剧本要在这里上演了。于是，我在现实生活之中没有实现的作家之梦在梦里得到了实现。因此这也是一个关于愿望的满足的梦。
我相信做过这种梦的人有很多，包括诸位读者，只要曾经有过理想，爱过某个女孩男孩，却没有满足这个愿望，都可能做类似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