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轻狱警的文化水平不高,他们需要被尊重。我看得出来他们眼中的渴望,我不想让这种渴望变成愤怒和仇恨。
——曼德拉自传《漫漫自由路》
罗本岛被称为“南非的巴士底狱”,被世人所唾弃。为了缓解国际社会的舆论压力,南非政府做出了一定的妥协。残暴的任思博监狱长被调走后,他们派来了一个相对斯文的新监狱长:威廉姆斯上校。
威廉姆斯于1971年12月上任,他为人彬彬有礼,很有绅士作风——尤其是在与他的前任对比之下。他在上任之前就被政府告知要适应新的国际政治气候,改变一下监狱的紧张氛围,并妥善地处理好和犯人的关系,尽量把投诉在监狱内合理地解决,不要再闹上法庭,引起媒体关注。
威廉姆斯听从了政府的意见,他尽量表现得平易近人,而且充分尊重曼德拉等人的政治领袖地位。虽然他偶尔也会变得十分严厉,但总体来说,威廉姆斯还是赢得了很多犯人的尊重。
威廉姆斯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单凭善意是无法立刻打动这些犯人的,他必须争取到曼德拉等关键人物的支持,才能很好地管理全体犯人。他也同意曼德拉“不是监狱和狱警在管理犯人,而是犯人自己在管理自己”这一观点。当时,岛上的狱警已经很少了,根本无法对犯人进行系统的管理,曼德拉等人也已经不工作了,工作时间只要出现在采石场就可以。在威廉姆斯的建议下,曼德拉等人决定恢复工作,但这次不再要求效率和强度,大家只要正常做就好。
威廉姆斯还在私底下和曼德拉成了不错的朋友,他能清晰地看出曼德拉身上的领袖气质以及和自身很像的绅士派头。曼德拉会用南非荷兰语和他打招呼,平时他们也会在一起谈论白人的历史。威廉姆斯后来回忆道:“曼德拉是一个背景很特殊的黑人,他有很丰富的知识与经验。跟他相处的过程中,我从未觉得他对我怀有憎恨,同时,在曼德拉的调解下,其他犯人也从未让我感到难堪过。”
与此同时,外界力量也更好地介入罗本岛的改制当中,1972年,红十字会派出了新的驻非代表雅克·莫雷永,莫雷永是个实干家,而且性子比较急。他先后3次出访罗本岛,并为他们争取到了停止采石场的工作以及增加学习机会的权利。1974年,他还争取让罗本岛上的政治犯享有和普通犯人一样的权利,但政府的反馈相当消极,他十分生气,甚至打算停止红十字会对南非的一切出访活动,如果他真这么做的话,那国际社会一定会因此对南非施加巨大的压力。
随着莫雷永的不懈努力,曼德拉等人终于获得了一些实质性的好处,他们开始拥有热水,开始被允许在院子里建造一个简易的网球场,同时,他们也可以选择去做收集海藻的工作,这份工作虽然辛苦,却能欣赏到美丽风景,曼德拉就颇为喜欢这份新工作,因为他不仅能看到自由的海鸟,还能用自己捞到的蚌类、鲍鱼等做午餐。此时,曼德拉的身份也从D级升到了A级,他可以每月写3封信,并接受2次探视。另外,由于他的血压血糖较高,所以监狱还特意为他提供了牛奶和无盐食物。
与此同时,来到岛上的狱警也越来越年轻,其中最年轻的居然只有17岁。这些年轻狱警的人生观、价值观尚未完全固定,所以很容易受到影响。曼德拉等人便把“教育”新来的狱警作为一项重要的工作。曼德拉劝导其他犯人要充分尊重狱警,并尽量用南非荷兰语跟他们打招呼,给他们亲切的感觉。在海边工作时,曼德拉等人还会把做好的海鲜午餐和狱警分享。虽然白人因为从小的教育很难把黑人当作平等的人来对待,但通过这些耐心而充满温情的细节,曼德拉等人还是成功地改变了这些年轻狱警的观念。
很多年轻狱警和犯人相处融洽,有时还会一起交流对南非人生活方式的看法。种族隔离的反对者和支持者在这里居然亲如兄弟,这是谁也不曾料到的场面。犯人更加折服于曼德拉的高瞻远瞩和耐心了。而在狱警那里,曼德拉也得到了充分尊重,甚至是崇拜。很多狱警的家人都为自己的儿子能接触这个政治明星而感到骄傲,所以这些狱警只要有机会,就会跟曼德拉一起吃饭、聊天,或打打网球。曼德拉的南非荷兰语虽然并不流利,却足够交流,他坚持用狱警自己的语言跟他们交流,这让狱警感到十分亲切和荣耀。
宗教作为南非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被允许进入罗本岛进行慰问,每周日都会有不同教派的人来罗本岛提供宗教服务。后来狱方还允许牧师在院子里进行传教,这让许多犯人感到高兴。曼德拉最喜欢听穆斯林牧师的布道,因为一方面他可以借此接触这种影响了他很多战友的宗教,另一方面这些穆斯林牧师会带来印度香饭等美食。曼德拉虽然不是一个宗教领袖,但他身上有很浓的宗教气息。他喜欢沉思,而且相信人身上最好的一面,并以宽容著称,这些特点都极具宗教色彩。
但最让犯人们着迷的不是《圣经》,而是莎士比亚。随着风气的改变,监狱开始允许他们进行学习和排练话剧。曼德拉自学了南非荷兰语以及非洲人与英国殖民者的斗争史,这不仅是为了更好地抗争,也是为了最终的和解。同时,他也不忘重拾自己的文学爱好,他和很多犯人都很喜欢莎士比亚的作品,还一起排练了几出话剧。他们在选取具体的剧作时也有所取舍,像《朱利叶斯·恺撒》这种对革命理论的教育很有帮助的戏就是他们的首选。
虽然现在监狱的状况得到了很好的改善,但他们的最终目标远未实现,从监狱外传来的消息还是在诉说着这个国家的残酷和不公。所以曼德拉提醒其他人不要失去斗志,因为真正的战斗尚未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