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我的大学(语文新课标课外必读第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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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远处草原上的云层呈现出粉红色光辉,朝阳女神已经拉开了大门,展示着如孔雀开屏般的美丽。

“太阳真奇妙呵。”伊佐尔不失时机地含笑自语道。

正是苹果花开的时节,材里处处是一片片粉红色如雾如烟的云团和带苦味的香气,乡村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充满了这种香气,以前那股特有的油烟和大烘味儿也被冲谈了。

数不清的苹果树披着节日的盛装,从村里一直延伸到田间,仿佛迎接什么盛大的节日。

春风习习,朗朗明日,躁动了人的心绪,微风掠过花海,花枝轻柔地摇曳出阵阵簌簌的声响,腐化整个乡村被亮蓝色的海水淹没了,并吹动起一片片的涟漪。

美丽的夜色中少不了夜莺的鸣唱。

白天的鸟儿们疯狂的啾叫,高空的云雀也柔情地撒给大地美妙的歌喉。

节日之夜,姑娘和年轻女人们倾巢出动,在大街上闲逛,她们也像小鸟一样不停地歌唱,脸上露出慵懒、醉人的微笑。

我们的伊佐尔特也在微笑,也是醉朦朦的,这些日子他瘦削了,眼睛深陷却更如清秀俊美,像个神明了。过惯夜生活的他每天都是白天睡觉,傍晚才半梦半醒,神情恍惚地走上街头。

为此,库尔什金野蛮而友好地嘲笑他。他面带愧色、无可奈何地笑笑说:“嗨。别提了。有什么办法?”

然扣又兴奋地说:

“总的来说,生活充满甜蜜。你们不知道生活是多么地温情脉脉。语言是多么的沁人心脾。那些美妙的话,让你至死都难以忘怀。要是人能死而复生,你会最先记起这些话。”

“你就等吧。早晚有一天那些丈夫们会来打你的。”堆堆尔也友善地警告他。”

“打吧,也该打。”伊佐尔特倒是有个天上确认识。

村里每晚的必备节目之一就是米贡那优美动人的嘹亮歌声,他真是有歌唱的天才。他的歌声伴着夜莺的歌唱,弥漫了整个村庄和伏尔加河上空。

为了他这点儿好处,村民们甚至饶恕了他白天的恶行。

周末晚上我们的小铺前就会聚一群人,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定了,每周必到的有:苏斯罗夫、巴里诺夫、克洛托夫、米贡等人。他们坐下来一边谈论一边思考,走开几个人,又走来几个人,一般来说都要到半夜时分才肯散去。

有时也碰巧来几个醉汉往这儿折腾一通,主要以退伍兵可斯金为代表,他吵得最欢,每次都是伸胳膊,挽袖子,像只好斗的公鸡。虽然他只有一个眼睛和缺了两个指头的左手,但这并不影响他嗄嗄地大喊大叫:“堆堆尔,这个混蛋民族、土耳其教、我得问问你,为什么不去教堂?呵?为什么?你这个异教徒、坏家伙。你到底算哪种人?”

大家嘲弄地逗着退伍兵:

“嗨。米什卡。你干吗开枪打自个儿的手指头?是不是被土耳其人吓昏了头啊?”

他气极败坏要冲上来玩命,大家齐动手揪住他,发一声喊再看可斯金早就脑瓜朝下滚下山坡了,嘴里还一迭声地咕着:“救命呵。出人命了。”等他满身灰尘地从沟里爬上来,就要求堆堆尔送他一杯伏特加。

人们询问理由。

“这还不简单吗?我给你们带来了快乐。”退伍兵的回答引得大家捧腹大笑。

有一个星期天早上,厨娘点好炉子去院子里,我在铺里看柜台,这时一声巨响,铺里的货架颤抖着,玻璃器皿及窗玻璃都碎了,盛糖的铁盒子滚到地上,一时间唏哩哗啦、乒乒乓乓地响成一片。

我急忙奔向厨房,厨房的浓烟正冒得欢呢,浓烟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哗哗地爆响,霍霍尔抓住我的肩头:“您先别进去……”厨娘吓得不知所措哭了起来。

“哎,蠢婆子……”

洛马斯一个人冲进厨房,咣当一声撞倒了什么,他怒气冲冲地咒骂着向门外喊:“行了,别哭了。拿水来。”

我走进厨房,见地板上摆了好多正在冒烟的劈柴,小块儿的上面还有火苗,炉砖有几块震掉了,炉膛里显然已经清理过了,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我在浓浓的烟雾中好不容易摸到水桶,浇灭地板上的火,就顺手把劈柴扔回炉膛了。

“小心。”霍霍尔叮嘱我。

他拉着厨娘到卧室方向去,并指挥她说:“快去把店儿门关上。”

又扭头警告我:

“马克西美奇,小心点。还可能爆炸呢……”他伏下身仔细审视那些劈柴,随手把我扔回去的一块抽出来。

“您这是?”我不解地问。

“哎。您看呀。”

他递给我一块炸过的圆木柴,我一看,原来木柴里边已被挖空,这一爆炸把口都烧焦了。

“您知道了吧?这些狗杂种们居然往木柴里装火药。哼。可惜这一斤火药的威力可没那么大。”

他一边丢下木柴,一边洗手。

“幸亏阿克西尼娅没在厨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了……”硝烟渐渐散去,厨房里一片狼藉,一派破败的残局。

霍霍尔的平静让人不可理喻,对这个险恶的阴谋他似乎并不愤怒。

街上满是看热闹的小孩儿们。

“霍霍尔家起火了。咱们村起火了。”

一个胆小的女人吓哭了。阿克西尼娅从卧室穿过声嘶力竭地大喊:“米哈依·安东内奇,他们冲进铺子来了。”

“哎,小声点。”洛马斯说着用干毛皮擦他的胡子。

卧室那边的窗口挤满了一双双惊恐、怪异、表情复杂的脸,他们不顾呛人的烟气争着往店铺里望,不知是谁煽动性大声叫喊:“把他们赶出我们的村。老是出事端。天啊,一群混蛋们。”

一个小个儿、红发的农民,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试图爬进店铺,但也失败了,连同他右手上的斧子一起跌下去了。

洛马斯手持一块木柴,问他:

“你想干什么?”

“啊。我想救火……”

“并没有着火呀……”

农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走掉了。

洛马斯走到小铺门口,手中拿着木柴对大家说:“不知道你们中的哪一位把这根圆木柴塞满了火药,插到我家的柴火堆里了?可是很遗憾,火药不够多,没有多大杀伤力……”我站在霍霍尔身后,看着门前的人群,那个手握斧子的农民不安地说:“你干吗冲我摇木柴呵?”醉汉可斯金又赶来助兴:“赶走他。这个异教徒。把他送交法院……”大部分人一言不发,盯着洛马斯,对他的话半信半疑:“想炸房子,这点火药可不够,大约得一普特才成呢。好了,好了,大家回去吧……”突然有人喊:“村长呢?”

“嗯,这事儿得找村警?

人群缓缓散去,仿佛不忍离去,没过够瘾似的。

我们吃茶时,厨娘阿克西尼娅特别的周到和殷勤,她为每个人上茶,并十分关切地对洛马斯说:“您总是不告他们,这等于纵容了他们,否则他们怎么敢这样胡作非为呢?”

“您一点儿也不为这事生气?”我也不解地问。

“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对这些蠢事生气。”

我暗自佩服洛马斯这样无所畏惧地干自个儿的事情,有多么好呀。”

洛马斯说他最近要去一趟喀山,问我捎东西吗?

我觉得他就像一架机器,他有钟表的性能,只须发条,他就会永远地运转下去。

我十分敬重他,欣赏他,可我私下里总有个愿望:对什么人发发脾气甚至跳着脚骂大街也行。我知道这不可能。每次遇到直述木柴事件无耻卑鄙的行为,他最多就是眯起那对灰眼睛,说上几句严厉的话。

举个例子说吧,他说苏斯罗夫:

“您这么大岁数怎么还昧着良心做事呢?”

把个老头说得恨不得白胡子都变红胡子。

“您知道这样做损人不利己,使您失去威信。”

苏斯罗夫点头赞同:

“是的,没有任何好处。”

事后,苏斯罗夫对伊佐尔特说起霍霍尔:“他可是个领导天才,要是让这的人做官就好了……”洛马斯极其简单明了地告诉我,他去喀山后,我应该做的事,看来他早就把火药事件忘得一干二净了,就像记不得被蚊子叮咬过一样。

潘可夫跑来察看现场,沉着脸问道:

“吓坏你们了吧?”

“嗨,没什么可怕的。”

“这是一场斗争。”

“行了,吃茶吧。”

“我老婆在家等我呢。”

“你从哪儿来的?”

“渔场,伊佐尔特那儿。”

他转身离去。走过厨房时又咕哝了一句:“这是一场战争。”

我一直纳闷,潘可夫和洛斯之间仿佛有一种很深的默契,所以他们说话十分简洁,其他的话不用说他们就心领神会了。

我还记得有一回,洛马斯完伊凡勒帝时代有历史故事后,伊佐尔特先发言:“这个沙皇真没劲。”

“纯粹是个屠夫。”库尔什金冲口而出。

只有潘可夫异常坚定地认为:

“我真看不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他杀掉大地主,让更会多的小地主取而代之,还别出新裁地招来一批外国人,这一点尤其错误。

“从某种意义上讲,小地主比大地主更可恶,譬如苍蝇和狼,苍蝇用枪可打死,却比狼更让人生厌。”

库尔什金一面提了桶泥砌炸坏了的砖,一面说:“这群坏蛋的主意太妙了,连自个儿身上的虱子都炸不死,还想炸死人。”

“哼,咱们走着瞧吧。”

“对了,安尔内奇。你以后别一下子办回那么多货了,采取多运少货的方法。不然的话,看看吧,再来上一把火。他们现在正在势头上,你又有特别任务,可得小心意外之祸呀。”

所谓“特别任务”就是我们前面扞过的苹果合作社,这事触怒了村里的富农。霍霍尔依靠可夫、苏斯罗夫和他几个明白人的协助,快把这事办成了。许多农民改变了对洛马斯和敌对态度,这从杂货店里买东西的人数增加上就可以看出来。

这次活动范围很广,得到了大多数村民的认可,就连巴诺夫和米贡这类无赖之徒,也来为霍霍贡呐喊助威了。

我越来越喜欢贡了,尤其爱听他优美哀伤的歌声,他唱歌时十分陶醉和投入,眼睛使劲儿闭着,痛楚的脸也忘了颤抖。

时常在没有月亮的浓云密布的夜色中,听到他迷人的歌声。

一天傍晚,他小声邀请我:

“到伏尔加河上去吧。”

等我来到岸边时,见他独自坐在船尾,两条漆黑的小罗圈腿悠闲地垂在黑色的河水中,他正在修整已经禁用的捕鲟鱼的刺网,他小声嘟囔着:“地主老爷们欺负我,我还能容忍,谁让人家比你有钱有势呢?可是咱们还窝里斗,我根本接受不了。都是农民,还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呢?我看就这区别:他们口袋装着卢布,我却只有几个戈比。”

一不歌唱,米贡的脸开始抖动,眉毛也活跃起来,他的手指灵活地使用锉子锉刺钩。而后无比亲切地对我说:“我是小偷,没错,我犯过法。可是你看看,看看,哪个人不像强盗似地活着呀,他们互相吮吸,互相咀嚼。哎没有力法。上帝不喜欢我们,魔鬼又捉弄我们,我们这些可怜人呀。”

整个世界一片漆黑,黑的河水、黑的云彩、黑的夜色,对岸青草丛生的草原也淹没在一片黑暗之中了,只有波浪温柔地冲洗着河岸的沙子和我的一双赤脚,脉脉的河水呀。莫非你要带我进入那无边的黑暗之中吗?

“人得生存呀。”米贡叹口气说。

远处传来狗吠之声,我如在梦中一般寻思着:“难道就你米贡这么一种活法吗?”

伏尔加河寂静无边,给人的感觉有些阴森可怕,河面上那种温润的夜色仿佛无休无止地绵延。

“他们肯定会整死霍霍尔,你也不例外。”米贡咕哝着。突然亮开歌喉,打破了夜的沉静:想起当年妈妈深爱着我她温柔地对我说哎哟,我的宝贝,我的亚沙呀快快成长吧……他又习惯地闭上眼睛,也奇怪,这样一来歌声仿佛也变得更优美、凄凉了,他手中活儿差不多要停下来了。

可是我不听妈妈的话唉呀呀。我怎么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