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夫不大,堆放了几年的石头被翻了个儿。在那个黄昏的时刻,一副谁都没见过的场面展现在人们的眼前:十几只黄皮子,大携小——小黄皮子趴在大黄皮子的背上,组成一支浩荡的队伍,迅速逃出林家院子。
黄皮子就这样地搬了家,留给人们的是黄皮子扶老携幼逃遁的情景。林书记有个问题始终疑惑,九斤黄鸡那样大的体积,黄皮子是如何把它从笼子五厘米左右的缝隙间拖拽出来的呢?这就引出一个黄皮子有特异功能的话题。
“鬼才信,它能把物体变扁,把一只鸡变成一根皮条,拉出笼子。”林书记是唯物主义者,他不信迷信。
不久,林家发生一件怪事。
夏天,林松一个人在西屋的炕上睡觉,每天他都在西屋的炕上独自睡午觉。
午后,母亲发现儿子不在屋子里,以为他出去玩啦。晚饭还不见儿子的踪影,他们找遍镇子。
“海蓉,你见林松没?”母亲问刘海蓉。
林松从小就怪,几乎不同别人家的孩子玩,刘海蓉除外,他出家门准去找她玩耍。
“报案吧。”林松母亲说。
镇派出所高度重视,所长、指导员亲自率全所警员到林家,还带来一只警犬。
让警犬嗅了林松的衣物,准备让它带警察去寻找。警犬闻过林松衣物,走向地上放着的一只木柜前,看看闻闻,牙啃木柜。
“林书记,你家柜子里装的什么?”所长问。
林书记答:“高粱米。”
木柜,上着一把铜锁。
警犬始终在木柜前叫,主人理解它的行为。
“请打开木柜子。”所长说。
“难道……难道我儿子在柜子里?”
林书记大惑不解,叫妻子拿来钥匙,开柜子。
“他在里边。”所长说。
林松躺在木柜里,睡得很沉很香。
“喂,醒醒。”林书记叫醒儿子。
林松坐起来,还没睡好,哈欠连连。
“小祖宗,你怎么跑到这里睡觉啊!”母亲来了力量,抱他出来。
“谁弄你到木柜里的?”警察问林松。
林松说没人弄他到木柜里。
警察例行公事完了,走啦。林书记追根究底问儿子,林松说他睡觉,根本没跑到柜里去。
林书记觉得儿子没说谎,即使他跑到木柜,谁给他在外面上的锁呢?
“柜子盖得那么严实,不透气,闷死咋办?”母亲后怕。
从此,林松就有了外号:小闷子。
到这时,一瓶白酒让看车员灌进去了大半。
“林松到底怎么进木柜里去的?”申同辉问。
“黄皮子。”
“黄皮子?”
看车员吃热了,或者说喝热了,一头汗水,他用手抓一把,朝地上甩了甩。
“黄皮子会迷人,让它迷了人就又哭又笑……黄皮子还会搬东西。”
黄皮子搬东西,耸人听闻。
“它能搬运走比它大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东西。”看车员说,“林松就是让黄皮子搬到柜子里去的。”
“柜子锁着呀?何况,他有七八岁……”
“黄皮子的本事就在这里……”看车员玄天玄地的讲了黄皮子的本事。他说,“那件事情发生后,林松便沾了仙气。”
“哦?”
“他把刘海蓉搬运到木柜里。”看车员说。
林松在十三岁,也许是十四岁的春天,刘海蓉对他被黄皮子弄进木柜里这件事仍旧感到神秘。
“黄皮子用嘴叼着你,还是使爪子拽?”她问。
林松从去年闻见刘海蓉身上有股奶香气息起,他就特爱闻她身上的气息,这还是从父母那儿学来的。
父亲去县党校学习一个月回来的晚上,林松到外边撒尿,听见东屋父母说话:
“一个月把你想得眼珠子焦蓝,真没出息!”
“快憋冒泡喽……”
“我说么连轰了几炮。”
“我还能打一炮。”
林松朦胧地感到他们在做着一件有趣的事,想着,想着,他的身体某一部位迅速膨胀起来……他听下去。
“你咋像狗似地到处闻?”
“听人说连打几炮,你就散发出檀香味。”
林松第一次闻刘海蓉身上的气味,她觉得好玩,举过手臂让他闻,还问闻没闻到,是什么味儿。那时期她的胸脯还板似地扁平,自从来了初潮,半年内胸前渐渐隆起来,忽然间不敢看林松。
“你睡在我家西屋,黄皮子一定把你搬运到木柜里。”林松说,趁父母双双外出不在家,他架设了陷阱。
刘海蓉望眼正午的太阳,说:“黄皮子不怕光亮?”
“我就是那一天睡午觉时,黄皮子搬走我的。”
后来,刘海蓉就掉入了林松的陷阱。
后来,林松和刘海蓉钻到木柜里……
“那天我去林书记家,撞见他们俩在木柜里……瞧瞧我,这么大把年纪,还讲这事儿。”
申同辉猜测到了木柜里可能发生的事。
“老话真准呐。”看车员夹起盘子里最后一粒花生米,这次程序出了问题,花生米滚落到地上。他说,“我闹了两天眼睛。”
申同辉返回辽河市,他此次去陈船口弄清了林松和刘海蓉是邻居,又是中学的同学。
“现在你只找到了他们俩干连的根据,从小青梅竹马或者说是初恋,但是缺乏更直接的证据证明他们确实是那种关系,尤其是‘代母’的确凿证据。”佟局长说。
“佟局,我想……”申同辉说他的想法。
“不行,这不行。”局佟长坚决反对。
警方手里有刘海蓉和丁晓琴两人签的‘代母’合约,申同辉打算和妻子谈谈这件事,以期从她那儿找到那个男人是谁。
“你怎么问?直截了当?”
“事情到这个份上,我问问她也无妨。”
“她是你妻子不是犯罪嫌疑人,秘查她正是为澄清事实排除她,找到幕后元凶。”局佟长说,他有些语重心长,“大申啊,怎么说也是件尴尬的事,假若有一天因破案需要,我去问她也不能叫你去问,违背常理人性呵。”
夫妻间公然去谈婚外恋,一方问另一方:“你的情人是谁?”对方满不在乎地说:“是某某,他要请你吃饭。”假若夫妻到了这种程度,感情完全破裂,婚姻至少是名存实亡。申同辉和刘海蓉不是这样。
“佟局,我还有一个想法。”
“说说看。”
“‘代母’不同与试管婴儿,需要很高的技术,一般的医生做不了。”
“你要去找医院或什么医生。”
“刘海蓉的表姐是著名的妇产科医生,在辽河市她是一流的专家,过去成功地做过几例试管婴儿。”
“王莎莎?”
“是她。”
“她开了一家梦圆诊所,专治不孕不育症。她给我们两口子治过病。”申同辉说,“丁晓琴一定在她家完成‘代母’的……”
“王莎莎肯讲么?”佟长局担心地说,“她一旦对刘海蓉泄露你查‘代母’的事,就等于告诉了那个躲在幕后的人。”
“直接问她不成,我熟悉王莎莎的情人,找他帮忙。”申同辉说,他有这一想法就没打算直接问王莎莎,她肯定为刘海蓉保守这个秘密,而想到另外一个人——上海人区老板。
“王莎莎多大年纪?”佟局长问。
“五十九岁。”
佟局长迷惑不解:“那么一大把年纪的人还有什么情人。”
“情人比她大十多岁。”申同辉说。
当初,区老板说他的情人是王莎莎时,申同辉像听谁在讲一则虚构浪漫的事。
“我们两人感觉都特好。”区老板说。
申同辉望着面前精神矍铄的人,心里更多的是羡慕和祝福,七十出头的人还有那么好的感觉。到底是爱情不会老,还是人不会老?他和区老板的友谊缘于一次敲诈,两个“社会人”瞄上眼镜店的区老板,竟在某大桥下架设温柔陷阱,申同辉解救了他……
“我去找他。”
佟局长同意申同辉去找区老板。他告诉申同辉另一个消息:“三儿抓住了,他承认富豪花园的案子是他做的。”
“杀人的原因?”
“不肯说出动机,这说明我们已经接近了幕后元凶,他说出真正动机,案子就破了。”
“崔振海的案子是不是他做的?”
“三儿只承认杀了于成、丁晓琴,还有纲丝绳厂裴厂长。”佟局长说,“这样看来,还有一个凶手杀了崔振海。”
市血液中心的电话打到申同辉的手机上,他正去眼镜店找区老板的路上,还是催他赶快去一趟,他答应下午过去。
约出区老板,申同辉用车拉着他到一家咖啡屋。这次见面,他有些吃惊区老板的变化,两个月的时间里区老板苍老了许多,面容十分憔悴,成了一棵枯朽老树。
“我现在成了孤家寡人。”区老板神情阴沉,声音苍凉。
“王医生……”
“蝴蝶飞走了。”区老板说。
他对申同辉说王莎莎因自己迷上人体彩绘,愤然离他而去。
“人体彩绘?”申同辉第一次听到这个新鲜词汇。
区老板没一点遮掩地讲了自己如何迷上身上绘着彩图——诗情画意的女人,直到迷上人体彩绘的事……
申同辉在听区老板的叙述,人体彩绘一细节中他说到一个至关重要的名字:于成。
“于成是谁?”
“崔振海手下的人。”区老板望着申同辉说,“听说他们俩都被人杀掉了。”
申同辉点点头。
“我有一件事始终没机会告诉你,崔振海派于成向我打听你爱人是不是经常到梦圆诊所,是不是有个男人陪着。”
“他们还问什么?”
区老板想了想,说:“问过你爱人是否在梦圆诊所生过孩子。申老弟,我觉着他们在查你爱人什么。”
“没错儿。”
“那是为什么?”
申同辉说:“我们今天就不谈为什么了,我找你了解一件事情……”他说他想知道王莎莎是怎样帮助刘海蓉生的孩子,那个男的是谁?
区老板知道内情,为这份情报他到药店买了坚持一个小时的药,王莎莎那次要死要活了,最后整个人像一条湿毛巾。她说你算把我弄到了极限,再有五分钟我就让你撕成碎片。
“你满意了,告诉我吧。”区老板催她兑现。
王莎莎对自己忘情时答应的事有些后悔。
“不讲也成,没下一次撕你啦。”
区老板的威胁很奏效,她提出条件:明天就撕。
“明天撕。”
区老板获得情报后竟然把自己吓了一大跳,王莎莎参与了一项‘代母’计划,和刘海蓉结合的男人却不是申同辉,问题严重了。他要把用撕获得的秘密烂在肚子里,原因是他和申同辉的友情,交给崔振海必然会对申同辉造成伤害,直接去对申同辉说他实难张开口。
这次申同辉问起这件事,听他口气已经知道一些内幕,再隐再瞒对不住朋友。
“他到底是谁?”
“林松。”
申同辉没现出怎么惊讶,结果早在预料之中。
“这件事说到此为止,不要对别人讲。”
“我明白。”
申同辉用车把区老板送回到眼镜店,他驾车去了市血液中心,原说下午来他上午便来了。
“您好!”接待申同辉的是该中心的副主任。
他们的谈话不多,主题是问申同辉愿不愿意捐造血干细胞,说允许他充分考虑后再做决定,还给了他几张表格,让他认真填写,尤其是妻子意见一栏必须由她本人亲自签字。
“为什么这样做?”申同辉问。他认为血液中心把事情弄得太繁琐。
副主任说:“以前发生过丈夫捐献造血干细胞,没和妻子说好,结果临要手术前妻子大闹血液中心……最后没献成。”
申同辉表示理解,说一定填好表格。
“还有一个问题,受捐者要知道你,或来问你的情况,我们是不是可以告诉他们?”副主任征求意见。
“不告诉他们。”申同辉出于不给受捐者增加负担,什么报答啊感恩什么的,挽救一个生命是自己最快乐的事情。
“媒体采访呢?”
“别向媒体讲我捐献的事。”
“好的,我一定尊重你的意见。”副主任说,她想得很周到:“想见你的受捐者,我们可以提供给你。”
“移植成功后请再告诉我。”申同辉说。
其实,申同辉心里早希望受捐者是袁亮,他在等待配型成功。如果自己能和他在百万分之一的概率中配成对,那是天赐的机缘啊。
刘海蓉站在自家的窗户前心潮澎湃,眼睛努力往远处看,
外面街上行人匆匆地走,往家里赶像夜晚归巢的鸟儿似的。一场秋雨正在天空酝酿,今夜或明天将有中到大雨,局部还要刮雷雨大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