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已经办好,阳光也自然地照进屋子了。这时,谋得斯通小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佩格蒂,一个月后她将被解雇。虽然佩格蒂不愿意伺候他们姐弟俩,但是我相信,她为了我,本来是宁愿丢掉世界上最好的工作,依然留在我家的。现在她对我说,我们不得不分离了,还告诉了我原因。于是我们十分真诚地互相做了安慰。
有一天,佩格蒂对我说“你听我说,大卫,我打算先去我的哥哥家住两个星期——直到我重又定下神来,有时间细细盘算一下。我正在琢磨,这会儿他们不想你待在这儿,也许会让你跟我一起去呢。”
正当我在谈话时,谋得斯通小姐来了;这时,我万没想到,佩格蒂竟鼓起勇气,当场把这一要求提出来了。
“哼!”谋得斯通小姐说,“眼下,我的弟弟决不能受到侵扰,不能让他感到不舒服,这比什么都重要——这是最最重要的。所以我想,我还是答应让他跟你去的好。”
船屋的样子仍和从前一样,不过在我眼里,也许缩小了一点。日子几乎像从前一样一天天过去,只有一点不同——这是个很大的不同——那就是现在小艾米莉很少跟我一起去海滩游玩了。
当我做客的日子将近结束时,他们终于宣布说,佩格蒂和巴基斯先生要去度一天假,叫我和小艾米莉跟他们一块儿去。
我们动身去作我们的假日旅行了。路上我们做的第一件事,是把车停在一座教堂门前,巴基斯先生把马拴在一排栏杆上,就跟佩格蒂进教堂去了,把艾米莉和我留在了马车上。我趁这机会搂住了艾米莉的腰,提议说,因为我很快就要离开了,我们应当相亲相爱,快快活活地度过这一整天。小艾米莉答应了,还允许我吻她。于是我变得不顾一切了,我记得,我对她说,我永远不会再爱别的人了,如果有什么人企图向她求爱,我就要放他的血。
巴基斯先生和佩格蒂在教堂里待了不少时间,不过后来到底还是出来了。一句话,他们俩结婚了,他们去教堂就是为了办这件事。
在亚茅斯做客的最后一天早晨,我在佩格蒂和巴基斯先生的陪同下,乘马车回到了家里。
一天晚上,昆宁先生在我家过了夜。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餐,我推开椅子正要走出屋子时,谋得斯通先生把我叫了回去。
“大卫,”谋得斯通先生说,“对年轻人来说,这个世界是个立身创业的地方,不是供人游荡、无所事事的处所。”
“就像你说的这样。”他的姐姐插嘴说。
“你大概听说过‘货行’吧?”谋得斯通先生说。
“货行,先生?”我重复道。
“谋得斯通—格林比货行,专做酒买卖的。”他回答说。
我想,当时我一定露出疑惑的样子,因为他连忙接下去说“昆宁先生提议说,货行既然雇用了几个别的孩子,他觉得为什么不能以同样的条件雇用你呢。”
“这是因为,”昆宁先生半转过身子来低声说,“他没有别的前途了,谋得斯通先生。”
谋得斯通先生做了个不耐烦的,甚至有些生气的手势,没有去理睬他说的话,顾自继续说道“这些条件是,你挣的钱足够供你自己吃、喝和零用。你的住处我已安排好,可以由我付钱。你的洗衣费也由我负担。”
“这些开支不得超出我的预算。”他的姐姐插嘴说。
“你的衣着也由我负责,”谋得斯通先生说,“因为你自己一时还没法负担。因此,大卫,你眼下就得跟昆宁先生去伦敦,靠你自己去开创一番事业了。”
“简单地说,你受到了赡养,”他的姐姐说,“以后你就得尽自己的义务了。”
看看我吧!
第二天,我头上戴了顶破旧的小白帽,为了给我母亲带孝,上面缠了条黑纱,上身穿了件黑色短上衣,下身穿的是一条又硬又厚的灯芯绒裤子——谋得斯通小姐认为,这条裤子是现在我走上社会去奋斗时,保护双腿最好的装备了——瞧,我就是这样一副穿着打扮,带着装在一只小箱子里的全部家产,正像葛米治太太说的那样,成了个“孤苦伶仃”的小家伙,坐上载昆宁先生去亚茅斯的轻便马车,然后在那儿改乘去伦敦的邮车。瞧啊!
我们家的房子和教堂渐渐地越来越远,教堂墓地里树下的坟墓已被别的东西挡住!教堂的尖塔已不再从我嬉戏的地方耸起,天空一片空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