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好了汤药的王玉灵悄悄地来到了鸣洛房前口,她没着急进去,反而是在外头徘徊了会。
无论怎么样,凉月不见的事还是告诉娘吧。
整座后院寂静地没有一点声音传出,这里一年四季,一如既往地安静。
若没人仔细留意,谁能想到一个人竟然将自己关在这个后院里几十年。
无论外头发生了什么,这里却仿佛与世隔绝,听不见一点风吹甚至是草动。
这后院之中到处布满了鸣洛的法阵,从柳娘管理起,就禁止让他人出入这里。
所以在她的记忆里,也只有柳娘与自己会来这里。
其余人一直以为这里不过是个荒废的后院罢了,并未多想。
所以鸣洛,就像是只存活在她与柳娘的生活里罢了。
听见屋内突然传来东西打碎的声音,王玉灵赶紧推门而入。
漆黑的墨汁渲染了一地,从桌上滴至鸣洛的衣裙,盛墨的砚台则是在她那双红色的秀鞋旁被摔得四分五裂。
王玉灵担忧地望去。
却见鸣洛还呆呆地立在桌台前,垂落的手中持着沾了墨的笔。
从她进来至现在,娘的目光始终落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王玉灵端着汤药走近一看,却发现那是一副被墨水毁去了的画。
能隐约看出手绘下的是名女子,身材高挑,只是身上的穿戴却异常隆重华丽。
厚重的千层百褶裙间隙出一双纤细赤足,顺着玉膝而上腰间系挂着诸多盘铃之绳,繁复错节,看上去又一种诡异的规整庄重。
再往上,即将到了那张脸时却被倒翻的墨汁染去了踪迹,只余下墨发高高冠起,垂至身后。
总而言之,这是她所能看清的全部了。
她细细端详着鸣洛的神情,她突然很想知道这会是谁。
这么多年来,娘的事她一无所知。
现在,自己只不过不过是多想了解一点,只是...不想再成为这个人的门外之客。
“娘”她轻唤这着走近。
王玉灵的叫唤似是将她从回忆中唤醒,一对诡异瞳孔转而向她望去。
她习惯性地露出温婉的笑容,却拖着麻木的身子,目光呆滞地走向一旁,手中执着的笔随意落掉下,发出一声轻响。
门扇轻掩,三月渐凉的微风透过门隙,吹动室内桌上一纸。
鸣洛寻了个坐处,让王玉灵一道坐过来。
只是当王玉灵伸手想去触碰那副被毁去了的画时,远处的鸣洛辗转一笑。
“好不容易来了兴致作了一副画,谁知道竟然打翻了砚台,留着它吧”
“小心脏了手”
王玉灵一愣,收回了那只手,眸光暗了暗。
将手里还带着余温的汤药递给鸣洛,并一起坐到了她身旁,寻着她身上莫名的清香,一阵好闻。
这对看似不像母女的母女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两人嘴角边都荡起了柔和的笑意,只是并未深入眼底。
平淡的话语间透露着一股温馨之感,就像是跟寻常人家的子女一般,仿佛王玉灵刚才见到的一副心思全无的鸣洛只是错觉,和面前这个挂着柔和笑意的女子大相径庭。
母女俩就像这样攀谈了许久,直至碗中见了底,鸣洛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去外头帮忙,那群丫头见不着她,估计又要开始瞎忙活了。
“娘,我就先走了,等会再来看你”她有些抱歉,毕竟自己这一天天下来都不能好好地陪她。
鸣洛浅笑,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你去吧”
随即又凝向了窗外,平静地打量着这看了几十年的风景。
她转身离去,在即将要跨过那道门槛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带着抱歉的意味,还是道了出来“那个叫凉月的姑娘...可能走了”
这话是说给鸣洛听得,可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因为她想知道娘对于那个小丫头的事会有什么反应,是会千般质问她还是...
可令人失望的是,鸣洛听后只是神情微张,温柔的脸庞看不出一点没有一处破绽,对她这句话仿佛没听到似的。
“走就走了吧”她淡淡地道。
“是嘛”王玉灵勉强一笑。
在看到王玉灵离去后,鸣洛的视线有了片刻停滞。
脑海中凉月的那张脸一闪而过。
“反正早晚都是要走的,现在走了又有什么关系”
“你说...对吧”
她带着不知名的情绪转头看向另一旁,不知何时一个被包裹地得看不出身形的人赫然出现在角落。
他像是没有气息一般,停留在原地,在这个明亮的房内,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好久不见啊”鸣洛轻哑也略带丝颤抖的声音回荡在这,回荡在这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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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你这是去哪了,怎么这副颓废样”
前脚刚出了后院的王玉灵就看到迎面而来的羽合。
“看来以后找不找你,就得来这等着”羽合倚着双臂靠在一边的墙壁上,一见到从里头走出来的王玉灵刚想帮忙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她却压根连手都没伸出来
羽合蹙眉,跟在她身后继续道:“真不知道这后院里头藏了什么东西,柳娘不让进,你也啥都不说,这时间一久好奇心还真有了”
她将王玉灵看做知己,最重要的朋友,王玉灵亦然。
可无论她俩关系再怎么好,王玉灵偏偏对这里的事半个字也不透露。
听着羽合不停地抱怨,王玉灵在前方突然停下,晦暗的眼神对着羽合亮了起来。
将手里的碗具丢给她,双手一把抓过她的肩膀。
羽合仓促接住一脸茫然,被王玉灵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视线吓了一跳。
“你干嘛”她还没缓过神来,身子就被她带着跑了起来。
“你先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