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愿为德国效力:平民总理默克尔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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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波云诡谲中的平凡出身(1)

牧师家庭的出身给默克尔的成长生活铺上了一层厚重的政治幕布,从小她就养成了镇定、沉稳的性格,她懂得如何与不同的人打交道,懂得如何揣度别人没有说出的意思,懂得如何最恰当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政治局面严峻也不会过多妨碍默克尔普通的德国家庭生活。父亲严谨执着,母亲勤劳善良,童年美好的生活,少年要好的朋友,都让默克尔在重重压力下感到满足。

出生在铁幕落下的特殊时代

在默克尔前两个任期内,德国不但成功抵御了世界经济危机的冲击,还充分利用欧洲债务危机的契机巩固了欧洲最大经济体的既得地位,当仁不让地成为欧洲大陆事实上的权力中心。然而在默克尔出生时的20世纪50年代,没人能预料到德国能取得今日的国际地位。

1954年,默克尔出生的时候,二战结束还不到10年,枪林弹雨的硝烟尚未散尽,分别以美国和苏联为首的两大军事集团早就开始了针尖对麦芒的对峙,也就是时长将近半个世纪的“冷战”。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发动者和战败国,当时的德国不但在道义上落人口实,战争的消耗也让这个曾经的强国国衰民穷,在美、英、法、苏等战胜国的压力之下毫无还手之力,成为各大国利益博弈的直接牺牲品。

为了惩罚二战的始作俑者德国,美、英、法、苏4个主要战胜国经过长时间的讨价还价,决定除了把那些德国通过扩张侵略手段获得的领土物归原主外,还必须拆分德国,彻底根除德国再次发动战争危害世界和平的可能性。这一决定当然也有战胜国出于维护自身利益的考虑因素,但客观上顺应了人们关于世界和平的吁求,德国在道义上毫无话语权,所以分割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战争一结束,美、英、法、苏四国就组建了对德管制委员会,这一机构成为接下来数年内德国的最高权力机构,美、英、法、苏四国各派代表进驻委员会,所有关于德国的问题都必须经过这个委员会的审查批准,只有在四国取得一致意见的情况下关于德国的问题才能加以解决。四国将德国划分为四大部分,德国东部、西部、南部、北部分别成为苏联、法国、美国、英国的占领区。

随着时间的推移,“冷战”局势开始升级,四大占领国内部矛盾开始显现,特别是美国、英国、法国构成了事实上的联盟,在德国问题上刻意孤立苏联,以期把苏联势力排挤出德国。美国、英国、法国提议把三国占领区合并,这样一来苏联在德国问题上根本没法与三国竞争,所以这一提议遭到了苏联的强烈反对。1948年3月,苏联宣布退出对德管制委员会,以不合作的态度阻挠美国、英国、法国合并占领区提议的实施。同年6月,苏联设立在柏林的城防司令中止了在柏林指挥部的工作,而柏林指挥部作为美、英、法、苏共同筹办的柏林管理机构,发挥着市政府的作用,苏联城防司令的退出让柏林局势为之一变,其后更大的危机接踵而来。

为了报复美国、英国、法国对苏联的敌视,苏联在东部柏林的驻军封闭了东西柏林的所有通道,这样一来划归在美国管辖下的西柏林无法通过通常的陆上交通获得物资供应,为了保证西柏林的稳定,美国和法国、英国不得不采用空降的方式向西柏林投放粮食等物资。

这样的僵局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双方都对彼此深感头疼,为了避免对峙的紧张局势升级而擦枪走火,双方决定改变现在多国共管的模式,彻底确立在德国领土上成立两个国家的方针。1952年德国东部领土上的民主德国解散了境内的原有各州,仿效苏联成立14个专区,成为亲苏联的社会主义政权。德国西部的联邦德国也渐渐行使一个形式上的主权国家的权力,成为亲美的资本主义国家。

民主德国和联邦德国并存的局面一步步加深德国的分裂,苏联和美国的政策则对分裂趋势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1954年3月,苏联宣布民主德国成为完全意义上的主权国家,可以自行决定对外关系和国内事务,也包括和联邦德国的关系。苏联这一决定当然不是真的愿意让渡对民主德国的牵制权,只是一个政治姿态而已。与之相应的,联邦德国也获得了表面上的自主权,可以自己处理国内外关系。

然而事实上,作为大国逐利的工具,无论是民主德国还是联邦德国都不得不唯背后的庞大势力马首是瞻。联邦德国在1955年加入了以美国为首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民主德国在一个多星期后也成为以苏联为首的华沙条约组织成员,联邦德国和民主德国正式成为“冷战”的参演者。

跟随家人走入东德

就在如此混乱的时期,默克尔的父亲霍斯特·卡斯纳却做出了出人意料的选择——前往位于民主德国的小镇凯威查教会工作。一直以来,人们都对此表示困惑,不只是卡斯纳,还有其他神职人员。如果从宗教传播的观点出发,有的人或许是真的因为信仰,但当时的社会情况下,鲜少有人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就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卡斯纳也绝非一时冲动。

彼时,德国的分裂就在眼前,对于神职人员来说,未来可能面临的不同境况早已注定。比如神父在联邦德国能够得到更优厚的待遇,得到人们的尊重,但在民主德国不仅工资较低,且常常受到来自政府的压制。联邦德国尊重教会,民主德国却是个崇尚无神论的国家,由此也带来了非常巨大的影响。比如在1952年6月发生的青年会宗教节事件,青年们庆祝宗教传统节日的活动被禁止。不少的牧师、基督教徒都因宗教问题受到民主德国当局的迫害,不少人还被监禁。在当时的民主德国以及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牧师们必须忍受来自人们鄙视的眼光,来自社会生活中的各种歧视。到默克尔上学时这样的歧视仍未改变。

当时的社会形势如此险峻,卡斯纳做出这种选择的真正原因难以细细探寻,但从他之后的人生选择和默克尔的回忆中仍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默克尔曾对自己父亲的选择做出这样的评价:“他希望教会能够从虚无的精神中脱离出来,注重现实。”他之后的举动也表明,是民主德国的执政方式吸引了他。

尽管面临着艰苦的环境和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卡斯纳仍然跟随着那些愿意走向民主德国的神职人员,开始未知的生活。当时他接到的工作通知是前往勃兰登堡州的小村凯威查担任牧师。1954年,在他的第一个孩子安格拉·卡斯纳出生之后不久,他就带着全家人踏上了艰难的旅程。

凯威查,是位于普里格尼茨的一个小村子。它的的确确是一个“小村”,不仅人口非常少,而且当地的生活非常穷困。村里的孩子们也没有可以上学的地方。曾经有过一间教室供4个年级的学生一齐使用,但是没过多久“学校”就解散了,村子里的孩子们也只能去邻镇上学,非常不方便。默克尔后来在接受采访时回忆说:“当时的生活非常艰难,父亲不得不学习如何挤羊奶,母亲也得向附近的老人学做荨麻菜,我们的交通工具是一辆非常破旧而又怪异的简装摩托和自行车。”

牧师初到此地时,迎接他们的是教会里显得有些破旧的小宅子,尽管实际上里面还包含了好几间屋子,东西也没有破损。由于是教会所属,教职人员用的办公室就在这里,后来的一些教职活动也是在这里举行。除此之外,教会还拥有一些土地,出租得来的收益就是举办教职活动的经费。为了生计,一些牧师还会在这里种蔬菜、养牲畜,但是据闻没人看到过卡斯纳牧师进行农业活动。就在牧师家不远的地方伫立着一座小教堂,这座教堂算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建筑了,因此也并不经常使用,只有当圣诞节来临之际,才能看到人们往教堂里挂各种各样庆祝节日的手工饰品。

牧师在这里的生活只持续了短短的3年时间,之后他被教会派往了滕普林的瓦尔德霍夫从事培养教职人员的工作。

比起凯威查来,瓦尔德霍夫的条件绝对称得上“天堂”,默克尔自己也认为,它和著名的罗腾堡不相上下。一眼望去,绿意悠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田野里新绿的稻苗泛着金黄的光泽,在重重绿色掩映的背后,还能瞥见经历过时代风霜的斑驳石墙的影子。默克尔一家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和弟弟妹妹们的童年生活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瓦尔德霍夫是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小镇,为了让社会上那些流浪的孩子们得到照顾,不少团体都在这儿设立了慈善机构。牧师到这儿之后,就干脆把自己的培训班设立在了教会开办的慈善机构里。那时候,伴随着苏联和美国的军备竞赛,民主德国的社会发展并不乐观,那些漂泊的残疾人更没有生活依靠,只能向救济站寻求帮助。

在瓦尔德霍夫也有很多这样的人,牧师收容了他们,让他们和那些流浪儿童一起生活,让他们去帮助孩子们学习生存的能力。尽管当时社会对这些人抱有相当严重的歧视,但牧师丝毫不为所动。牧师的目的并不是简单的收容,而是让他们能够找到自己生存的价值,找回自己的尊严。有的时候,牧师一家也会和他们共进晚餐,共同庆祝节日。默克尔从小就和残障人士打交道,得益于此,她学到了很多东西,“不以外部条件评判各人的价值”这种思想在她脑海里已经埋下。

小村庄里的童年生活

默克尔出生的时候,德国的分裂已是无可改变的既定事实,个人的命运融入时代潮流,被打上了鲜明的时代印记。1954年7月17 日,默克尔出生在联邦德国的汉堡,但仅仅几周后就被父母带到了民主德国的勃兰登堡州。她的牧师父亲在经过慎重考虑后,做出了从联邦德国移居到民主德国的“惊人”决定。就这样,尚在襁褓中的默克尔被母亲赫尔林德·卡斯纳放到一个大手提筐中带到了勃兰登堡州普里格尼茨一个叫作凯威查的小村庄。

之所以说默克尔的父亲卡斯纳移居的决定“惊人”,是因为民主德国在向苏联学习的过程中,也把宗教看成是一种“精神鸦片”,宗教虽然没有被绝对禁止,但肯定是不受欢迎的,身在民主德国的牧师非但自身不会获得很高的地位,连自己的家庭也会因为牧师身份而被牵累。

默克尔的母亲在联邦德国的时候是一位语言老师,主要教授英语和拉丁文。移居民主德国后,她数次向教育当局申请到学校工作,但公立学校不允许牧师的妻子授课,就算是一些非公立的学校,在得知赫尔林德·卡斯纳是牧师妻子的时候,也避之唯恐不及,当地的县督学克劳斯·弗莱明也对默克尔母亲从教的要求明确拒绝。

眼看工作无望,默克尔的母亲干脆当起了全职家庭主妇,同时担负起了对孩子的全部教育责任。母亲把默克尔叫作安格拉,开始教默克尔基础教育的内容。几年后,默克尔多了一个妹妹和弟弟,她们家在母亲的经营下成了一个微型幼儿园。

曾经做过教师的母亲深谙教育之道,对默克尔和弟弟妹妹的教育顺应了孩子们的天性,所以默克尔和弟弟妹妹的成长有了一个有利条件,默克尔渐渐发展了过人的语言天赋。在默克尔刚满3岁的时候,她被送到依然住在汉堡的外婆家待了两个多月,练就了一口地道的汉堡口音,甚至用这样的腔调毫无障碍地和家人交流。

到了上学年龄后,默克尔随即进入当地的学校学习,她勤奋认真的个性很快为她赢得了学习上的好成绩。语言方面的学习自然不在话下,数学等对逻辑要求较高的课程也是她的长项。她唯一的缺点是体育课表现实在不怎么样,身体协调性也比同龄孩子差了很多,以至于直到12岁的时候她才能顺利地走上或走下台阶。后来她回忆起自己在运动方面的缺憾,常直言自己就是个运动上的“小笨蛋”。但总的来说,默克尔在学校的表现是很优秀的。

生活在民主德国,即便是默克尔这样的小孩子也不能因为年龄小而被允许接触过多资本主义的东西,包括食品、服饰在内。大多数学生都被要求穿上符合民主德国风格的服饰,不然会被学校和同学视为不受欢迎的异类。默克尔的外婆居住在联邦德国的汉堡,对远在勃兰登堡州的外孙女很疼爱,总是隔三差五邮寄一些特有零食到凯威查,默克尔最喜欢的莫过于外婆寄过来的牛仔裤等衣物了。她总是穿着外婆寄来的牛仔裤,头上戴着在民主德国少见的太阳帽,这让她在同学中显得很另类,但默克尔的同学并不讨厌她,默克尔得以比较自在地享受着“资本主义服饰”。

虽然年纪还小,但默克尔已经敏锐地感受到了父亲所从事职业对家庭的影响,不过这一切都不足以削减她对父亲的爱。每天她都会估计父亲回家的时间,然后跑出家门去迎接父亲,但她又不敢跑得太远,因为她对自己不熟悉的环境有一种天然的恐惧。然而只要迎接到父亲,跟父亲回家一起吃晚饭,她马上就把迎接父亲途中的担心抛诸脑后。

父亲的工作性质还给默克尔提供了一些一般的孩子得不到的生活经历——跟残疾孩子朝夕相处。凯威查当地有一个专门收容残障孩子的学校,作为当地的牧师,默克尔的父亲卡斯纳承担起了经营这家学校的任务。在卡斯纳的运作下,这些残障孩子在农业、园艺、打铁、制鞋等方面各有所长,同时经常到卡斯纳家帮忙做一些家务。当其他人对接触这些残疾人怀有心理障碍时,默克尔跟他们进行着正常的交往。在跟这些残疾人交往中默克尔认识到,一个人的尊严跟身体的健康并无必然关系,健康与否并不能成为一个人是否应该正常生活的标尺。

当后来回忆起童年成长经历的时候,默克尔总结这段时光是幸福的。在弟弟妹妹出生后,她扮演了传统意义上大姐的角色,帮父母分担了照顾弟弟妹妹的部分责任。父母对她和弟弟妹妹要求很严,在孩子们做错事的时候,父母也会采取扣除零花钱等方式加以惩罚,有时也会直接巴掌伺候,但这样的情况少之又少。

睿智但固执的父亲

默克尔的父亲在关键时刻选择了民主德国。如非拥有坚定的信念,是不可能在如此艰难的时刻做出这样的选择的。而霍斯特·卡斯纳正是这样一个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人。

从卡斯纳到现在为止的人生轨迹看,对他的政治看法做出评价显得不太科学,只能说,这是个“特别”的人。

卡斯纳活跃的时期,正是两徳面临着分裂的巨大威胁时。1958年,随着局势的恶化,东部德国面临着必将置于马克思主义政党统治之下的情形。但是彼时的柏林—勃兰登堡州大主教完全不承认民主德国政府,并因此被禁止入境。于是,白湖工作小组成立了,主要成员都是反对该主教的人,卡斯纳正是其中的一员。1961年,柏林墙修建,两徳的分裂越来越明显,德国基督教内部的裂痕也越来越大。