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熊一直以来不相信唐要发是自己的儿,自己是高个子,唐要发是五花个,眉眼顺自己的地方不多,但碍于出生在唐家,也就真假好赖姓了唐姓。如今,他是看儿不是儿,看儿媳不是儿媳,看孙女不是孙女。明明知道外人都知道是咋回事情,还哄自己别人是傻子。这个儿,这个唐要发!
唐要发眼看着书念不出名堂来,没等初中毕业娘就要他出去打工,要他离开西白兔,离开日日里看着他的唐大熊。那时候山里人还没有想到要动山上的石头,山上的石头在阳光下很安静地卧着晒暖儿。地干荒着,青苗儿卷曲,从山下往上运水的人是会计陈顺起的小儿子李续。正常情况下一吨水卖三块,西白兔的人吃水要卖到九块。贵不贵?贵!人不喝水不行。
娘走时安顿唐要发说:“赚多赚少都要给你爸,一分钱少了,一分钱都不能落下。”
唐要发茫然地望着唐大熊的背影看娘,娘的肚子像地锅一样鼓着,肚子里的弟弟快要生了,娘的脸上挂着不易觉察的哀怨,那种哀怨伴随着他的睡梦多少年了,对娘的记忆就剩下了最后这张哀怨的脸。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啥了,每一次自己闯了祸,唐大熊都是指着他对娘说:“看你的好儿子!”在别人家他看到的是女人指着自己的男人如此说的,独独他们家是爸指着娘这样说的。
娘生了弟弟唐国发死了,死时唐要发没有见,从县城里的工地被招回来后,发现唐大熊变了,看他的眼色多了一份怜爱。但有些事情他是不知道的,也没有人敢和他说。
唐要发第一次被山下五里庄的水仙看中,是跟了李续开了拖拉机下山拉水。山上的旱窖储水量不够吃,春口上下种,人畜吃水量都加大了,旱窖水底子沉淀着一层厚泥,桶吊下去不仅吊不上水还吸桶底。这时候的西白兔人就只能等李续的水,唐大熊不要唐要发跟李续拉水,看死了盯,他说:“你要是跟了李续拉水是辱没我唐家先祖。”唐要发从心里有一种抵抗情绪,偏要跟了去,你能咋!就偷着跟李续拉水。拖拉机不绝于耳的“哒哒”声,一个春天,环绕在通往西白兔的山路上。
李续没有拉水之前,西白兔人吃的是旱窖里的天水,旱窖里的水吃完了,自己下山拉,有牛车拉、驴车拉,也有人力车,家家户户一天里主要思考的问题就是一个字:水。但牛拉和驴拉费时费力。李续听了他爹的话买了拖拉机从山下拉水。一开始也有不买他水的人,认为贵了,比吃玉茭和山芋还贵,但是,经不住大多数人都买,你不买,就显得小家子气。穷身子长了富脸面。
自从拉开水,小个子李续个码也长高了,握着方向盘的李续好像骑在马上的将军,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了一股子奔了小康的优越感。李续的个子不高是因为他娘是招女婿,是从山下招来了他爹陈顺起,陈顺起个子就不高。招来的陈顺起改了女方家的姓,叫了李顺起。既然做了上门女婿,又沾了闺女爹是老支书的光,由会计当了后来的西白兔村委会主任。当了村委会主任的李顺起来了个个体户大盘点,自己说了算,恢复了原来的陈姓。西白兔人叫名字一般不带姓,就叫名,当了干部的人你要是叫人家名,人家就不高兴,都是带了姓叫,比如:李主任、王支书等等,你要叫人家李顺起主任,听起来别扭不说,还以为是带了情绪叫人家。选举的时候是以李姓选举的,成功了,就一定要让大家叫他陈主任,档案里备了案的还是李顺起。老支书有点气急攻身,看在给自己添了三个孙子的份上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由了他糊弄,李家反正是有了孙子了,要不要这个当爹的吧,计划生育的超额完成对姓李姓陈已经不太重要。唐大熊常和西白兔的人骂他“白眼狼”,骂他“黄瓜敲锣,越敲,心眼越短”。西白兔人叫惯了李顺起,一下改不过口,又顾着陈主任的面子,干脆什么也不叫了,就叫他:哎,大主任。不几年因为当了大主任的爹,王八脑袋上竖起头——李续就走龟运了。
李续常年下山拉水就和水仙的哥哥做了朋友,力主水仙嫁到西白兔去,就把唐要发介绍给了水仙,还说他爹是劳模。不这么说好像不能打动水仙的心,这么说了,说明唐家有一个很是能抬上桌面的人物,也不是普通人家。水仙当时在漳河边上洗葱,人站在水边,绿葱叶白根子粉指头,上身穿着这个社会不怎么流行的碎花袄罩子,过了清明,脱了棉挂了单,人站在水边的样子要说好看是真好看。看到公路上走来提水的唐要发,像一棵树站过来一样,两个人不自觉就拉上了话。
水仙说:“要是来提亲,我就一个条件,想学裁缝,你出钱让我学裁缝,我就嫁你。”
唐要发说:“容易。”
水仙说:“不结婚就学,学会了结婚。有人出钱让我学裁缝,我不要,我是看中了你的人才。”
唐要发说:“山下的人都是看中了山上的好人才。”
水仙说:“结了婚不生孩子先开裁缝店,等赚了钱我养你。”
唐要发“呵呵呵”笑得两鼻夹儿皱起了八字样细碎儿纹道道。
水仙说:“都说西白兔的人是高个子,我看你也不算高,也就是比李续高了一指头。”
唐要发说:“我结了婚还要长,我爸个子高,是我娘死前说过的话。”
水仙真的用订婚的钱去学了裁缝,学会裁缝的水仙结婚那天骑着马嫁到了西白兔。
西白兔的午后是宁静的,多姿多彩的秋天里,吃毕晌午饭,人们等着山下的响器家伙,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看山下,山路如同伸展四蹄长卧的牛一样慵懒,等待中的热闹就堆满了西白兔人的脸,看热闹的人要看唐家给这个儿咋办这个喜事,看隔壁的陈顺起出多少礼钱。迟迟不见该上礼钱的人来,也迟迟不见山下娶亲的人来。几只鸡披了一身热闹用爪子在等待的期盼中啄,啥也啄不到,天旱得土里不见得能藏住虫子。
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开始调情了,干瘦干瘦的公鸡,一只脚收拢了,踮起另一只脚,架起半只翅膀,像舞台上夜行的薛仁贵来回踮着脚走。母鸡咕咕了两声,躲了躲,表了一个姿态,公鸡依旧掂着脚尖,举着一扇翅膀围着母鸡转,母鸡这下子抬起了屁股,好了,公鸡收拢了大概是酝酿了一个中午的情绪,很直接地提起翅膀扑向了母鸡。有看热闹的就说了:“咱要是也像这鸡一样野一回,给母鸡野俩蛋,算是不白活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就见唐大熊从院子里举着个筛子出来照着鸡们扣了过去,鸡们架着翅膀分开了,唐大熊犹不解气拣了筛子还要撵着扣,这一扣,扣到了出门来送礼钱的陈顺起头上。
陈顺起说:“这是又发啥子疯?大喜的日子和一只鸡斗气,我也给你凑个份子,不多有少,贺你娶了儿媳妇了。”
那竹筛子里落下了拾块纸币。
唐大熊看着那拾块钱,心里突然觉得松散了。你说这王八旦,他要是多上了礼钱自己的心里反倒不高兴,这不是明着承认这个儿吗?钱少得和其他人一样多也不正常,比其他人稍多出了一点,才算是村干部的脸面,才能让大家伙儿知道这个儿到底是我唐大熊的,尽管是浪得了一个虚名。村里上礼钱的都是一块两块,最多也就是五块,他上了拾块,还算是妥当。手里端了筛子,筛子里放了拾块钱走到记礼账的跟前簸了一下,那钱展展地落到了桌子上。
“记上,隔壁的李顺起。”
他的嗓门儿很大,大得要陈顺起和西白兔的人听,他不是不想姓李嘛,我偏要叫他李顺起。
嫁过来的水仙要求实现自己买一台缝纫机的愿望,唐大熊说:“刚结婚,欠了一屁股两肋巴债,去哪弄那缝纫机?”
言外之意是,不弄。这么一等就是半年,水仙有了孩子。怀了孩子的女人是双身子,干啥不干啥都有讲究,怀了孩子的女人就不能用剪刀,怕生下的孩子是豁嘴。既然水仙已经怀了孩子,唐大熊的意思是怀了孩子的女人应该在家里静养,不易干重活,就要唐要发外出去打工。水仙心里想着怀了孩子有意思,又想着开裁缝店更有意思,但裁缝店的投资大,明显是开不成了,就盼望孩子快出生。
水仙等唐要发外出打工走了,一个人住着无聊,没有事情就往李续的小店跑。在西白兔,除了唐家,她不认识第二个人,小叔子又小,在山下念初中,家中里外就剩下了她和公公唐大熊。农村人,公公和儿媳妇不敢话多,话多了就有闲话,还以为公公和儿媳妇有了说不清楚的瓜葛,像那电视里的唐明皇一样,败了老唐家祖宗的兴。后来知道那皇帝是姓李,私下里唐大熊还高兴过一阵子。
水仙要去李续的院子里,唐大熊不敢说啥,也不好说啥。李续的小店开在村中央,店里主要卖的东西是水,钢板焊接的水箱像锅炉一样竖在院当央,有人要买水了挑了桶来,一桶五角钱。水仙来李续的院子串门还有一个心理,凑热闹。因为,李续家的院子里支着张麻将桌子。一张麻将桌子只能有四个人玩,四周围却围着有十几个人看。
“膏药不贴疮,一百零八张。百病不能治,专治闷得慌。”闷得慌的人都往李续的院子里走,口渴了还能讨一碗不花钱的活水。西白兔人叫河水是活水,叫旱窖里的水是死水。不看麻将看人脸,人脸上的表情丰富着呢。掏了钱的人脸黑着,赢了钱的人,脸上挂着眉飞色舞的喜悦。西白兔的人外出打工的人多,闲余的人和日子,看地里的庄稼长得细毛鬼筋的样子,就凑到了李续的院子。西白兔的人不叫麻将牌,叫骨牌。李续也参加打骨牌,输了,他并不出钱,要对方打水。水是商品,拿钱来买。
水仙心闷,一般是看。唐大熊看不过眼说过她几次,不要她到李续的院子里,水仙腻烦得偏要过来看,一切内里的缘由水仙不知道,但是,她对公公的话很反感。看得多了就也想上去玩一把,开始的时候水仙往坐位上坐时还有些害羞,出牌也比较谨慎,问身后站着的人?身后的人说看两家牌,不便开口。水仙就不问了,自己把牌码成两排,前排是码好的,够搭子的,后排是要打的,幺九、风、白板、红中等,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了她牌了没有。这时候李续总会找借口下场要别人来玩,自己回去倒一杯水出来,望着天空说几句没咸没淡的话,来回走了两步,就斜挤进去站在了水仙身后。李续说:“把好牌出了,暖着那个风。”说话好像还嫌不解决问题,就伸出了手,把两行牌码到了一起。
水仙说:“这样儿我分不清好坏。”
水仙要出牌了,李续说:“这张。”自己就上去拿了牌直接扔了出去。下家和上家因为李续的介入,各自取出两张牌来扣在了桌子上。李续说:“扣什么,我又不是贼,人家的牌好着呢,不自摸不成牌,是吧,水仙?”
水仙捂了嘴笑,笑声儿不脆不响,很是招人听,但也招人恼。
李续的老婆在山下的一座小学教学,不回家,一个礼拜回来一次,回来时是坐着李续拉水的拖拉机。回到村上,不等得往下卸水,村上的人就围上来接水了,这其中有唐大熊。因为李姓辈分大,李续说话就随便:“劳模,我明天给你拉一车水,你把水窖里的淤泥清理干净,我打骨牌欠了你家水仙了。”
唐大熊把脸一黑,望着地上的空桶,不看李续的脸。李续也不看他,忙着放皮囊里的水。唐大熊等得人挑完水了,自己也挑了空桶回了家。进门的时候遇上了水仙,就说:“李续欠你水了?”
水仙怔了一下,马上就对什么有了反应:“噢,欠了。”
唐大熊很不乐意要李续的水,他和李家的仇是用炸药也不可以摆平的仇。掏出烟袋锅子想着怎样来和水仙说拒绝李续的水,马上反转又想了,老子讨你一拖拉机水算个球,还帮你养着个人呢!
第二天李续就下山去拉水。
临出门他老婆问:“听说,你帮水仙打骨牌赢了?”
李续说:“赢了。”
说此话时,李续拿了摇棍发动拖拉机。憋足了劲猛摇几下,突突突冒一串儿青烟,灭火了。李续老婆说:“赢了咋还说欠人家的水?”
李续抬起憋红的脸说:“是想让我灭火是不是?一车水算个屁?论辈分她得叫我叔,你瞎想个啥!”
李续老婆不说什么了,回头嘟囔了一句:“老子都不讲辈分,儿子能想得到讲!”
李续上前照老婆的脸打了过去:“你说的是人话?”
事情一扯上公公,她就不能再往下说了,捂了脸哭了一场去了娘家。娘家人说:“人家是干部家庭,想和谁好还不是一句话。村上出义务工、接受救济咱都有,你说的话要娘家和人家去闹事也闹不到桌面上去,叫你婆婆听了,她也敢打你。回吧!”李续仗了当干部的爹,老婆都惹不起他了。
唐大熊在清理水窖,一桶一桶挑了稀泥往自家的玉茭地里送。稀泥挑到地里,不舍得随便倒掉,掺了化肥,在玉茭的根部挖开口用马瓢舀进去。水贵如油呢,水仙看到公公脸上吊挂的汗水,用脸盆儿端出水放到院子里要他洗把脸,落落汗。唐大熊看着脸盆里的水说:“我不热,端回去吧,明早你正好洗脸,你洗了我洗。”西白兔人的发音和山下的人不一样,把“洗”字的发音叫“死”,话说出来就听成了“你死了我死。”
在河边长大的女人,哪见过这么样的节约用水?就弯腰自己洗了一把脸,抬头湿着脸学着西白兔人发音说:“死吧,我死了。”
唐大熊被弄得很不好意思,蹲下去把脸盆端起来湿了一下脸。他不舍得把手伸进去,手上糊满了泥。水仙望着公公远走的背影觉得自己的玩笑开大了,不自觉喊了一声:“爸,慢走啊!”
唐大熊站下来停顿了有一秒钟,抬起脚来没有回头紧快走,出了院门停下了,等水仙再叫,水仙不叫了。
水仙从进了婆家门到现在,还没有叫过唐大熊爸,不是水仙不想叫,是农村大多数儿媳不叫公公,一般要叫了,就和自己的丈夫说:“叫你爸去。”有了孩子了,就和孩子说:“叫你爷爷去。”什么也没有或不在身边时,就说:“和你说个事。”
水仙要叫,别人就会觉得水仙和农村人不入流,是模仿城市人假正经。水仙现在叫了,是因为水仙觉得她不叫唐大熊爸,冲着他那高挑儿的背影有一股说不出去的热。她要不叫以后也许就没有机会了,或者说这么心动的时刻不叫,就叫不出来了。唐大熊心里不这么想,就想:早该叫了。可惜四下里没有人听见或看见,想赶快走远些,让水仙再来这么一下子,好让隔壁住着的陈顺起听见。
身后空得像一条不见发大水的干河沟,看不见有新绿的叶子长出来,阳光晒得腾起了热浪,热得脊沟上有汗往下流,像爬满了蚯蚓。唐大熊心里的雀跃就此缓缓打住了,落得一肚子失望。
水仙看着公公的背影远去了,端了一缸子水坐在了自家屋门前,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裁缝梦。打做姑娘起就想长大了要去学裁缝,给别人做衣服,也给自己做衣服,她相信自己心灵手巧,也相信自己能凭了手艺来养家糊口。想得好不见得好,日子走到现在了还是没有实现了她的梦。和唐要发说,唐要发说:“这想法通不过我爸。”
水仙说:“为什么?”
唐要发说:“不要问。”
水仙说:“不要问?我要不是看上了你的人才,我嫁谁他敢不让我开裁缝店。西白兔这么穷的地方,我开店少说也能补贴家里吃水。”
唐要发看着水仙,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他一直以来把赚的钱都给了爸,他和爸要钱的时候,爸就说了:“女人家,不能给她安排事做,安排了事情,她就不知道她是谁了,背着你啥事情不敢做。”看了半天,他还是把爸说过的话说给了水仙听。
水仙不知道公公为什么要这么说?扭头白了一眼唐要发说:“糟蹋了唐大熊的好人才和好品牌!”
唐要发一走,水仙闲在家里和唐大熊碰面话都少了,心里系上了疙瘩,一看到唐大熊,就想起了那些话,隐约从西白兔人们的嘴里套出了唐家那些个不光彩事情,但是,她还是肯定唐要发是唐大熊的儿。把做裁缝的梦也就此打消了,打消得倒也不彻底,时而还会想起来,还会找一些旧报纸撕一些衣服样子出来,用大针脚缝了,挂在墙上看。唐大熊看不惯,和外人说:“家里又没有死人,天天儿撕了报纸糊衣服,是糟蹋我唐家来了!”
唐大熊心里憋着的气,憋到现在看什么都是越发什么也不顺他眼睛了。
水仙现在能叫他一声爸,是下意识叫出口的,现在想起来唐大熊说过的话,又有点儿后悔自己叫了他,缸子里的水没有喝完泼到了地上,碰上了唐大熊回来,唐大熊没有说话,看着地上的水放下水桶,把担子撂到了当院,弄得响声大了,在水仙心里又系了个疙瘩。
李续说要给自己家里拉一车水,水仙想,他为了啥平白无故要拉一车水?真就是人们说的那样李续和唐要发是一个爹?水仙不相信。又从生活的需要上想了,觉得人家是和自己的哥哥关系好,想体贴自己,心里就有那么点儿虚荣作怪,想着吃他一车水算啥,他吃了西白兔人多少年水了,他靠着当干部的爹发群众的财,他要是天天给我水不要钱,我都巴不得呢!
李续把水拉来顺着沟渠流进了水仙家的旱窖,李续他娘站在自家的大门口望着这边,看到李续和水仙一问一答地说着话,心里酸着就起了一股醋意,喊过话来:“李续,算了水钱过来,娘想用钱买铁炉呢,马上立秋夜凉了,屋子里寒气上升,人老了骨寒。”
李续说:“我明天拉水,给你捎个铁炉回来就是了。”
李续娘怕李续得不上唐家的钱,怕唐家的小骚狐狸精使了坏勾了李续的魂。年轻时候自家男人仗着是村上的会计,适当的能给各户调剂几斤细粮,做下了很多说不出口的事情,现在自家的男人不比当年了,会计当成了村委会主任,翅膀硬了,动不动拿前程吓唬自己,自己也冲着那张干部脸敢怒不敢言,也就是背着他说说自己的儿子,胳臂腿不要外拐罢了。唐大熊看了一眼大门洞探出来的头,一时有些高兴得想笑,到底没有笑出来,鼻夹周围八字形的细碎纹道道,因想要笑堆在了鼻子两厢,唐大熊故意大声说:“李续,我是白吃你这车水了,我是真不想白吃你啊,可不吃白不吃!”
西白兔的人就想看热闹,年轻的时候唐大熊女人吃了人家两桶水跟进了洋芋地,现在,倒要看看吃人家一车水有什么故事发生。傍晚的热闹让西白兔人苦寒的心兴奋了,也成了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