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话,瞎话讲起没把儿
三根马尾织件马褂
老太太穿八冬老头儿穿
八夏孙子补一补穿到二十五……
——民间歌谣
“署长。”冯八矬子进来,将一包金属东西放在陶奎元面前,里边是一千四百块光洋。
“这回够啦。”陶奎元虚伪出感激说,“八矬子兄弟,你为我两肋插刀了。”
“署长摊上事儿,我尽点儿微薄之力,应当的。”冯八矬子口甜,花说柳说。
“大烟瘦子有动静吗?”
“今个儿上午我见三姨太去了郝家小店……”冯八矬子说,他盯死重点部位——郝家小店,进出一只苍蝇都清楚记下来。他和另一名警探白天黑夜不错眼珠地盯着,胡子花舌子在里边,大烟瘦子在里边,三姨太也来到这里。
“什么三姨太?”陶奎元纠正他的话道,“小苏丫。”
“小苏丫。”冯八矬子急忙改口,说,“小苏丫去了郝家小店,工夫不大,她便到街上买了双鞋,没到别处去,回你家去了,大烟瘦子还在小店里糗着(呆着)。”
“买鞋?”陶奎元疑窦顿生,她喜欢鞋,双脸“花盆底”、“马蹄底”的就有拉锁式、挖垫式、嵌花式多双,总之她不缺鞋穿。
“一双分寸底鞋(平底鞋)。”冯八矬子跟踪她到鞋店,看得细致,警察密探的眼里,她在一个阴谋计划里行走,每一个细小的举动都与正在进行时的阴谋计划有关。
她有几双花盆底子鞋(高底鞋),还有响皮底儿鞋(走路轧然作响),买那普通的分寸底鞋做啥?陶奎元寻思不明白。
“秃头上的虱子……”冯八矬子笑,笑得神秘,说,“分寸底鞋走路,尤其是走远道穿着合适。”
“妈的蛋!”陶奎元猛然醒悟道,“这小臊胯子要逃!”
“有了钱,她备不住(大概)要和大烟瘦子一起走。”冯八矬子说,“不过,赎金没到手,她不会走。”
“要钱,要钱!”陶奎元眼里透出凶光,每个字都从牙缝挤出来,“我会成全他们俩。”
变味的成全,对被帮助的人是一种灾难。
“方才煎饼铺钟山东子的伙计来报案,说钟山东子去城外给他爹上坟,回来的路上叫人绑了票。”
“什么人干的?”
“钟山东子的伙计说,那个人瘦高的个儿,骑匹雪青马。”冯八矬子说,“这倒很像来和我们谈赎票的花舌子。”
“那个花舌子?”陶奎元说,“胡子是不是绑票绑红了眼,见人就绑。”
“先不管他什么钟山东子李山东子。”冯八矬子说,“我们安排明天赎人的事吧。”
“是啊,”陶奎元说,“祖坟哭不过来,还去哭乱尸岗子。”
胡子也为明天赎票的事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绺子四梁八柱现在只剩下几个重要人物,坐山好、草头子、大德字、花舌子、秧房掌柜的,他:花盆底、马蹄底满族妇女穿的一种跟儿在中心的木鞋,又叫龙鱼底,四闪底。
们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全,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本来是不复杂的事情,绑票胡子轻车熟路。可是绑的是警察署长的儿子,他们不得不慎重从事,防备发生突然变故。
“明天,谁去最合适?”坐山好征求大家的意见。
“讲好双方各出一个人。”花舌子说,“还是我去。”
“我心没底儿,怕陶奎元使坏,此次风险很大……聪明机灵劲儿,没的说,只是你的枪法还欠火候。一旦有什么变故,恐怕你一人抵挡不了。”坐山好说,“大德字去吧,你管直(枪法准),十个八个人到不了你跟前,又有生死不惧的胆子,只是有勇无谋……怕误事。”
“还是我去吧。”草头子自告奋勇说。
“家里这一大摊子事靠你支乎(主持)呢。”坐山好觉得不妥,说,“你咋走得开吗?”
“这是笔大买卖,”草头子说服大柜,足智多谋的水香要亲自出马,“不能前功尽弃,我去!
“好吧。”坐山好思忖后说,“自从上次让人给打花达啦,四梁八柱断了空,我打算过几天补齐喽。兄弟,我想让你当二柜。”
“你做二当家的,行。”大德字赞成道。
“中!”秧房掌柜的说。
花舌子也说拥戴草头子做绺子二柜。
“谢谢大哥的好意,谢谢弟兄们的抬举。我还是作水香的好,一来年纪越来越大,前打后别(冲锋陷阵)不中了。”草头子谦虚、推辞道。胡子绺子中,二柜是二当家的,位置举足轻重。
坐山好说从打拉杆子起你就跟着我,走马飞尘……二柜的位置倒出来,你在绺子德高望重,二柜非你莫属,你就别推辞啦。
“我是为绺子着想,你的年纪也不算小了,不能啥事都你出头露面,踅摸(物色)个年轻人,将来代你冲锋陷阵。”草头子姿态很高,想得也很远,也很实际,说,“大哥,你说呢?”
“我是想你跟我出生入死多年,凭功论赏,也轮到你当二柜。”坐山好说,“这么的,二柜你先当着,有了最合适的人再替换下来你。”
“中吧。”草头子勉强同意。
“陶奎元的赎金到手,摆几桌席,我宣布你当二柜的事。”坐山好说,“军师你还兼着,我离开你这个小诸葛玩不转。”
“啊!娘啊!”外面传来“票”钟山东子爹一声妈一声的惨叫声。
“我去看一下,秧子房掌柜的下手太狠,别把秧子给弄碎乎喽。”草头子说。
“你去吧。”坐山好另有目的说,“带徐老三去瞧瞧热闹。”
草头子明白了坐山好的用意,点点头。
匪巢里最令外人恐怖的地方莫过于秧子房,票到这里不都是毛发未损地等家人来赎。有的票本人就是一家之主,他舍命不舍财,难免遭皮肉之苦。钟山东子属于这种情况。
扒光上衣的钟山东子,背上横绑一根扁担,酷像耶稣绑在十字架上。
秧子房掌柜的挥舞二龙吐须鞭子,钟山东子白胖的背上出现一道道鞭痕,疼得嗷嗷直叫。
“你到底说不说?”秧子房掌柜的逼问。
“爷爷行行好,别打了。”钟山东子挺着不说出家底儿,“俺一个摊煎饼的,家里哪有什么金镏子和光洋啊。”
“不说是吧?”秧子房掌柜的扬起鞭子,“那你就问问这鞭子答应不答应?”
“俺家里实在没值钱的东西……爷爷要是不嫌弃,还有几捆卷煎饼用的大葱。”钟山东子装穷,实际情况不是这样,摊了几年高粱米、小米、玉米面煎饼,山东人头脑灵活,勤劳能吃苦,钱还是积攒了一些。
“纯心唬我们是不是?”秧子房掌柜的失去耐性,“谁不知你在镇上摊了多年煎饼,赚了不少钱。没钱你送儿子到日本念书?看来面条(鞭抽)你没吃够。”
“爷爷饶命啊!”钟山东子向胡子求饶,如同与虎谋皮,招来的是更严厉惩罚。
秧子房掌柜的将鞭子浸入盆凉水中,可见水已被血染红了。蘸了凉水的牛皮鞭子更柔软,落在人身上的声音犹如雨滴落在树叶上簌簌响,可是人会更疼。
草头子和徐德成进来,簌簌响刚停,血模糊了的鞭子需要再次蘸水。
“不扒掉一层皮,”秧子房掌柜的疯狂地抡鞭子,吼道,“你是不肯露富。”
“啊呀!”钟山东子嗷嗷惨叫,背部纵横血檩子,有的口子流着血,惨不忍睹。
徐德成不忍睹残暴,面向墙壁。
“三弟……”草头子叫他,徐德成转过头来,他说,“皮鞭子蘸凉水,打出的声音清脆悦耳哟!”
徐德成心里发颤,脊背寒气直窜。
“让你嚎丧!”秧子房掌柜的抓把小灰(柴草灰)扬进钟山东子的口中,钟山东子的声音顿时噎回去,大倒气,缓过来,再痛叫。
“行啦!草头子制止秧子房掌柜的说,“给他点儿工夫寻思寻思,也许他能反过沫来(回心转意)。”
秧子房掌柜的停下手,嘴里还说:“秧子好比摇钱树,不打它就不掉金儿。”
“你会写信吗?”草头子问钟山东子。
“我大字不识。”钟山东子回答。
“我们给你家写信。”草头子语气平和问,“送给谁呢?”
“给我屋里的(媳妇)。”钟山东子淌下眼泪,“叫她快去四平街找我舅哥拆(读栽音)点钱,要不够,把摊煎饼的锅卖了吧,凑钱来赎我。”
草头子对徐德成说:“三弟你听清了吧,照他说的写。”
“哎!”徐德成答应。
秧子房掌柜的朝水沟边走去,他的鞭子已成红色,钟山东子的血液粉红色,很鲜艳。
西阳照在陶奎元家宅院的一面墙上,浅红色和胡子洗鞭子的水差不多,似乎颜色要深一些,也偏红。
陶奎元今天从外边回来早,很少留心院墙上夕阳的颜色,清末年间的老墙,从墙缝中顽强出的青草蓬蓬勃勃。他心里有一个残忍的假设:将青草从墙上拔下来,会是怎么样的结局呢?
三个太太的房门都面朝这面墙,陶奎元转身走过去,便可进到某某房里去。他今天有选择的走向大太太的房间。
大太太盘腿大坐在炕上,东北女人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土炕上度过的,男人和她炕上睡,孩子炕上生。陶奎元进屋就脱制服,准备在这儿睡觉。她说:“去吧,今晚到三儿那儿上宿(读朽音)。”
“怎么?不是初一?”陶奎元不解,问:“今个儿初几?”
“八月初一。”
“逢一到你房里来,你规定的。”
“初一到我房里来睡不假,今儿特殊,你去吧,三儿等你。”大太太轰赶他,丈夫听出不是发扬风格,陶奎元没有走的意思。
“你听我说。”大太太说出原委,“三儿今晚磕头作揖地求我,让你到他房里去。”
“为啥?”
“明知故问,想你呗。”大太太说,三儿年轻,更需要男人,她善解人意,“谁都在年轻时候过过啊。”
陶奎元仍迟疑不决。
“去呀!”大太太催道,“别让人家抓心挠肝地等着你。”
陶奎元重新穿上制服,走出去。
三姨太的房间点着灯,看得出新更换的灯芯和新添的油,比平场。明亮了许多。在油灯的时代,灯场。场。反映出主人的心境,情绪低落的人不会去拨亮灯芯。
三姨太坐在梳妆台前,孤芳自赏自己姣好的面容,二十岁左右的女人一朵花,一汪水,一颗嫩白菜。
陶奎元进来,三姨太起身帮他更衣。
“今天是初一。”他说。
“知道,初一。”三姨太娇滴滴地说,“初五才到我的房里来。可我想你老爷,迷拉磨(反反复复)地想。”
“真的?”陶奎元半真半假,听起来是玩笑话,他说,“不是戏文?”
“炕上戏。”三姨太钻进他的怀中,奶味儿熏香一样缭绕着他,“我洗了澡,用洋胰子(香皂)……闻闻,老爷得意的清香味儿。”她朝上高挺胸脯,有意显露凸起的东西。
陶奎元低垂下头,凝视她美丽的眼睛说,“给我唱一段。”
“老爷听哪儿段?”
“《王二姐思夫》。”
三姨太偎在他的怀里唱道:
王二姐,泪汪汪,拔下金簪画粉墙。
二哥走一天我画一道,二哥走两天我画一双。
不知二哥走了多少日,三间楼房画满墙。
画着画着无处画,打开样夹画八张……三姨太唱曲中画面在陶奎元脑海展开——戏台上,旦角儿三姨太和丑角儿大烟瘦子演出《王二姐思夫》。
戏台下,陶奎元、冯八矬子看戏。
戏台上,三姨太脸部特写。
戏台下,陶奎元贴近冯八矬子耳边说什么。
月光下,三姨太与大烟瘦子泪别。
灯光下,冯八矬子把三姨太领进陶奎元家……“王二姐,泪满腮,”三姨太继续唱道,“想二哥一年四季……”
陶奎元情不自禁,抱起三姨太上炕。
当年两个蒙古人走过西大荒,见到脚下的坨子十分奇特,白沙间几乎没有一点儿杂物,甚至于没一颗异颜色的沙子。
“堡石图!
“堡石图!”
两个蒙古人给尚无名字的沙坨起下了蒙古名字:堡石图。翻译成汉语即白沙坨、白碱坨的意思。
白沙坨一直是三江人的骄傲。不过,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那个上午,两个骑马的人从两个方向奔上白沙坨顶,是为了一次交易,亵渎了一次白沙坨。
冯八矬子与草头子相距百米,中间是数百年风淤的纯净白沙,只有风轻轻从上面走过,平平整整没有践踏的痕迹。
“钱带来了吗?”草头子问。
“人呢?”冯八矬子问。
草头子撩开斗篷,露出陶双喜。那个小人儿呆呆地望着冯八矬子,并没喊他冯叔,冯八矬子好生奇怪。看到了人质,他抛掷出钱袋,落在那片白沙子上:“给你钱!”
草头子策马上前,斜身拣起钱袋。
“你数一数。”冯八矬子说,“八千块大洋。”
草头子使手掂了掂钱袋,将陶双喜放下马,一抱拳道:“再会!
冯八矬子抱陶双喜上马背,觉得孩子身体很软,筋骨给人抽出去似的软瘫,孩子看了一眼抱他的人,马上闭上眼睛,身体更软像面条,他策马急速奔下白沙坨。
双喜躺在炕上像一堆棉被,双眼始终闭着,呼吸很弱。
“双喜!”二姨太紧紧抱住儿子的头,呼唤。
“双喜!大太太抹着泪水,也在叫。
陶奎元看不下去,说:“终啦,你让他慢慢缓阳(缓醒)。”
“胳膊腿儿都软拉古耐,没筋骨囊儿。”二姨太说。
“他吓的,让他睡一觉。”陶奎元说,“一会儿八矬子请来程先生,他给看看。”
程先生来了,给双喜切脉。
“怎么样?”陶奎元问。
“不太好。”程先生说,“孩子受到惊吓……这样吧,我配副药,呆会儿醒来给他吃吃看,要是不行,赶紧到四平街大医院去扎痼(治疗)。”
陶奎元的心里发堵,他从程先生的话里听出儿子情况很不好。这样他更恨一个人,把冯八矬子叫到一边,说:“看死他,别让他溜啦。”
“插翅难逃!他不会撇下她。”冯八矬子说。
“今晚你盯那边,她交给我。”陶奎元命他盯躲在郝家小店的大烟瘦子,自己负责盯着三姨太。分工后,等待大烟瘦子和胡子分了赎金动手。
“快的话,他今晚就能得到钱。”冯八矬子说,“我们就……”
“不,不能马上动手。”陶奎元说,“照我俩商量的干,来个十八里相送。”
夕阳的余辉在卸肉的锓刀上闪烁……绑票勒钱成功,坐山好命令杀猪宰羊,匪巢里胡子一片忙碌身影。有人抱来劈柴,准备点燃篝火,草地摆上桌子,大肚子酒坛、酒篓抬到桌子前。
“大爷有令,拉片子喽!”马拉子大声喊。
众胡子聚集在桌子前,目光投向大当家的撮罗子,坐山好走出屋,身后跟着草头子、大德字、秧子房掌柜的,花舌子。他站在一张桌子前,草头子将一包光洋哗啦啦倒在桌子上。
“呃!”坐山好清清嗓子,话很简短,说,“弟兄们,财神爷爷给我们送钱来啦!大饷员(会计),你照规矩拉片子吧。”
大饷员给大家分光洋,桌子上只剩两摞光洋。他向坐山好道:“大哥,剩下徐老三的。”
“给他。”坐山好说。
胡子分饷,徐德成一个人坐在水沟边,看一只蜻蜓杀死另一只蜻蜓,它们是为领地而战,还是争夺交配权?蒲草下的水深蓝色,很清澈,有几条叫葫芦籽的小鱼游过,水面上有一只叫王大姐捶棒槌的昆虫在爬行,那只吃掉另一只蜻蜓的蜻蜓飞回来,俯冲下来,叼走王大姐捶棒槌。自然界这场厮杀,令他心灵震撼,他觉得王大姐捶棒槌太无辜。
“我该怎样帮助她们?”徐德成暗暗想一个问题。草很深,他要看到对面的地窨子,须站起身,不然视野里全是草。
“徐老三!
“徐德成!”
“三弟!
胡子召唤他,最后一声是草头子喊的,徐德成走出水沟,向人群走过来。
“叫你领饷。”马拉子说,还往前推他一下。
“我?”徐德成不肯上前,领饷是胡子的事,自己又不是胡子。
“你是字匠该得的,拿着你的份儿。”坐山好说,“别假假咕咕的(装假的样子)。”
推辞不过,徐德成接受了两摞光洋。
“今晚弟兄们痛痛快快地搬三(喝酒),到时候,我向弟兄们宣布一件绺子的大事。”坐山好说完回到撮罗子里。
夜晚,蒲棒沟燃起篝火,马灯高挑,胡子喝酒。坐山好、草头子、大德字、秧子房掌柜的、花舌子、大饷员、徐德成同桌,即酒宴的主桌。
“弟兄们,”坐山好举起酒碗,宣布道,“从今个儿起,水香爷草头子是咱绺子的二爷啦!
“为二哥。”秧子房掌柜的带头住。贺说,“干杯!”
“为二爷,干杯!众胡子齐声喊。
酒桌的气氛十分热烈,秧子房掌柜的和花舌子划拳、行酒令。酒令是:
当朝一品卿,两眼大花翎,三星高照四季到五更。
六合六同春,七巧八马九眼盗花翎,十全福禄增,打开窗户扇,明月照当空。
“当朝一品卿。”秧子房掌柜的出拳唱道。
“两眼大花翎。”花舌子出拳唱道。
“二爷,”马拉子走到草头子面前,说:“给我们吹一段吧。”
“今个儿大家乐呵,给弟兄吹一段,住。住。酒兴。”坐山好也说。
“那我就来一段儿。”草头子指使马拉子,说,“去把我的喷子(唢呐)拿来。”
马拉子取来唢呐,草头子将哨子放进嘴里,吹了两声,而后按上喇叭碗子,问:“弟兄们想听哪段?”
“来段《锯大缸》吧。”
草头子吹起《锯大缸》,众胡子喝彩。
“二爷,再来一段《小老妈开坊》。”众胡子喊叫着。
土匪老巢里,胡子醉倒一片。有一个人没罪,他就是徐德成,喝酒时留量,装醉,其实头脑相当的清醒。
“放她们走!当夜,他做了一件极其危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