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插在瓶子中的鲜花,丁晓琴心中对于成的情感就往上升,爱慕浓度在增加。
“晓琴,”于成攥着她的手,他抓住进攻时机,“我想我是爱上你啦。”
丁晓琴急遽地扫视病房,没有任何人。她说:“你真敢说。”
“我真爱你。”
丁晓琴因激动而紧张,气喘得粗了。
于成做了更大胆的动作,他俯身在她额头吻一口。
“嗯!”丁晓琴呻吟一声,她听见他目光离开自己的脸发出的声音,像抻断一根皮筋。
于成吞咽口水,手伸过来,向禁区挺进。
“不行,让人看见。”她拦截了他,说,“你的胆忒大。”
“色胆包天嘛!”
这一幕发生在丁晓琴去掉腿上石膏前一天,十几天里,他们把需要一定的相处时间压缩了,缩掉一切不必要的水份。
“我为你准备了房子。”于成说。
“房子?”
“房子。”
于成没离开先前手想到达的地方。
“你以为我出院后真的不回家啦?”
“我不准备让你回去。”
“你是我什么人?”
“男人。”
“嘻,厚脸皮,扎一锥子不冒血。”
护士送口服的药物进来,他们的调情被打断。
于成接过药,喂给她。他倒水,用嘴唇试凉热,确定水温合适,伸出胳膊绕到她的脖子后,将她的头稍微向上托起,红红绿绿的药片喂下去。
“你很会护理病人。”护士说。
护士走后,丁晓琴说:“你会疼女人。”
于成把一句赤裸的话说得含蓄一些:“我还会伺候女人。”
“没出息!”丁晓琴听明白那句话实质内容。
“我活儿好。”于成深入一步说。
“我真怕你……”
就那么十几天,于成发疯地爱上这个乡下女人。他没固定的性伙伴,但是他不缺女人。酒店、歌厅、按摩房、发廊找小姐很平常的事,他也经常找。
“于成,我给你买套房,找个女人……老去那种地方别染上病。”崔振海说。
崔振海劝他养个铁子、二奶什么的。
“我养不好她们,还是困难了到歌厅、发廊极方便,一把一利索省事儿,没负担。”
“成大事的人绝对不可近色,贼王张子强除妻子之外没第二个女人,红颜祸水啊!”崔振海说,“卫生局我的一位朋友对我说,辽河市已经检测出十九例艾滋病……那些小姐是高危人群,接触不得。”
与其说崔振海是为于成健康着想,不如说他从他的利益考虑,于成是他的心腹,知道一些巨眼水业的高层内幕,经常接触女人,说不准哪一天中了美人计……于成不能不把崔振海的话当话听,他不再往那种地方跑了,只偶尔去一次,身体太困难啦,就用自己刀削自己的把儿,尽管解困得不如意。
房子没租,女人没找。
遇到丁晓琴他决定租房子,在一个新建的小区租了两室一厅的房子。
“几楼?”丁晓琴问,她挪动下伤腿。
“二楼。”于成帮她移动腿,说,“考虑到你的腿伤爬上爬下的不方便,所以选了二楼。”
“多亏你选了二楼。”
“怎么?”
“一上高处我就发晕,天旋地转的。”她说。
“那是恐高症。”
“啥恐高症?上高迷糊。”
“对,上高迷糊。”于成顺着她说。
“我爸就有这毛病。”
“遗传。”
“留根儿。”丁晓琴找到依据。
“留根儿!”他忍住没笑,他想起一句大众的话:蛤蟆没毛,随根儿。
于成为这个女着迷而着想,周到而细致。买了一只拐杖,他想她出院还要用上它一段时间,那条伤腿需要依靠、支撑。
“我给你买了付拐杖,我咨询过医生,出院后你得拄一段时间拐杖。”
“多少钱?”
“二百八十元。”
“咦,一把拐杖那么贵?随便撅根树棍……”
于成听后笑,说:“到那去撅,街上的树谁敢随便撅?”
“我拿这儿当我们老家乡下,满坨子歪脖树,砍一棵修理修理。我们那儿老头老太太拄的拐杖都是自做的。”
拐杖引发于成谈话的兴致,打发陪护病人漫长的时光,说呀唠呀,在她面前他有说不尽的话。尽管驾驭语言的本领远不及他动拳脚和使刀子,拙嘴笨腮偏要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表达,那才是真实的于成。
“我给你讲个笑话。”
“我们那儿叫乐子。”
“那就给你哕(说)几个乐子。”
于成讲了这样一个笑话:郊区菜农张老汉赶着毛驴车到城里办事,顺手把毛驴拴在超市门前的树上,然后进去买东西,出来见两个戴着“城市监察”臂章的人围着毛驴车喊:
“谁的车?”
张老汉快步上前,说:“我的,我的。”
戴臂章的人撕下一张单子:“罚款!”
“五十元?”张老汉说,“这是什么道理?”
“你的毛驴啃坏一棵树,按规定罚款五十元。”
“太多了,能不能少一点。”
“不行。”戴臂章的人态度生硬,不可通融。
张老汉交了罚款,他牵过毛驴,忽然狠抽起来。骂道:“你以你是谁?你以为你是乡长,走儿哪吃哪儿?”
于成讲完大笑,发现丁晓琴眉头皱着,他立即止住笑。
“你怎么不笑?”
“埋汰我们乡下人。”
“我讲一个埋汰城里人的。”于成为哄她高兴,他讲一对城里的夫妇蜜月里的笑话,刚刚开了一个头,手机突然铃响,崔振海找他。
“崔总,我马上赶回去。”
丁晓琴目光粘粘的,她依依不舍地:“必须走?”
“崔总找我。”于成准备走,软语道,“晓琴,抽出身我就过来陪你。”
“今晚?”
“今晚恐怕不行。”
于成急匆匆离开医院,崔振海的语气使他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巨眼水业大厦。
尽管他急着赶路,一个走进医院女人的身影还是使他驻下足,他看见自己曾跟踪过的刘海蓉,她手里提着东西向另一座住院楼走去。
“她来医院干什么?”
行驶的车上,于成寻思。
于成踏进电梯,随着电梯上升他的心朝嗓子眼儿悬,电话里的崔总像似对自己不满意,他听出来了。
“你跑到哪里去了?几天没见着你的面,是不是和那个伤腿女腻在一起?”
崔振海使用了“腻”的字眼儿,他把男女耳鬓厮磨说成是“起腻”,对起腻他一向嗤之以鼻。不误事的情况下,他基本可以容忍手下搞一点起腻的事。
“人有七情六欲……但是不能耽误事。”崔振海对手下人说。
于成今天心没底,恰恰听出崔振海有什么事找他没找到,如此情形下说他腻,就不是说说而已。
崔振海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他。
“我去医院……”于成进来便说,有意说明什么。
崔振海摆摆手,要说的话于成咽下去。
“那个女人的腿伤怎么样啦?”
“明天去掉石膏。”于成坐在沙发上,实际是悬在沙发上,屁股和沙发没紧密接触,这与他悬着的心有关。“然后就可以出院回家调养。”
“你打算怎么办?”
于成察觉崔振海对自己和丁晓琴的关系一清二楚,是不是连租房的事也知道了?
“如果和她投心对意的话,接出来和她一起住吧。”
“嘭!”于成听见自己的心回落下去的声音,屁股实实地落在沙发上。
“只是别走眼。”崔振海警告道。
“是,是!”
“明天再给你一天时间,接她出院把她安顿好。”崔振海说,“九号别墅那边暂停下,你去查梦圆诊所。”
“梦圆诊所?”于成疑惑,他对梦圆诊所一无所知。
“梦圆诊所是一家私人开的诊所,专治不育不孕症。”崔振海说,“开诊所的王莎莎是很有名气的妇产科专家,辽河市第一例试管婴儿就是她做……后来她离开市妇产医院,开了私人诊所。”
于成目不转睛地望着崔振海,记下他说的每一句话。
“你去查查刘海蓉和这家诊所……”崔振海令于成去弄清楚刘海蓉在三年前为什么经常去那家诊所。说,“我怀疑她在那儿一定干了什么。”
“崔总的意思是别墅里的那个女孩是刘海蓉……”于成的目光没从崔振海的脸上跳开。
“目前还不能确定,有人给我们提供了线索。”崔振海说,“那人在梦圆诊所遇见刘海蓉不止一次。”
“去那个诊所的人,为的是治疗不孕的病,刘海蓉大概是寻医问药,治病。”
崔振海等他讲完,问:“步行街上有家雪亮眼镜行你知道吗?”
“去过,南方人姓区的老头开的。”
“姓什么?”
“区啊,社区的区。”
“姓区(读音欧),不是姓区。”崔振海纠正他,说,“准确说他是上海人。你去找他,他过去和王莎莎好过。”
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和女医生好过,于成感到好笑。
“我们甭管人家的事啦,重要的是从他嘴里掏出对我们有价值的东西。”崔振海说,“区老板有一嗜好,和女人风流,你抓住他这一特点,投其所好。”
“简单,请他按摩、桑拿,安排小姐。”
“那样并不是投其所好。”
“区老板不是喜欢风流?”
“他风流成性,在选择性伙伴时与众不同。年纪轻的不喜欢,专门挑五六十岁的老年妇女。”
“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崔振海叮嘱:“取悦他。”
“那好办,火车站前有都是十五块钱睡一次年龄大的女人,满足供应,能累弯他鸡吧。”
“满口脏话!”崔振海呲了他一句,说,“区老板在香港卖过眼镜,见过大世面啊。满肚子墨水的商人,剜坑就是菜?他挑剔着呢。”
“有钱有文化去找老太太?没情调。”
“两回事,找什么样的女人和有钱有文化没关系,纯属个人癖好。情调是什么?鸳鸯戏水玩高兴了,不就是情调。”
“王八瞅绿豆,对眼儿,七十多岁都望风淌眼泪了,不找岁数大的女人他应付得了?”于成琢磨来琢磨去,把区老板找老女人的原因归结到身体功能上去了。
“望风淌眼泪?”
“崔总,是句顺口溜。”
“说说。”
“我怕你骂我。”
“让你说你就说。”
于成说:“专门说老年男人和女人的,先说男人,望风淌眼泪,尿尿泚脚背,XX往回缩,卵子往下坠。说女人的是,走路大甩箱,尿尿泚鞋帮,外边都是褶……”
“中了,低俗。”崔振海不愿听下去。
于成见他不爱听,后面的荤话也就没说。
“你尽快接触区老板……”崔振海进行一番交代。
于成离开巨眼水业大厦,没直接去医院,跑到租的房子,对已经布置如同洞房一般的房间,仔细看一遍。
没挑出毛病,他坐在沙发上,嘴角挑起一丝惬意的微笑。自言自语:“于成啊于成,你小子艳福不浅,一脚没踩住刹车,撞出个情人来,要是踩住刹车,可就没了……哦,感谢刹车失灵。”
于成毫不迟疑地爱上丁晓琴,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他曾深爱的一个女人,眼睛和丁晓琴特像,眼球很黑很亮。
“你眼球黑亮。”于成眼睛贴近那女人的睫毛,欣赏地说:“像颗珠子。”
长着黑亮眼球的女人有丈夫,他说:“你只要一点头,我去杀了他。”
“我很爱他。”
“爱他?那你跟我……”
“你会,你太会。”黑亮眼睛火一样的烈。
“难道他不行?”
“他痴迷他的石头,一年中八九个月去名山收集石头。”
于成恍然大悟,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女人当成一块普通的石头撇在一边,那是很愚蠢的。被忽略的石头怎会甘心寂寞?他遇上了一块饥渴的石头。
与石头厮守的岁月,美好而难忘。石头目的很明确,渴望穿凿,他乐此不疲地卖力穿凿。
“你会,你太会。”于成无穷地回味这句话。
石头在一天突然被砸碎,她的丈夫发现她不忠,用真正的石头砸碎她的脑壳,警方拿它作为杀人凶器至今放在档案室里。据说是泰山玉皇顶下的石头,收集人采它之初是当镇宅之物,现在用来杀人。
黑亮眼睛女人逝去,于成不再认真看女人的眼球,即使与女人近在咫尺,也不看她们的眼睛。
于成的思绪在丁晓琴的眼神里穿行,他忍不住朝里望了一眼,这一望,他找到了失去的东西。
刘海蓉走出医院,袁满送到到楼门口,一件很平常简单的事他表达得费劲和吃力,他是这样开头的。
“那什么,有一件事儿问问你。”袁满说话有些紧张,像面子矮又和陌生人说话,他补充说,“是我媳妇桂芬让问的。”
“什么事?”刘海蓉站住脚,等他提问。
“你有小孩儿吗?”
刘海蓉一愣,她绝对没想到袁满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是我媳妇桂芬让问的。”袁满又解释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