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长歌李存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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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星殒蓉城(4)

郭崇韬又问儿子廷信、廷诲,“你们觉得——”廷信朗声回答:“不该!”廷诲却不置可否。郭崇韬便盯住廷诲,廷诲嗫喏地说:“父亲,父亲要收,自然,自然有自己的道理。”郭崇韬欣慰地一笑。郭崇韬回头又问监军李从袭:“李公公,你以为呐?”李从袭说:“应该,应该!郭侍中为大唐建立了多少功勋,有目共睹。这次伐蜀,运筹帷幄,指挥有方,眼看大功告成,收这么点礼物又算什么?别说功劳,就说苦劳,也是第一呀!你们看,军书告谕,招怀制置,行军打仗,车仗粮草,官吏补充,等等等等,哪些事不要郭侍中操心?郭侍中啊,您真是诸葛再世,鞠躬尽瘁啊!”郭崇韬摇摇手,“行了,行了,你只知道吹捧!你以为,你那几句屁话,就把鄙人吹晕了?我说,礼物可以收,不是这些原因!”几个人都傻了,瞪着眼睛想听下文,只有李愚没事人一样,静静地坐着。郭崇韬走到李绍琛面前,问:“我不收,他们会不会再找别人?”李绍琛想想,说:“会。”郭崇韬看看李从袭,李从袭说:“不会。”“原因呐?”郭崇韬看看两人,问。李绍琛说:“行贿,都有目的,目的没达到,怎么会停手?”李从袭说:“李将军说的对,行贿人都有目的。目的最重要。要达到目的,选择受贿人就成了非常重要的条件。他们为什么不给你李将军行贿?为什么不给我行贿?我们手中没有他需要的东西!”郭崇韬说:“这句话还在理。李将军,我给你打个比方:你攻城的时候,常常围攻三面,留出一面,为什么?”李绍琛不假思索,“围的太死,攻的太急,对方就会拼命。留出一面,让他们跑,不仅占领了城池,还能在运动中歼灭敌人。”“打仗,你真是一把好手!”

郭崇韬说:“我要是不收礼物,就堵死了他们的退路,他们还不跟我们拼命?他们虽说投降了,可我们还没进成都呀,我要不收,他们破罐子破摔,关了城门,和我们对抗,那有多麻烦?我收了他们礼物,给他们一条出路,他们就会愉快地和我们合作呀!再说,这礼物收来以后,还可以充公嘛!”说着,吆喝书办进来,“把礼物一件件登记造册,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开启!”书办得令去了。李绍琛摸着头,傻傻地笑,“我真笨!怎么就想不到这个理呢!”廷信放心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李愚和李从袭都没有笑,好像在想什么。李绍琛站起来,“我该回去了。”

“快回去,”郭崇韬拍拍他的肩膀,说:“管好部队,不许扰民!哦,入城那天,你还得负责警卫呢!”李绍琛答应一声,转身走出。郭崇韬和儿子一直送到门口,看着他骑上马,走远了,方才回来。

魏王继岌的行营内,冷冷清清,半天不见一个人影。魏王坐在公案后,翻看《孙子兵法》。这几天,他老在想,“兵法”上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我们军队的数量,远不及蜀,为什么能势如破竹?一阵北风吹过,他觉得有些冷,拿起书,站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上还念叨着。李从袭见郭崇韬收了许多金银财宝,心里火烧火燎。“我为什么费尽心机要这个监军?无非是想弄点银子。现在看来,完蛋喽!”

他急急走进来,冲得灯火忽悠忽悠地闪,两人的影子象魔鬼,在墙上晃动。李从袭说:“唉,我们这儿,鬼指甲都能冻裂。您还能看下去书?您是没见,郭招讨那里,热得都能着火,办事的人,挤得严严实实,排半天队也轮不上……”继岌坦然地说:“那有什么?郭招讨什么事都要管,他那儿要不热闹,那才叫个怪呢!”李从袭惊讶地说:“嘿,魏王呀,您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这里头的道道多着呢!”继岌问:“有什么道道?”李从袭凑近魏王,说:“他那儿热闹,说明他权大。权大,送礼的人就多……”“送礼?”继岌说,“给我送礼,我还不一定要呢!

那些东西,还不都是我们的!”“魏王,我才看出,您是真的糊涂哇!”李从袭长叹一声,说:“礼物,就算都是您的,可人哪?伪蜀上从王衍起,下到黎民百姓,特别是中间如王宗弼一类将军官僚,只知有郭崇韬,不知有魏王,您想想,结果会是什么?”继岌一脸茫然。李从袭压低声音说:“他若想不轨……”继岌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只一会儿,又复原了,“郭招讨?他?他不会!”李从袭说:“魏王,你呀,太诚实了,您总是用君子之心,度他人之腹……你要知道,这里,距京城几千里,他手中有几十万大军……这里,就是刘备开创基业的地方……”继岌的眼睛又睁大了,一会儿,又复原了,可说话的语气,低了许多,也慢了许多,“郭招讨?

他,他不会,他不会……”

唐同光三年十一月二十七日,魏王继岌车驾到成都北五里升仙桥,伪蜀百官在升仙桥下列队。王衍穿着素衣,嘴里衔着玉璧,用草绳捆住双手脖子,牵着一只绵羊,跪在桥下,后边,还抬着一付棺木。魏王继岌下车,王宗弼从王衍嘴里取出玉璧,跪着,膝行,献给魏王。魏王接过玉璧,转身放到李从袭捧着的盘子里。郭崇韬过来,亲手给王衍解开草绳,又烧掉了棺木。王衍感动得涕泪横流,倒头就要跪拜,兵部侍郎欧阳彬用胳膊肘碰碰王衍,王衍又静静地跪着,欧阳彬开口念道:臣先人建,久在坤维,受先朝宠泽,一开土宇,将四十年。顷以梁孽兴灾,洪图板荡,不可助逆,遂乃从权,勉循众情,代管三蜀,固非获己,未有所归。衍诚慌诚恐,伏惟皇帝陛下,嗣尧舜之业,陈汤武之师,廓定寰区,削平凶逆,梯航垂集,文轨浑同。臣早议改图,便期纳款,却遭奸人阻滞,未能成行。今王师致讨,戈矛所指,凶顽或毙命,或潜逃。今则千里封地,尽为王土,万家臣妾,皆沐皇恩,国家一统,实乃罪臣万幸,百姓万幸!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读毕,王衍率百官面朝东北,舞蹈谢恩。礼毕,拜魏王,拜郭崇韬,魏王、郭崇韬也抱拳还礼。至此,受降礼毕。

第二天,唐师举行盛大的入城式。然后,对蜀四品以上官员,按照才能,降级使用;五品以下,才能不突出者,一律纵归田里;其先降或有功者,考其功劳大小,由郭崇韬随事奖任。皇上特赐王衍诏,诏中不仅免了王衍死罪,还有“固当裂土而封,必不薄人于险。三辰在上,一言不欺”云云。王衍母子接到这样的诏书,自是喜出望外,在家里特设唐皇神位,一天三拜九柱香,为唐皇祈福。

自十月十八日兴师,到十一月二十八日入城,灭蜀仅用了七十五天!得节度十:武德、武信、永平、武泰、镇江、山南、武定、天雄、武兴、昭武,得州六十四,县二百四十九,兵仗七百万,粮三百五十三万,钱一百九十二万贯,金银共二十二万两,珠玉犀象二万,纹锦绫罗五十万。

高季兴正在吃饭,听说蜀亡,啪啦啦,筷子掉在地上。丫鬟急忙上前拾起,进去用水冲干净,轻轻放在高季兴面前。高季兴说:“快,请,请梁大人,梁震!”

梁震到了,听到蜀亡的消息,向高季兴拱手称贺,高季兴说:“我正埋怨自己呢,有什么值得祝贺?”梁震说:“埋怨什么?埋怨您叫他伐蜀?人家早就想伐蜀,您不说,他也要伐!您顶多给他的火上加了点柴!”高季兴说:“那也不值得祝贺,兔死狐悲呀!”梁震说:“唐主野心勃勃,他多存在一天,我们就多一天危险,这点,主公看到了,也看的准。可主公没看到更深的一层。”“还有更深的一层?”梁震笑笑,说:“是呀。您想想,唐只用七十几天就灭了蜀,它会怎样?只会更加骄横,更加不可一世!历史早就告诉我们,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主公,唐的灭亡没有几天了,还不值得祝贺吗?”高季兴面露狐疑,梁震说:“令公,您不信?咱们打个赌!”高季兴说:“可以。在场的丫鬟、侍女都是证人!你要是赢了,我给你官升一级,不,不!请你吃饭,请所有在场的人吃饭!”梁震问:“令公说话算数?”高季兴说:“当然算数!你输了呢?”梁震说:“输了,我卷铺盖走人!”

“不,不行,不能走!也请所有在场的人吃饭!”“也行!”二人击掌为誓。公人、丫鬟们兴高采烈,“不管谁输谁赢,都有宴席吃了!”

进城之后,魏王继岌住进了王衍的皇宫,却也没在正殿处理公务。王宗弼把郭崇韬迎进自己的府第,自己住到城中的偏院,还从他的家人和抢回的宫娥彩女中,挑了一些颇有姿色的,服侍郭崇韬。又从抢来的珍宝中拿出一部分,送给郭崇韬。

他千方百计地巴结郭崇韬,希望郭崇韬能任命他为西川留后,郭崇韬把他的礼物全盘收下,却还没有明确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儿子廷信问他原因,他没回答,却问儿子:“你说,王宗弼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府邸让给咱们?”廷诲不假思索:“败军之将,还能住这样的府邸么?”廷信说:“原因不全在此。依我看,主要是讨好。

说到底,想当西川节度使。”郭崇韬说:“想当西川节度使,也算不上过分。当今这个世道,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如果有其它意图,那就得多想想了。如果他真有本领,人又正直,也没必要这样。谄媚的后面,必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廷信想了一会儿,默默地点点头,廷诲却不以为然,“成都已破,他又在咱们手里,还能翻什么大浪?”郭崇韬说:“西川新定,百业待举,不可掉以轻心!……我倒要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把戏!”

王宗弼私下又送了一批珍宝给郭崇韬的儿子廷信、廷诲,廷信看也没看,命令来人抬回去了,廷诲高兴地收下了,还对来人说:“听说蜀中山水十分秀丽,名胜古迹众多,什么时候,请你家主人陪我出去逛逛。”来人把廷诲的话传给王宗弼,第二天,王宗弼就带着儿子承班、承涓和几位将军,又派专人请来卢延让,陪着他去游青羊宫。

一进青羊宫,就见松柏森森,殿宇巍峨,郭廷诲兴致颇高。王宗弼示意卢延让给廷诲讲讲,卢延让走到队前,捻着胡须说:“青羊宫过去叫青羊观,供奉老子的。

相传老子曾牵羊路过此处。唐乾封元年,高宗封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就改叫青羊宫。”“猫儿狗子”,王承班拉住卢延让问:“你怎么知道老子曾牵羊过此?”“什么什么?”廷诲忙问王承班,“你叫他什么?”王承班答道:“猫儿狗子呀!”王宗弼说:“此人大名卢延让,是位大诗人。您没听说过‘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

吗?”“听过,听过!哦,就是他呀!”廷诲惊讶地上下打量他:瘦瘦的身材,有点佝偻,清癯的脸上,几根黄而稀疏的胡子,只有那眼睛,深邃而明亮,似乎能撕穿你的衣服皮肉,洞穿你的五脏六腑。廷诲不敢面对那双眼睛,转身问王宗弼:“怎么叫他‘猫儿狗子’?”王宗弼捂嘴笑了笑,说:“他的诗里,尽是些‘猫’呀‘狗’呀,什么‘狗触店门开’,‘猫跳独鼎翻’,‘馋狗舐鱼砧’,‘饿猫临鼠穴’……

有一次上朝,先主,呃,王建,王建,笑对卢说:‘卿平生投谒公卿,不意得力于猫儿狗子!’从此,大家就叫他‘猫儿狗子’。”廷诲也捂住嘴,吃吃地笑。又问:“他,还,还当过官?”王宗弼说:“他是国朝光化年间进士,先在武贞节度使雷满的衙门做事,入蜀后,历任给事中、刑部侍郎。”廷诲忙回头打躬,“老伯,失敬失敬!”卢延让抱拳回礼。

进了三清殿,一眼就看见一只稀奇古怪的野兽,廷诲看不清它是什么,转身要问,却不见了卢延让。王宗弼说:“刚才还在,怎么一转身就不见了?”问承班、承涓和几位将军,他们面面相觑,也说不上来。王宗弼说:“好喽,走了就走了吧!

没了那个酸儒,咱们玩得更痛快!”王承涓挤过来说:“那,我就权充解说吧。它,是十二属相的化身,您看,”王承涓指着铜兽的一个个部位,说:“鼠耳,牛鼻,虎爪,兔背,龙角,蛇尾,马嘴,羊胡,猴颈,鸡眼,狗腹,猪臀。”王承班接过话茬,“谁要长成这样,就真成了怪物了!”

出了青羊宫,王宗弼请示:“郭将军,杜甫草堂就在附近,要不要去转转?”

郭廷诲说:“到那儿干什么?一个落魄老头,只会舞文弄墨,吃没吃的,盖没盖的,穷困潦倒……”“那——”王宗弼问:“到望江楼去?那里幽篁万竿,情趣无穷,是国朝名妓薛涛住过的地方。”郭廷诲问:“哪个薛涛?”王承班说:“还有哪个薛涛?

盛唐名伎,既会写诗,又会制作深红诗笺的那个薛涛!”“喔——是她呀,”郭廷诲说,“去,去!”王宗弼叫了一艘画舫,划向望江楼。几人坐定后,几个乐妓,铮铮淙淙,拨动琵琶,唱上了薛涛的《牡丹》诗:去春零落暮春时,泪湿红笺怨别离。常恐便同巫峡散,因何重有武陵期?传情每向馨香得,不语还应彼此知。只欲栏边安枕席,夜深闲共说相思。

那琵琶,弹得悲悲凄凄,那歌声,唱得呜呜咽咽,王宗弼的眼圈快要湿了。他偷眼看看郭廷诲,郭廷诲对弹唱似乎没有兴致,他的眼睛瞄着两岸,转来转去,快要忙不过来了。那岸上,虽说时有一队队唐军巡逻,市民们似乎视而不见,还是慢悠悠地喝茶,兴高采烈地摆龙门阵。林立的店铺里,依然花团锦簇,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王宗弼陪着郭廷诲下舫,进了望江楼,两边全是竹子,微风一吹,飒飒作响。

王宗弼说:“这声音,就象离人泪。”“哪里是离人泪?”郭廷诲说,“分明是夜半行军!”王承班说:“你们说的都不准,那是牌桌上的洗牌声!”王宗弼问承涓:“你说,什么声?”王承涓说:“薛涛的写字声。”几人来到一口古井边,王承涓说:“这就是薛涛井。传说薛涛从这口井里汲水,制作诗笺,色泽艳丽。有人也想仿制,工艺相当,就是制不出那么好的诗笺,你说怪不怪?”走到望江楼前,郭廷诲才看清,望江楼大约有十丈高,四层。有趣的是,上两层是八角,下两层是四角。问王宗弼他们,为什么这么建,他们谁都摇头,不知道。进门上了最高层,站在窗边,成都风光,尽收眼底。郭廷诲正要欣赏,“啪!啪!”王宗弼拍了两下巴掌,几位女子摆上一桌菜。“快,坐!”王宗弼请郭廷诲上坐,郭廷诲也不推辞,坐在上首,其余几人,也分别入座。“怎么?还有客人?”郭廷诲问。王宗弼挤挤眼,一笑,说:“有呀!”转身叫道:“你们,上来吧!”随着叫声,娉娉婷婷,走上七八个天仙一样的女子,嘻嘻哈哈,围住了郭廷诲,有搭肩的,有围腰的,有抱胳膊的,有的,竟把她的香腮偎过来。郭廷诲轻轻推开她们,笑着说:“好事,也不能独吞。

王大人,您说是不是?”王宗弼急忙说,“对,对!散开,平均,平均!”大家刚刚坐定,郭廷诲又想起什么,离开座位,走到窗前。王宗弼也跟了过来。

在窗前看了一阵,郭廷诲问:“成都怎么如此乱?”王宗弼说:“乱吗?您仔细看。仔细看!”郭廷诲说:“仔细看,还是乱。”王宗弼指着皇宫说:“你以皇宫为中心,朝四边看,象什么?”郭廷诲按他指的方法,朝四边看,“噢——象个八卦呀!”王宗弼说:“对,就是八卦!成都建城很早。三国时期,刘备替代刘璋后,诸葛亮为了南征北讨,必须建立一个巩固的后方,就按照八卦的方位,重建了成都。这些街巷,就是一个固定的八阵图。如果在各个方位驻扎军队,又形成了一个变化的八阵图。无论哪国的军队,一进入成都,就象进入了迷宫,非死即伤。”郭廷诲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多亏你们早投降了,真要攻成都,打起巷战,不知要死多少唐兵!王宗弼说:“成都自从有了都江堰,旱涝保收,人称‘天府之国’,你已经看到了它的富庶。加上地理偏僻,地形特殊,退可以守,进可以攻,的确是建立王霸之业的最好基地!”郭廷诲突然陷入了深思,好长时间没有说话。王宗弼说:“郭将军,想什么呢,如此专注?”郭廷诲突然醒悟,支吾说:“没,没,没想什么。诸葛亮,有意思,有意思……”王宗弼说:“游了好长时间,我,我都有点饿了。将军,您不饿?入席吧?吃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向将军讨教。”郭廷诲说:“好,吃!”

蜀,灭了,郭崇韬却高兴不起来——一是,很快就要班师,又要回到是非窝去;一是蜀地治安混乱,各地乱兵作祟。现在他才明白,“胜的太快,不见得是好事哇!”郭崇韬在缴获的典籍里胡乱翻着,发现一本王仁裕撰的《开元天宝遗事》传抄本,他拾到手中,翻到一则“念奴”,只见上面写着:“念奴者,有姿色,善歌唱,未尝一日离帝左右。每执板,当席顾眄。帝谓妃子曰:‘此女妖丽,眼色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