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秘密之旅(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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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嫌疑人出现

午餐时间,食堂里人声鼎沸。

孙漪和雅克排在打饭的队伍当中,抓紧时间讨论问题。

路易大帝中学的食堂非常巨大,是一个凹字形的厅,左右各有一个入口,同学们从两个入口处开始排队,顺次经过餐具柜、饭菜柜台和收银台,随后进入宽敞的就餐区,坐下吃饭,吃完后自己把用脏的餐具送到出口附近的传输带上,它们会被传输到食堂内部,由工作人员进行清理。

孙漪和雅克排到餐具柜前,各自抽出一个长方形的塑料托盘,又拿出刀、叉、小勺和玻璃杯,把它们统统放到自己的托盘上。

去蒙马特进行调查只不过是前天的事,如今在熙熙攘攘的食堂中,想来却显得有些遥远。昨天是周日,原本计划继续行动来着,结果什么都没干成。因为可怜的孙漪病了,感冒、发烧、头重脚轻,完全不适于外出。

昨天艾莉莎刚给鲁鲁拿过药,又去给孙漪拿药。她监督着孙漪吞下了两种固体和一种液体的药,又往鼻子里和喉咙里各喷了三下喷雾,一边不停地责备那个“让孙漪淋雨的坏男孩”。

因此孙漪只好穿着大毛拖鞋、裹着毯子、吸溜着鼻子,与艾莉莎和亚历山大一同看完了巴黎警察局和卢浮宫共同举办的新闻发布会。她看到了身材像圆球、不停用手绢擦汗的卢浮宫馆长巴伊胡,还有亚历山大的上司——哦不对,前上司——贝蒙警长。只听贝蒙面对一票记者,坚定地说:“请大家相信我们,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会把失窃展品一幅不少地追回来,重新挂到卢浮宫墙上!”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整个法国,不,整个欧洲,甚至整个世界都无比震惊!

等到今天早上,艾莉莎想让孙漪请一天病假,好好休息,可孙漪说什么也坐不住,非得去学校。同样待不住的还有亚历山大,他又早早上班去了。

望着亚历山大的背影,艾莉莎叹道:“唉唉唉!调到户籍组,保准还是第一个到!”

一上午的课,孙漪飘飘然像是坐在云里,太阳穴“突突突”地疼,擤鼻子的纸巾一张接一张,她光看见老师嘴在动,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昨天一点胃口都没有,今天却又感觉很饿,好不容易等到吃饭,终于有机会哑着嗓子向雅克讲述了周六分手之后发生的一切。

“……这些内幕,新闻发布会只字未提,都是亚历山大告诉我的。”孙漪一边说,一边向雅克展示手机里的一张照片。亚历山大告诉她,《蒙娜丽莎》被换成了另一幅画,手机里就是那幅画的照片,孙漪从亚历山大那儿拷过来的。

雅克仔细看了看,说:“嗯,小偷用这幅肖像来调包《蒙娜丽莎》,很有意思……他们检查这幅画了吗?”

孙漪收起手机,说:“那是肯定的!结果是,画上的指纹太多太乱,一层叠一层,完全无法辨认;纸张、颜料都是最普通的,上美术课的小学生都有可能使用过这些纸张颜料。现在,他们正通过电脑将这幅肖像和他们所能找到的所有法国公民的照片进行对比,看是否会有一些相似之处。亚历山大说,做这件事的警察叫米凯,米凯自己都觉得这方法不靠谱,因为半天工夫,电脑已经挑出六十五张与肖像‘有相似之处’的照片了——这还仅仅是法国公民,肖像里的女士有可能根本不是法国人,而是德国人、英国人、美国人,总不能把全世界的照片都找过来吧?但是没办法,重案组的全部希望就拴在这幅画上,因为他们没有别的线索了。”说这大段话时,孙漪鼻子红红的,声音嗡嗡的。

这时他们排到第一个饭菜柜台前,穿白袍子、戴白围裙的厨师站在热气腾腾的长方形菜盆后边,左手拿盘子右手拿大勺,面带微笑。

孙漪点了炸薯条和菠菜泥,主菜是四四方方的一块鱼。雅克点的是粗粒小麦粉外加豌豆煮胡萝卜块,主菜是炸牛排。他们接过盘子放在塑料托盘里,继续向前排。

雅克说:“这幅肖像画对那些警察来说也许莫明其妙,但在我们看来,却显得顺理成章。”

孙漪说:“一点不错。它肯定就是‘教授’画的一幅肖像,当作样品来展示的,看的人多,拿来拿去指纹都模糊了。”

雅克说:“有可能在那个周日,他在蒙马特画了一天的画,晚上直接去卢浮宫偷东西,偷到最后发现画包里搁不下那么多幅画了,只好把自己的那幅丢下来。”

孙漪说:“我就是这点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把画端端正正挂在《蒙娜丽莎》的位置上?随便往哪个角落一扔不是更好吗?难道仅仅是为了拖延时间?亚历山大说,刚开始卢浮宫的展品定位系统只发现少了七幅画,后来那个大胖子馆长发现《蒙娜丽莎》也丢了的时候,当场心脏病发作,幸好他的助理及时给他喂了药……”

说这话时他们已经来到第二个饭菜柜台。孙漪打了碗蔬菜浓汤,又拿了盒水果酸奶。雅克拿了一根香蕉和一块焦糖蛋糕。

雅克忍不住先揪了块蛋糕下来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都是些细节问题。总之,这位教授先生,也就是艾伦·B先生,就是我们的重点调查对象。”

孙漪说:“亚历山大正好被调到了户籍组,调查起来应该很方便。”

在收银台用学生卡付了三块钱,两人进入就餐区,找到两个座位面对面坐下。

只听隔壁一个戴眼睛、满脸雀斑的男孩子正在向对面的小女生高谈阔论:“《蒙娜丽莎》上一次被盗是在1911年,那时还没有任何电子报警装置,三个窃贼化装成清洁工,把画揭下来,卷一卷装在根管子里,大摇大摆就走出卢浮宫了。警察用了整整三年,才把它找回来!”

小女生说:“《蒙娜丽莎》天下闻名,谁都认识,应该很快就能破案吧?”

小男生推推眼镜,吞下最后一口蛋糕,用很权威的语气说:“不一定!第一,复制品太多,不仔细看根本不能确定是不是真迹。第二,有一种变态的收藏家会把画藏起来自己偷偷看,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手上有《蒙娜丽莎》!第三,我对法国警察向来不信任,他们什么案子都破不了。可惜我才十三岁,不够年龄当警察。”说着,他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等他俩吃完了,小男生和小女生拿着托盘离开,孙漪和雅克正想坐过去继续讨论,头顶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我能坐这儿吗?”

孙漪和雅克抬头一看,原来是同班同学卡萝尔·德·拉维尔夫。她问话的同时,已经在雅克旁边的空座上坐下了。雅克很绅士地拿起桌子中间的大口瓶为卡萝尔的玻璃杯灌满水。

大约每个学校都会有那种气场强大的女王级人物吧?卡萝尔就是这种人。她有一头纯正的金发,长得像孙漪看过的某本漫画书中的女主角。有人说她有贵族血统——这几乎是一定的,因为法国姓氏中但凡带个“德”的,祖先基本上都是贵族,表明他们有封地。卡萝尔跟妈妈姓,她妈妈是一位知名建筑师,不仅拥有自己的建筑工作室,还是一家大型私立医院的董事会成员,至于她父亲是谁,没有人知道。

孙漪和卡萝尔不熟,只知道她和雅克都是学生会成员。卡萝尔经常来找雅克说些学生会的事,两人站在课桌旁边,一个说一个听,声音很轻,阳光在他们头上映出好看的光圈。孙漪则总是在一旁看着,觉得这画面太养眼了,像是漫画书中的一页变活了。

当下卡萝尔一边切着她七分熟的牛排,一边侧脸问雅克:“这两天你好忙啊,总是在和别人说话,课间说,吃午饭也说。”

雅克一怔,说:“你是指和孙漪吗?我们的确有重要问题需要讨论。”

卡萝尔笑起来:“看你那严肃的样子,你们的问题总不会比卢浮宫名画失窃事件还重要吧?”

雅克说;“呃,那个,其实我们是在讨论杜马小姐布置的作业。”

卡萝尔说:“原来如此,难怪!”

她吃了两小口牛排,又问:“雅克,周六你有空吗?我有两张巴黎国际建筑设计展的贵宾票……”

雅克说:“那正好和你同桌一起去,你们不是决定做巴黎与建筑相关的主题么?我和孙漪选的是绘画,我们真的很忙很忙。”

卡萝尔说:“哦,算了。”

三人继续吃饭,只听见刀叉的撞击声。孙漪觉得卡萝尔的谈话方式很奇怪,仿佛看不见她孙漪似的,不过无所谓,自己感冒不方便说话,正好抓紧时间吃东西。

不料这时卡萝尔突然抬起头来,对孙漪说:“我妈妈去过中国好几次。”

孙漪放下杯子,说:“那很好啊,她都去了哪里?”

卡萝尔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地名我都记不清了。我妈在那儿可受罪了,东西吃不惯,有时候甚至不敢吃,因为不知道盘子里盛的是些什么。中国人可是什么都吃的,连狗都吃!”

吃狗肉这事,在法国是尤其不可想象的,因为法国人超级爱狗,说到吃狗肉,就如同对亚历山大说要把鲁鲁吃掉一样。

孙漪有点不好意思,她说:“其实只是很少一部分人偶尔吃那么一两次,我本人就从来没吃过。”

卡萝尔说:“可以理解,人太多了嘛,只好把所有东西都拿来吃,很多物种因此就灭绝了。”

孙漪低头吃鱼。

卡萝尔继续说:“街上到处都是人,我妈经常被挤到!但是别看人多,没有一个会说外语!我妈偶尔问个路,所有人都结结巴巴、指手画脚,露出一副傻相,真是好费劲哦!”

这回孙漪忍不住了,她冷冷地说:“可事实上,我会说法语,你却不会说中文。”

卡萝尔停下刀叉,微笑着说:“我会说法语、英语、意大利语和一点西班牙语。”

孙漪说:“我,我会说普通话、上海话、法语、英语和一点日语!”孙漪所指的一点日语,基本上都是看配字幕的原版柯南动画片时鹦鹉学舌来的,例如:“真相永远只有一个!”“因为我是个名侦探啊!”“犯人,就是你!”

卡萝尔诧异地说:“上海话也算?这是种方言吧?和普通话差不多嘛!”

孙漪说:“那法语、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不也差不多?杜马小姐在课上说过,文艺复兴的时候,意大利的艺术家跑到法国来,根本不用学就会法语了。它们也就是欧洲的几种方言而已。中国这么大,北京到上海的距离,和巴黎到罗马一样远呢!所以,别为懂一些方言沾沾自喜,下次去中国,请用中文问路。”孙漪本来鼻子就是红的,现在脸也红了。

雅克在对面看到孙漪据理力争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然后扭头对卡萝尔说:“你要不要学中文?孙漪可以教你。”

卡萝尔站起来,说:“我吃完了,先走一步。”

午休快结束了,大多数同学已经回到教室,懒洋洋地等待着下午课的开始。

孙漪和雅克正在小声继续他们的讨论,突然看见卡萝尔神采奕奕地走进教室,她径直走到讲台上,拍了两下手,朗声说:“大家请安静一下,我有话要说!”

教室里霎时就安静下来了。

卡萝尔微微一笑,说:“寒假结束返校之后,一月份的第三个周末,我请大家去滑雪,全班都去!”

班里响起尖叫声,还有人拍桌子。

“这么早就通知,是为了方便大家安排日程。你们今天晚上就会收到我的请柬,除非——”她顿了一下,“除非你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说着,她在大伙儿的欢笑声中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孙漪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那个“不受欢迎的人”指的是不是自己呢?

“有什么稀罕,滑雪是天底下最无聊的事了!”她在心里这样说。

就在卡萝尔向大家发出邀请的同时,办了一上午烦琐琐转组手续的亚历山大终于能够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前了。户籍组的新办公桌上同样放着一部电话和一台电脑。

可亚历山大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迫切地打开电脑。上午,一位同事为他大致讲解了局里新装的户籍管理系统,用同事的话来说,有了这套系统,“一切尽在掌握”。

亚历山大输入账号和密码,进入系统。

之后的一个小时,亚历山大满头大汗,与系统顽强搏斗。若是从前,他可以找同事来帮忙,可今天,他必须全部自己完成,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做的事情。

终于,亚历山大感觉自己似乎掌握了在系统中进行检索的方法。他深呼一口气,在“按姓名进行模糊搜索”一栏中输入了艾伦·B的字样。

五秒钟,哗一下出来一百多个名字:艾伦·巴铎,艾伦·布尔格,艾伦·巴比尔……唉,谁让艾伦是个这么普通的名字呢?

一阵手忙脚乱,亚历山大依次点击这些“艾伦”进行查看:

艾伦·巴铎,五十一岁,地产中介,pass。

艾伦·布尔格,十九岁,铁路公司技工,pass。

艾伦·巴比尔,六十四岁,投资银行主管,pass。

……

不知点开了多少名字,也不知关掉了多少名字,突然,艾伦·博丹这个名字出现在亚历山大眼前,只见职业一栏赫然写着:新松中学教师。

亚历山大心中一阵小激动。人生第一次,他略有些体会到同事们对于电脑的感情。

他缩小了艾伦·博丹这个窗口,继续往下查,最后又找到了艾伦·布殊沙这个名字——朗克士中学教师。

孙漪曾经教过亚历山大使用谷歌地图,现在派上用场了。亚历山大在地图上找到了这两所中学,新松中学在14区,朗克士中学在15区——孙漪说教授的学校貌似在14区,难道这位艾伦·博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可是慢着!档案显示,艾伦·博丹只有二十六岁,两年前刚从巴黎大学毕业,获物理学硕士学位。这可有点蹊跷,“教授”不是个美术老师吗?

亚历山大又打开艾伦·布殊沙的窗口——这位艾伦·布殊沙没有上过大学。没关系,许多画家都是自学成才的。他高中毕业后到巴黎歌剧院担任美工和布景,然后——

亚历山大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直到目前为止,对于孙漪在饭桌上信心十足的一番叙述,说实话他都没有百分百当真。孙漪和她那个小伙伴,他们都还是孩子呢,再怎样奇思妙想,也强不过专业办案的警察啊!可是现在,电脑上的几行字却让他相信,这一切或许并不是心血来潮的游戏,因为这个艾伦·布殊沙在离开歌剧院之后,又到卢浮宫担任了五年的讲解员!然后,他才进入朗克士中学当老师,直到现在!

卢浮宫三个字像是从屏幕上凸出来一样,亚历山大盯着这三个字发了五分钟的呆。

五分钟后,他飞快地抄下学校地址,又把地图歪歪扭扭画在纸上,然后手脚麻利地关电脑、穿外套,冲屋里同事们嚷嚷一句:“我先告辞了!”不等他们回答,就一阵风似的冲出办公室。

四十年的职业生涯中,亚历山大第一次无故早退了。

半个小时之后,亚历山大从地铁里冒出来。按照手中皱巴巴的地图,先直走五分钟,然后一拐弯,朗克士中学出现在眼前。

一阵凉风吹过,把亚历山大从方才的激动状态中吹醒,他这才想到问自己:“我来这儿能做什么呢?”

首先,如何找到艾伦·布殊沙?怎么找才不至于打草惊蛇?找到了又该怎么办?当然不可能直接上前盘问,以警察的身份也不行,因为自己现在只是个户籍警,并没有调查、质询的资格。

“或许可以先跟踪他,”亚历山大想,“那批画如果还没有出手的话,我倒要看看这个艾伦会跟什么人接头。但是,如果已经出手了呢?毕竟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了。说不定他已经拿了钱、卖掉房子、逃到瑞士去了?唉呀,他很有可能已经逃走了!我该怎么办呢?”

就这样想啊、想啊,亚历山大始终在朗克士中学门口徘徊,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时,学校门口的布告栏引起了亚历山大的注意,只见布告栏的玻璃罩后面钉着七八张大白纸,有的写着“敬告家长委员会”,有的写着“招聘机房工作人员一名”,还有“朗克士秋季运动会奖牌榜”……

看着看着,亚历山大双眼一亮。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只见第二排正中的那张纸上写着:“朗克士美术兴趣小组对外开放——备受欢迎的朗克士美术小组现向全市初中生开放,活动时间每周一次,暂定于周三下午三点,内容包括绘画、雕塑、玻璃工艺三种,详细请联系艾伦·布殊沙老师。”

亚历山大又考虑了两分钟,这才向门房走去,隔着玻璃窗向里张望。

玻璃窗立刻被拉开了,门房大爷笑眯眯探出头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亚历山大说:“我想咨询一下美术兴趣小组的事,请问现在还能报名吗?”

“美术兴趣小组?太迟了!已经开始一个月了!”门房大爷说道。

亚历山大努力装出惋惜的样子:“真可惜,才知道这个消息!据说朗克士的美术小组很不错。”

“当然了,我们有艾伦老师!艾伦可棒了,孩子们都喜欢他!”

亚历山大问:“我正是慕艾伦老师的名而来的,兴趣小组一直都是他带的吧?”

门房大爷说:“可不是嘛!哦,不过这两周他没来,找了个代课的老师。”

亚历山大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家伙已经逃到瑞士去了?

“唉,他这两周大概一直在医院,真是可怜的人!”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亚历山大措不及防,说话都结巴了:“为、为、为什么?他病、病了?”

门房大爷说:“是他女儿病了,一直住在拉维尔夫医院呢。不过您放心,他还是会回来继续教的,您等下学期开课再来吧!”

亚历山大道了谢,刚想转身离开,门房大爷又在身后追问:“您家孩子哪个学校的?”

亚历山大说:“新、新松中学。”

门房大爷说:“哦,14区的新松中学!不远不远,下学期早点带孩子来报名!”

亚历山大在心里重新念叨了一遍“拉维尔夫医院”这几个字,离开朗克士中学,向地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