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描述之处,才有美的第一义谛[51]
须原的山药汁[52]是有名的,何况珠运肚子又饿了,浇在饭上一连吃了好几碗,格外香甜可口。他怕马上睡下会伤身体,但又无所事事,于是将旅行日记写完后,就百无聊赖地读着用秃笔胡乱写在熏黑了的座灯侧面墙上的字:
山梨县士族山本勘介[53]讨伐大江山[54]之际在此住宿一晚。
原来那位英雄独自旅行时闲得发慌,也悄悄地戏写了这么几个字来解闷,不仅可笑,也让人觉得可怜。倘若屋里还有个旅客,就会一见如故,随随便便围着被炉闲聊,而珠运却孤零零一个人呆坐着,把脚伸到被炉里,由埋在灰里的炭火烘着,将头倚在炉架上打起盹儿来。
这时他听到了平静地走过来的脚步声,不同于方才那个脚后跟皲裂的婢女。从纸隔扇后面传来了一声:“我可以进来吗?”声音是那么温柔,珠运不觉怦然心动。他忍住打了半截的哈欠,也不知答了句什么。于是纸隔扇轻轻地被拉开了,一个女郎恭恭敬敬地鞠躬道:
“冬天走木曾路,一定很累吧?您瞧,这是本地著名的腌花。梅、桃、樱,一朵比一朵鲜艳。炎热的夏天也过去了,现在已到了下雪的隆冬,可是这些花完全没有褪色。您要是看着可心,就请买下一点,捎给京都的太太当礼物。她给在信浓旅行的您顿顿供上饭[55],体恤着您在旅途中该是多么寒冷。”
女郎乖巧地说了这么一套动听的话。她不愧是卖花女,娇媚委婉透着灵慧,伶牙俐齿,使货物生辉。见过世面,却不油滑,举止一点也不轻佻。她安详地打开带来的包袱,掏出两三盒递过来。珠运早把花儿抛在脑后,只顾盯着那可爱的手出神。女郎避开他的眼睛,把头背过去。
这当儿,从缝隙里刮进一阵风,灯光摇曳了一下。她那天生丽质,虽看不太清,却也掩盖不住。珠运被弄得神魂颠倒,暗想:
——埋没在深山里的这个女郎是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