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轻轻的扭动了几下脖子,果然觉得轻松无碍,于是笑道:“果然好了。你真的可当‘妙手回春’四个字。”
“有这么神奇?”老福晋在边上瞧着,只觉得不信,因林宁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哪儿看都像个小孩子,如何会有这些本事?
“真的好了,刚才还不敢这样扭脖子,这会儿竟是无碍了。”黛玉起身笑道。
“既是这样,请神医快给我看看,我这肩膀疼了五六天了,总也抬不起来,找了大夫,只说是劳累了,让休息两天就好了。可这休息来休息去的,也不见轻。”
林宁听了,忙作揖笑道:“神医二字不敢当,老福晋既然是肩膀不舒服,我给瞧瞧就是了。”
老福晋坐到下边的绣凳上,林宁在她背后捏了捏她的肩膀,又捏了捏她的脖颈,笑道:“老福晋这脖颈不好,才会连到肩膀上,不碍的,我给您推拿几下,再吃几副汤药,保管就好了。”
“阿弥陀佛,果然这样,我必是重谢你的。”老福晋连连点头,她的脖子和后脑勺几个穴道被林宁按压了几下之后,已经觉得舒服多了。
老福晋的肩膀经林宁的十几下推拿,立刻就好了许多,自然十分的感激,对林宁连连称赞,笑道:“小公子这样精妙的医术,实在比太医院那些老家伙们还好,若这样埋没了,岂不可惜?”
“老夫人说笑了,林宁学习医术原也不过是想着关键时刻能救人一命,并没想着以医术谋生,所以并不想干那些行当。若说安身立命,自然有很多条路可走,没必要非要打着悬壶济世的招牌。而且,这世间的病痛何止千千万万,那些老太医尚且有不知不明的病理,何况我一个毛头小子?”林宁谦虚的笑笑,心想麻烦您老千万别给我扬名,我可不想指望着这个吃饭,也不想去太医院谋什么职,去受那些人的管束,或者隔三差五的去后宫那个肮脏的地方去走动讨好,被人驱使。我只想着早些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早些离开这里也就完事大吉了。
老福晋听了林您这番话,细想了想,便点头笑道:“你这样想也是对的,古往今来,这太医院里有多少人贪图功名利禄,一时糊涂,用错了药,不但自己性命不保,甚至会株连九族!这倒不是医术害了他,乃是他玷污了这医术去!”
林宁闻此言,感慨颇深,忙对老福晋深施一礼,说道:“林宁多谢老福晋教诲。”
“哎呦!你这孩子可别这样,什么教诲不教诲的?我不过是老糊涂了,多说了几句,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冒了也就罢了。得了!我们这儿正要吃了早饭出门呢,你进来,便说了这会子话。既然你来了,就留下来一起用早饭吧,叫丫头们在那边屏风外边令摆上早饭来,咱们一起用了,也好一起出门。好歹你也是林家跟来的人,你们姑娘去荣国府给老太太请安,你们自然也是要跟过去认一下门,和亲友见见面儿的。”
众人听了这话,忙又出去忙了一番,黛玉和瑾瑜见他们果然在屏风外边摆上了饭菜,恰好瑾瑜的哥哥,这府上的大少爷五格进来给老福晋请安,老福晋便命他去陪林宁用早饭,二人便在外边坐了一起用饭,里面老福晋带着瑾瑜和黛玉也一起用早饭。
饭后略收拾了一下,婆子便进来回说车马已经准备好了,请老福晋和林姑娘,大格格趁着天气还早,外边并不很热,就出门吧。
老福晋点头笑道:“走吧,若是宁公子嫌热,叫他们另准备马车吧。”
“哪里很热呢,老福晋放心,林宁一个男人家,还是骑马的好。”林宁一心要看看这京城的繁华,哪里会去坐车?
荣国府。
宝玉昨日就听说姑苏林妹妹要来,一大早就起了床,来贾母身边等着,一直等着贾母起床,梳洗,又一起用了早饭,这会子眼看着已经要到了巳时,这林妹妹还没有人影儿,便等的不耐烦了。推着贾母的肩膀,悄声的催促:“老祖宗,怎么林妹妹还不来?要不咱们再派人去请吧?”
王夫人陪坐在一边,因昨日听了贾琏那些话,心里早就不自在起来,此时又见因为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这般兴师动众,越发的憋了一口火气在肚子里,听见宝玉又撺掇老太太派人去请黛玉,便低声喝道:“你越来越没规矩了!还过来乖乖的坐着,大热的天,揉搓的老祖宗一身汗!”
“罢了!他哪天不在我身上揉搓十几遍?我也并没有被他揉搓出病来,许是我这把老骨头犯贱?一天不经宝玉一番揉搓,竟是浑身不自在的?”贾母不冷不热的看了王夫人一眼,一大清早起来,她就看见王夫人一脸的不自在。自然,贾母明白她是因为自己平日里多念叨了几句黛玉,便心里泛酸,有些不自在,但做婆婆的,也犯不着因为这点子小事儿跟她这个已经有孙子的儿媳妇过不去,所以从早晨梳洗到吃早饭,王夫人的不自在被贾母看在眼里,也没怎么在意,老人有老人的好处,有些事情只装着耳聋眼花,便可以乐得不闻不问。只是这会子王夫人的话说到了这里,贾母便不高兴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明白是老太太要挑理了,细想想原也是自己浮躁了些,因为昨天贾琏说的那些关于元春的话,她一直心绪不宁,这会儿在老太太面前失了礼,本是自己的不是,所以少不得立刻站了起来,陪笑道:“老太太疼爱孙子,是我们的福气,原是媳妇说话浮躁了。请老太太莫要怪罪媳妇。”
“一家子,说什么怪罪不怪罪的话?”贾母见王夫人这样,心头的火气也一下子没有了,到底王夫人也是三四个孩子的娘,跟前还有李纨在,下面还有个兰儿。又当着邢夫人和凤姐儿的面,也不好太跟她过不去,便摆摆手,让王夫人坐下,又叹道:“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龄啊,就知道我的心情了!此刻里,我并不是不知足,只是我着实记挂着这些孩子们。林丫头那孩子,才六岁就没了她娘,如今既然来京了,却这会子还见不到面,叫我的心里如何不心焦?”
贾母说着,又垂下泪来,邢夫人忙起身相劝,王夫人也不敢坐下。幸好凤姐儿在,忙上前去劝道:“老祖宗不必伤心,昨儿平儿回来一直跟我面前说呢,说咱们表姑娘竟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般的人物儿!老祖宗这会子只管哭,一会儿表姑娘来了,您这双眼红通通的,岂不被人家误会了去?”
贾母听了这话,方有些欢喜,便啐了凤姐儿一口,笑道:“呸!你这猴儿又胡说,她一个小孩子家,见了我自然是亲近的很,又如何会误会?”
“老祖宗只管伤心流泪的,林家妹妹还以为老祖宗怕人家来咱们家吃饭,把咱们家吃穷了呢!”凤姐儿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果然也逗得大家都跟着笑。
“你这破落户儿,如今越发的上脸了!连我也敢取笑,看我不敲掉你的牙!”贾母笑着指凤姐儿的鼻子。邢夫人忙在一边笑道:“都是老祖宗纵着她,她才敢这样。”
凤姐儿原本笑的开心,忽然觉得耳边一道冷冰冰的目光扫过,斜眼看时,却见邢夫人嘴上带着笑,眼睛却冷冷的看着自己,于是忙渐渐的收了笑容,又拿别的话儿引开。
贾母心里没了气,自然不会再难为谁。一时大家都落座,才说了几句话,便听见外边丫头们一路跑进来回道:“回老太太,林姑娘来了!”
“快,她在那儿呢?扶我出去瞧瞧!”贾母说着,已经站起身来,鸳鸯忙递上沉香木的拐杖,贾母便颤颤巍巍的走出来。
瑾瑜和黛玉一边一个搀着老福晋从垂花门走进贾母的院子,贾母已经带着众人迎了出来。因见瑾瑜母女一同前来,王夫人便瞧了一眼凤姐儿,凤姐会意,忙叫人去厨房传话,预备上等的席面,茶水点心等语,然后疾走几步跟上贾母上前给福晋请安。
贾母和瑾瑜母女二人寒暄几句后,便只看着黛玉流泪,又抬手把黛玉搂进自己的怀里,哭着念叨:“我苦命的敏儿……”
黛玉听贾母哭着叫自己母亲的名讳,一时间也挺不住,以呜呜的哭起来。边上众人忙上来劝说,又把二人分开,王夫人和邢夫人搀着贾母,瑾瑜扶过黛玉,贾母依然拿着帕子擦泪,黛玉也靠在瑾瑜的怀里哽咽着。
“老太太,别难过了!儿女自有儿女的造化,你这会子只顾着女儿,可不看看外孙女的身子这样弱,又经过了生离死别的痛楚,若还这样哭泣,这小身子又怎么受得了?你就别伤心了,把你们的好茶沏一碗来给我喝是正经,坐了这一路的车,我这嗓子眼儿都冒烟了呢!”老福晋呵呵笑着走到贾母跟前,王夫人忙往后退了两步让开位置,贾母便和老福晋并肩回转,往屋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