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她?”黛玉猛然想起来,纳兰家大公子的妾室沈婉曾托付瑾瑜照看他们家庶出的小姐。想不到瑾瑜竟然把这姑娘给接了过来。
只是黛玉不知道,瑾瑜接受碧菡进府,正是为了黛玉。纳兰明珠是个政客,他想把孙女送进四贝勒府,也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如果将来四贝勒有事,那么一个庶出的孙女也算不了什么。可如果四贝勒大富大贵,那么他也多了一条后路。
而宣宁却通过历史了解这个人。知道他跟索额图是一对冤家。二人明里暗里争斗了多年。这次西征,他能跟着康熙一块儿走,康熙也有几分要保护他的意思。太子监国,索额图必定会趁此机会把明珠一窝端。正好,此事正可以利用,宣宁便同瑾瑜商议着,主动把碧菡接进了四贝勒府。并且瑾瑜叫管家戴铎带了一封书信给明珠,信中,答应替他照顾他的孙女碧菡,却要他一定要多多照顾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
聪明人不用多说,明珠自然明白这位四福晋的意思。
她不能承诺什么,但明珠却不得不按照她的意思去做。因为孙女已经在人家的府上,这条路已经不能回头。不过明珠也没打算回头,因为林如海这个人很少跟京官有什么来往,目前他又是皇上的宠臣,这样的人定不会给他纳兰明珠添麻烦。况且,四福晋还说了,只要他暗中观察,莫使小人背后陷害。其他不用他多管。
碧菡随着小丫头进了正房,见四福晋的对面坐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儿,穿一身银红色的旗装,外边套着绛紫色的比甲,头上绾着简单的发髻,珠翠甚少,只有一簪,一花,两只水滴形翡翠坠子轻轻的晃动,流光溢彩,一瞧便知是十分珍贵的玻璃种翡翠。
“哟,碧菡来了。快过来,我给你们引见引见。”瑾瑜说着,冲着碧菡招手,待她走近了自己身边,方拉着她的手对黛玉道:“妹妹看看,这个女孩子如何?”
黛玉早就看见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儿从门口进来,瞧见她黛玉便想起知味书屋的沈婉。果然不愧是母女,她们二人长得很像。不过这个碧菡却多了几分纯净,毕竟是纳兰明珠家出来的小姐,身上也有几分她父亲的风格。
“碧菡姐姐。”黛玉站起身来,对着碧菡微微一笑。
“哟,碧菡不敢当。姑娘快请坐着。”碧菡忙还礼。来四贝勒府的时候,二婶娘已经嘱咐过自己,贝勒府上不比自家,进了这道门,自己就再也不是主子姑娘了。要时刻做好一个奴才的本分,自己在这里,也就跟福晋身边的大丫头差不了多少。
“什么不敢当,你我不都是一样的人?你的父亲是咱们满清第一大才子,他的《侧帽集》还有《饮水词》我都是爱不释手呢。”黛玉上前握住碧菡的手,“姐姐不嫌弃,以后我可要常常的叨扰姐姐。”
“多谢姑娘垂怜。”碧菡有些羞涩,不过听见有人称赞父亲,她的脸上也带着骄傲的光彩,只是眼睛里却含了泪水,悄悄地低下头去。
父亲这两个字在她的心里很模糊,她还没生下来,他就死了。母亲生下自己后,被纳兰家安置到了扬州,任期自生自灭。在明珠家里,更不敢有人提及沈婉这两个字。所以碧菡从小,便没见过自己的父母长得如何,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只是偶尔听下人说起来,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很有才华的人,有满清第一才子之称。今天听见有人称赞自己的父亲,心中自然是又悲又喜。
寒暄几句,瑾瑜让大家都坐下,又说让碧菡陪黛玉下两盘棋,自己在一边观战,也学两手妙招。
丫头们忙在一边烹茶伺候,黛玉果然和碧菡对弈起来。
碧菡从小被明珠请了教习嬷嬷细心教养,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也是一个难得的才女。今日遇见黛玉,初被她纤弱的外表和清雅的气质打动,后又为黛玉的才华所折服。这半天下来,竟是和黛玉成了知己。
瑾瑜免不了笑道:“原是我接了碧菡来一处说话解闷儿的,如今呢倒叫你们两个凑到一处去,把我扔到一边不管了。我不依,你们再只管自己说话不理我。晚上可没有饭吃。”
黛玉和碧菡又相视而笑。黛玉便放下手中的棋子,凑到瑾瑜跟前来,拉着她撒娇。
众人又笑了一阵子,宣宁和胤禛一起回来,丫头们忙上前服侍,碧菡便悄然告退。
宣宁瞧着黛玉笑得脸上带着红润的光泽,因问:“你们做什么呢这么高兴?”
“刚和碧菡姐姐下棋。”黛玉指了指棋盘上还没下完的那盘棋,“还没下完,你们就回来了。”
“嗯,天色不早了。也该用饭了,我们回房去吧?”宣宁看了看那棋局,并不感兴趣。拉着黛玉便要告辞。
胤禛因问:“既然该用饭了,为何不在这里一起用了饭再回去?”
“不打扰四爷和四福晋说话了。我们还是回去用吧。”宣宁笑笑,对着黛玉眨了眨眼睛。
黛玉不解,但不理他。
“就你花花心眼儿多。小心带坏了林姑娘。”胤禛忍着笑,沉声说道。
“好歹她都是跟着我的,坏与不坏也只有我自己知道罢了。”宣宁说着,弯腰把黛玉抱起来,转身就走,走至门口又回头说道:“四爷,明儿太医院那边我不去了。反正皇上已经离京了,好歹让我休息几天吧。有人问,你只管说我身体不适,要修养一阵子才好呢。”说完,人就没了影子。
“岂有此理,你想发懒就实话实说,何必又装病呢?”胤禛笑着摇头,无奈的叹道。
“爷对什么事儿都严谨的很,唯有对他,却这样纵容。”瑾瑜捂着嘴巴偷笑,看宣宁这家伙在胤禛面前,真是放肆的很。
“我们大家都欠他很多。”胤禛叹了口气,拉着瑾瑜进了内室。
宣宁抱着黛玉出门,外边的小丫头见了个个儿都羞得躲到一边,黛玉便推着他嗔怪:“你快放下我,还嫌别人的闲话不多吗?”
“有什么闲话?谁敢说闲话?被我听见了,定然把她的牙敲下来。”宣宁说着,环视一圈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院子里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儿,二人身后只跟着一个雪雁,余者一概不见。
“我自己又不是没长脚,干嘛要你抱着走?”黛玉不依。
“天太冷了,地上滑的很,我怕你一不小心摔着了。反正你也不是很重,我抱着走倒也不累。”宣宁没有放下她的意思,只是有用力往上托了托,抱得更加舒服些。
“你这人,有力气没处使尽可以去街上做些善事,却在这里拿我消遣。”
“善事?我做的善事还少吗?”宣宁摇头,“这个世上唯一不需要的就是善人。你没听说过,人善人欺马善人骑这句话吗?”
“那依着你说,大家都去做恶人了?”
“嗯,要我说,那些大恶之人才整天标榜自己是善人呢,吃斋念佛的也不一定是菩萨。个人管好个人也就罢了。”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出了瑾瑜的院子,往后面的无香院走去。
穿堂的拐角处,碧菡和自己的丫头靛蓝看着宣宁抱着黛玉走远,方奇怪的说道:“这个公子好奇怪,对林姑娘关心倒也罢了,如何这般宠爱?莫不是她是林姑娘的哥哥?可也没听说林姑娘有个哥哥呀。”
“小姐又犯傻,那是宁公子呢,京城赫赫有名,皇上亲口御封的十六岁的太医院四品医政。哪里是林姑娘的哥哥呢。”靛蓝是个机灵的小丫头,来贝勒府上几日的时间,把这里的上层主子摸了个门儿清。
“哦,原来他就是祖父时常念叨的宁公子?果然是个奇人。”碧菡微笑,这个公子的身上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的傲气,看上去很和善,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当然啦,据说不管有什么疑难杂症,到他的手上准药到病除。这几个贝勒府还有王宫大臣的家里,他都走遍了呢。那个府上不对他恭恭敬敬的。”靛蓝扶着碧菡在雪地里走,一边走一边唠叨:“小姐,您说这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呀?这上到皇上,太皇太后,下到平民百姓,谁也离不了大夫呀,你说是不是?”
“这个自然。”
“所以呀,奴婢认为,找个好大夫做丈夫,也是终身的依靠了。”
“你又胡说。什么依靠不依靠的?我们女孩儿家也能胡说这个吗?”碧菡红了脸。
“小姐!”靛蓝不以为意的撅起了嘴巴,不高兴的说道:“您就是这样。您看人家林姑娘,就比你想得开。宁公子对她那么好,将来必定是下了聘礼娶做正房太太的了。您也不为自己打算打算。如今咱们来到这四贝勒的府上,咱们老爷和老福晋的意思还不是明摆着的吗?你这会子害羞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